谢柔嘉微红的眼睛里沁出一抹泪光。 “你说得对,他已经死了,是我害死了他。”她嘴唇微微颤抖,越来越多的眼泪盈满眼眶,“你来,就是为提醒我这件事?还是想要听我说我心里如何后悔?” 眼神里闪过一抹慌乱的男人伸出手想要替她擦眼泪,被她一把推开。 她恨恨望着他,“那我告诉你,打我从朔方回来的那一刻就在后悔。同你成婚,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若是我知晓他会死,我一定不会同你去江南。你还想知晓什么,我说与你听。” “我来,只是因为我太想柔柔。这几日我躺在床上,盼着柔柔能来瞧我一眼。哪怕过来同我吵吵架也好,可是柔柔一次都没来。” 眼尾洇出一抹薄红的男人神情委屈,“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早知一直待在鄂州好了,不做御史,做一个刺史,管一方百姓。每日一回来,就能瞧见你在家里等我,我心里便觉得十分满足,而不是像现在,每日回家,只有院子里孤寂的花灯。柔柔,我们已经成婚了,我们是夫妻。柔柔,别这么对我。别为了他放弃我,好吗?” 谢柔嘉没作声,垂在腰间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眼里的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眼眶,汇集在下巴尖,一串串地往下掉。 半晌,她抬起被泪水濡湿的眼睫,道:“裴季泽,你走吧,就当是为了我。” “若是当日死的是我,柔柔是不是心里就高兴了?”裴季泽望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子,眼神绝望,“若是我代他死了,柔柔是不是会像现在这样,一辈子都在怀念我?哪怕同他在一起,心里想的也是我?” 谢柔嘉捂着自己的耳朵。 她不想要听到那么可怕的字眼,她不想看见任何人在她面前死去。 她很害怕。 就像幼时她在最害怕的时候遇见裴季泽,后来,她又在卫昭最害怕时朝他递出一双手。 卫昭为了一点儿仅有的温暖,把性命给搭进去了 裴季泽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我不胡说八道了,柔柔别伤心了。” 谢柔嘉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角,如同多年前他将她冰冷的湖水里抱出来一般,想要死死地抓住那仅有的一点儿温暖,眼泪如决堤的江河。 这天夜里,几个月都不曾好好睡好觉的女子在他怀里哭到睡着。 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睛上覆盖着冰凉的帕子,脖颈下是一条结实的手臂。 隔着薄薄的帕子,她朦胧地看见一张俊美的脸庞。 他还没有走。 谢柔嘉再次阖上眼睫,汲取着他身上的药香,假装做梦,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已经走了,他不在这里。 眼前的不过是一场梦。 她在梦里放肆。 她伸出手轻抚着他的手臂,直到摸到一处凸起,他闷哼一声。 那是他受伤的地方。 她立刻松了指尖,想要收回手,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握住她的手。 裴季泽捉着她的手搁在自己唇上,灼热的吻落在她的指尖与掌心处,留下润泽的水痕。 她细白的手指微微蜷缩着,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隔着雪白的帕子,在她眼睛上印下一吻。 她偏过脸去,雪白的耳珠以肉眼可见的红了。 裴季泽俯下身含住她柔软的唇瓣吮吻,撬开她的贝齿,吮舔着她的舌尖。 原本只是浅尝辄止,可怎么都舍不得离开她的唇舌,越吻越深。 睡梦中无简直快要窒息的女子伸手去推他,他再也按耐不住,将她的两只手拉至头顶,强势而又霸道地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在她耳边呵气如兰,“我要柔柔。” 怀里馨香柔软的女子似被他吓到,偏过脸去,覆在眼睛上的雪白帕子滑落在枕边。 四目相对。 谢柔嘉有些慌张地想要避开。 眼神幽暗的俊美男人强行扣入她的指缝,不许她躲开,低下头吮吻着她红得滴血的耳珠。 谢柔嘉想要挣脱,却不小心碰到他的左臂。 他闷哼一声,却并未停下,灼热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雪颈上,用牙齿咬开她的脖劲处的胭脂色缎带。 谢柔嘉闻着他身上逐渐浓郁的血腥味,未敢再挣扎,声音微颤,“起来。” 他从她脖颈抬起头,目光灼灼望着她, 谢柔嘉偏过脸去。 他空出一只手,洁白的指骨嵌住她的下颌,霸道地迫使她面对自己。 谢柔嘉对上他沉静漆黑的眼眸,想起他上一回砸落在自己身上的泪水,眼睛像是被灼伤一般,疼得厉害。 一滴泪溢出眼眶,顺着眼角滑落。 他低下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乖,别怕……” * 翌日晌午。 谢柔嘉是被热醒的。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张俊美的侧颜。 浓黑的眉,雪白的肤,嫣红的唇。 高挺笔直的鼻梁压在她肩头,浓黑纤长的眼睫垂在下眼睑处,沉静乖觉的模样与昨夜霸道强势的男人判若两人。 浑身酸痛的谢柔嘉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挪到一旁去,被惊动的男人缓缓地睁开眼睛,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将她卷进怀里,呢喃,“柔柔……” 谢柔嘉这才注意到他左臂上大片干涸的血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被烫得缩回指尖。 