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身旁哪有什么裴季泽,只有儿茶蜷缩在一旁。 谢柔嘉把脸埋进它的皮毛里,心口钝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萧承则在谢柔嘉府上养了七八日的功夫才将脸上的伤养好。 也不知是不是府里多个一个人的缘故,谢柔嘉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些。 两人每日里不是投壶就是垂钓手谈,偶尔地去城郊去打马球,除却没有像从前那般吃酒赌博逛妓院,日子同谢柔嘉从前做纨绔时也没什么不同。 谁也没有提及过裴季泽与卫昭,就像是这两人不存在一般。 这日早上,两人刚用完早饭,萧承则提议,“今日天气好,不如出去走走?” 谢柔嘉望了一眼外头艳阳高照的天,颔首,“如此也好。” 两人乘坐马车去了东市,才下马车,萧承则拉着谢柔嘉去了东市最大的首饰行——玲珑阁。 两人都是这里的常客,才进去,掌柜的就亲自迎上前来,将他二人迎进里头专门接待贵客的静室内,道:“二位先吃茶,某去去就来。”言罢起身离去。 谢柔嘉好奇,“可是在这儿买了什么东西?” 萧承则笑道:“前阵子在这儿定了一物件,刚好今日过来取。” 原来如此。 谢柔嘉倒也没有在意。 片刻的功夫掌柜的入内,将一件长匣子小心捧到萧承则面前。 萧承则打开瞧了一眼,又迅速地盖好装进袖带,笑道:“咱们走吧。” 萧承则是世子,什么宝贝没有见过,谢柔嘉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珍视一样东西,心中有些好奇。不过她与人相处的原则就是,对方不说,她亦不会过问。 两人出了玲珑阁,萧承则见天色尚早,道:“咱们去其香居吃茶?” 谢柔嘉道:“也好。” 马车在其香居门口停下时,已经快要晌午,两人刚在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下,就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 文鸢忙上前拉开门,只见一袭紫红色朝袍,风神俊朗的俊美男子站在外头。 正是许凤洲。 一向目下无尘的男人眸光越过她,落在谢柔嘉身上,笑道:“不知殿下可愿意请微臣吃一杯茶?” 谢柔嘉颔首。 许凤洲径直走到桌前踞坐下,瞥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萧承则,“原本微臣听闻,萧世子为公主辞官,还以为是假的,却不曾想竟是真的。看来,萧世子倒是极懂得趁虚而入。” 萧承则闻言,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想要动手,被谢柔嘉拦住。 她蹙眉,“请许侍从慎言!” 许凤洲瞧着她护短的模样,嗤笑,“他如今尸骨未寒,殿下就有了新欢,当真是薄情寡义!” 谢柔嘉冷冷道:“裴侍从究竟想要说什么?” 微微红了眼眶的许凤洲哑声道:“微臣不过是想起他上一回下江南时,微臣曾经问过他,若是有一日殿下不肯原谅他 ,他该如何是好,殿下可知他如何答的。他说,若是将来失败了,他就再气一气殿下。殿下那个人经不住气,一气之下,说不定会远走朔方。若是将来成功了,那么他就跪在床头多求一求殿下,殿下心软,总能原谅他。可殿下的心,却远比想象中要硬得多。” 他说的是上一回裴季泽假借着谢珩被天子罚闭门思过,故意吓唬谢柔嘉,并哄着她去江南一事。 谢柔嘉没有作声,手却抖得厉害,温热的茶水洒在雪白的手指上,顿时红了一大片。 许凤洲尤嫌不解气似的,又道:“上一回我押解赈灾粮下江南,瞧见殿下将他欺负成那样,可他偏偏却甘之如饴。从小到大,他待殿下哪点儿不如卫昭待殿下好,殿下竟然为了卫昭那样伤他的心,将他的脸面放在脚下踩。我其实一直都想不通,他那个人,自幼活得明白通透,却偏偏瞧上殿下这样一个风流薄情之人,也不知究竟图什么!” 顿了顿,又道:“若殿下是个男人,我必定狠狠揍殿下一顿,也好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许凤洲走后,谢柔抬起眼睫望着眼前自幼的玩伴,“萧承则,你是为了我才辞官的吗??” 萧承则沉默片刻,笑,“怎么可能,我本就不适合做官。”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如今伤也养好,兴许侯爷的气也消了,你先回去吧。” 萧承则敛了笑,道:“那咱们改日再聚。”言罢起身要走,却被她叫住。 她道:“萧承则,你知从小到大,我一向拿你当成我的弟弟。我听说沈家二娘子是个极好的姑娘,且对你一往情深。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婚。” 萧承则没有回答,停顿片刻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雅间。 谢柔嘉呆呆地望着窗外。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密密麻麻的雨丝连成一片银白的世界,笼罩着这个孤独寂寥的城。 她想起有一回自己同裴季泽起了争执,一个人跑到其香居来吃茶。 才坐下不久,外头就下起这样的雨。 她正望着窗外走神,有人将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挨着她坐下。 她还生他的气,不肯理他。 一向守礼的少年悄悄地握住她的手,低声哄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谢柔嘉轻哼一声,却并未抽回自己的手,就这么依偎着坐在窗前静听雨声。 恍惚间,又有人在她身旁坐下,为她倒一杯热茶,披一件衣裳。她一回头,就能瞧见衣冠胜雪,如同梨花成了精的美少年坐在身旁。 谢柔嘉伸手去握他的手,却摸了一场空。 眼前哪有什么美少年,只有窗前一棵开得极盛的梨花树。 寒风一吹,如雪似的花瓣簌簌落了一地。 * 谢柔嘉自其香居出来时雨已稍歇。 此刻宵禁的钟声敲响,街上零星的行人忙着往家赶去。 谢柔嘉还不想回家,骑着马儿入了最为热闹的平康坊,漫步目的在大街上游走。 不知不觉暮色四合,坊间的酒肆妓坊也都打开门做生意,街道两旁亮起一盏盏散发着一团暖光的灯笼。 端坐在马背上的谢柔嘉就像是游走在热闹街市的孤魂野鬼,贪恋着属于人家的热闹,寻找着那一份已经消散的温暖。 不知不觉马儿在一片格外亮堂的地方停下,只见门口横竖并排挂着九盏红灯笼,格外地显眼热闹。 谢柔嘉抬起眼睫一看,正是葵姐酒馆。 她翻身下马,门口的茶博士见状,赶紧迎了上去,热情招待她入内。 里头散发着的酒气与热闹将浑身冰冷的谢柔嘉拉回人间。 她环顾一眼酒馆,一眼就瞧见大堂中央,正抬手给一长相英武高大的伙计擦汗的葵姐。 那男子不知与她说些什么,挺着孕肚的葵姐一脸娇羞。 谢柔嘉从未见过这样的葵姐,与之前那个风流妩媚,性子又有些泼辣的酒馆老板娘判若两人。 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月未见,她竟然已经成婚有孕。 谢柔嘉正看得入神,那伙计突然转过脸来。 谢柔嘉这才瞧见那伙计脸上有一道疤痕,从眉骨到嘴角,格外狰狞可怖。 可葵姐看待他的眸光却充满爱意。 这时葵姐也瞧见谢柔嘉,忙疾步迎上前来。那伙计见她走得快,生怕她摔着,忙跟上去伸手要扶她。 谢柔嘉这才注意到那男人是个跛子 近了,葵姐上前向她福了一福,露出腼腆而又纯真的笑容。“谢公子已经好久不来了。” 谢柔嘉微微颔首,扫了一眼正小心扶着她的男人。 对方也正打量着她,眸光十分税利。 那是上过战场的人才有的眼神,虽已经极力克制,却还是难掩煞气。 如果谢柔嘉没有猜错,他应该曾是一名军人。 葵姐忙介绍,“这是恩公的娘子。” 那男子楞了一下,敛去一身的杀伐之气,向她一揖到地。 根本不知发生何事的谢柔嘉眉尖微蹙。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葵姐将自己的夫君打发走,抚摸着自己凸起的孕肚,笑得一脸腼腆,道:“已经五个月了。”顿了顿,又道:“奴家没想到他还能回来。” 谢柔嘉神色微动,“他就是你那个已经失踪的未婚夫婿?” 葵姐颔首,微微红了眼眶,“他说当年在战场上瘸了腿,不想拖累我,所以一直留在朔方。” 谢柔嘉闻言,由衷向她道喜,“只是可惜了葵姐那十坛子女儿红。” 葵姐愣了一下,笑道:“我自三岁起便跟着我阿耶做买卖,至今快有二十年,做过最划算的生意便是拿那十坛子女儿红换来一个夫婿。” 这话,谢柔嘉听得糊里糊涂。 葵姐见她好似一无所知,迟疑,“公主,难道从来没有见过那十坛子酒吗?” 谢柔嘉不明白,“何意?” 葵姐见她果然不知,思虑片刻,道:“当初,向奴家讨要酒的是大将军。大将军说,公主一直很羡慕普通人家的女儿成婚时都有女儿红。只可惜公主出生时,圣人没能给公主埋下女儿红,恰巧奴家与公主同年同月,所以同奴家做了这笔买卖。” 作者有话说: 正在收尾阶段,可能不能按时更新了。 感谢在2023-11-29 23:53:31~2023-12-05 19:5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艺望直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雨 15瓶;木可、FranFF 10瓶;草莓酉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葵姐口中所说的大将军是裴季泽。 “其实, 奴家从未想过大将军真能替奴家寻到钰郎,毕竟在战场上寻找一个已故之人的尸骨,简直比登天还难。” “奴家只是觉得, 这世上如同大将军这般痴情的男子已经不多见, 所以将酒悉数赠予他。奴家想着大将军拿了酒, 自然要给公主一个惊喜,所以向公主卖了个关子,却不曾想,公主竟然不知。” “……” 葵姐红着眼眶细说着当日之事, 谢柔嘉面无表情地抿着口中的酒。 “其实,公主来讨酒时,大将军就躲在后院里……” “当初, 人人都说大将军喜欢的是那名伎子, 奴家却从未信过。只是没想到,”葵姐长叹一声,“世事难料……” 确实世事难料。 有些失神的谢柔嘉看向窗外。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来,细密冰凉的雨水被寒风裹挟着吹进亮堂暖和的酒馆里。 葵姐想要去关窗, 指尖才刚刚捧到窗户, 已经有一只大手伸过来将窗户掩上。 葵姐与他对视一眼, 会心一笑, 一回头, 方才还坐在那儿的金枝玉叶已经不知去向。 葵姐忙追出去, 只见那抹单薄削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角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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