她伸手推了他一下,“裴季泽?” 一开口,这才惊觉自己嗓音沙哑。 他“嗯”了一声,眼睛却紧紧闭着。 谢柔嘉又叫了几遍,见他不肯起,只好自己起来,谁知才动一下,方才还怎么叫不醒的男人突然将她裹挟在身下,如同一只猫儿一样轻轻地蹭着她的脸颊,嗓音沙哑,“去哪儿?” 谢柔嘉瞥了一眼他肩膀处触目惊心的血迹,“我去唤人请医师过来。” 他不肯放她走,像是撒娇一般,“柔柔不是想要我死,眼下还管我做什么。” 这会儿已经彻底酒醒的谢柔嘉冷冷道:“你若是想死,就回家去,莫要死在我府上!” 裴季泽闻言,从她颈窝抬起头,烧得微红的眼睛凝望着她,“再说一遍。” 谢柔嘉定了定心神,正欲重复一遍,一个“你”字出口,他突然欺身进来。 触不及防的谢柔嘉指尖扎进他那只胳臂。 鲜血再次迅速溢出。 她慌忙松开湿腻的掌心,又气又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不回答,却更加肆意。 面颊潮红的谢柔嘉只好哄道:“你先起来。” 他低下头,“亲我一下。” 谢柔嘉看着他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衣裳,迅速地在他冷硬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她,平了几息后,伸手摇铃,哑声吩咐,“备水。” 两人收拾好之后,已是两刻钟以后。 好在他只是手臂伤口开裂,并无大碍。 府医临走前,觑着裴季泽的神色,低声嘱咐,“驸马失血过多,切记纵欲过度,以免伤了身子。” 神色淡然地裴季泽颔首应下,坐在一旁的谢柔嘉一张脸绯红。 待府医离开,她立刻下逐客令,“以后别再来了。 裴季泽道:“便是我如今答应你,我也管不住我自己。” 谢柔嘉正欲说话,外头传来敲门声。 是黛黛。 黛黛低声道:“岳阳侯求见。” 话音刚落,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温度骤然下降。 谢柔嘉像是没有看到裴季泽冰冷的神色,道:“我今日不得空,改日我会约见他。” 黛黛应了声“是”。 黛黛走后,裴季泽将谢柔嘉禁锢在榻上,冷冷道:“你要见他做什么?想要看他那张脸?”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谢柔嘉嘴角泛起一抹讥诮,“既然说到此时,那我倒想要问问驸马,为何父亲会封你做朔方节度使?还将六皇弟刺杀之事交由你查办?” 他抿唇不言。 谢柔嘉言语锋利,“还是说驸马,又拿太子哥哥与他做了交易?你究竟图什么?图裴氏满门的荣耀?” 他道:“无论我图什么都好,总之,我绝不会害柔柔。”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 有些颓然的谢柔嘉捂着脸。 半晌,从塌下摸出那只锦盒,打开一瞧,里头的玉镯完好无损。 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将镯子收起来,吩咐文鸢,“煎药。” * 接下来几日,江行之又往谢柔嘉府中递了几次拜帖,全部被她回绝。 而刺杀的事儿很快就有了眉目,那两个原本咬死是太子主使的刺客突然咬舌自尽。 虽是没有证据,可东宫仍被勒令闭门思过。 不仅如此,为安抚江贵妃,尚未及冠的六皇子封了王。 朝中形势一日比一日紧迫,天子想要废黜的心已经毫无遮掩。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朝中几个由东宫一手提拔的朝臣不是遭到罢黜,就是被发配到岭南等苦寒之地去。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可谢柔嘉的心里还是有些凄然。 自己的哥哥同父亲最终走到这条路上来。 可她明面上只能听哥哥的话,冷眼瞧着这一切,只是假借探望母亲的名义,频繁出入皇宫,并不时在父亲面前尽孝。 一开始,谢翊还对她多有防备,次数多了,见她只字不提替自己的哥哥求情,渐渐放下心房,待她越发亲近。 只是不知为何,从前最渴求父爱的谢柔嘉,再面对迟来了十几年的感情,心中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高兴。 私底下,谢柔嘉悄悄与外祖家互通书信,并且在两名舅舅的帮助下,在城外的庄园内以建造温泉别墅的名义,豢养大量部曲,以备不时之需。 转眼便到了除夕这一日,东宫终于解禁,谢柔嘉连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是夜,宫里举行宴会。 谢柔嘉正在梳妆,管家来报:驸马侯在外头,说是要来接公主入宫参加夜宴。 自从两人不欢而散后,他还是头一回过来。 谢柔嘉沉吟片刻,道:“请他入内。” 片刻的功夫,裴季泽入内。 坐在妆奁台前的谢柔嘉透过镜子望着镜中一袭紫红色蟒袍,容颜俊美的男人,一时间有些恍惚。 不过短短一年多的功夫,从前外人眼中端方高洁的君子内里倒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他走到她身后,黛黛手中拿过螺子黛,道:“微臣来服侍殿下。” 黛黛忙退到一旁去。 谢柔嘉望着镜中的男人,嘲讽,“本宫如今倒是不敢劳烦侯爷。” 他也不恼,托起她的下巴,想要替她画眉。 她眉毛生得极好,本就不擅长的男人实在不知如何下手,搁下螺子黛,指尖点了一些胭脂,小心地涂抹在她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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