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慌忙坐起身来:“殿下,你有没有听到?” 萧弗显然听到了,却只坐在原处,淡淡道:“过来牵好马。” 附近一大片都是草地,要几十步开外的山地上才有树,没地方系缰,方才江边饮马之后,就由着马儿自个儿拖着缰绳在一旁悠闲吃草了。 知知没弄懂他的意思,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泥土和草梗:“牵马做什么,要回去了么?” 可就在这时候,山上的树木忽然动摇得厉害,起初只是风吹过才有一点窣窣的动静,现在却摇颤不止。 几个黑衣蒙面的男子,手里竖着大砍刀,齐齐从山上跳下来,很快把二人围住。 刀口都磨得锃亮,银铮铮的寒光在晴阳下晃眼又骇人。 这是……山匪? 有时候牲畜对杀气比人更敏锐,马儿受了惊,蹚着浅滩的浑水就撒开蹄子,瞬时逃得不见马影。 知知一步步后退,草尖擦过雪白的细踝,一阵发痒,也不敢低头去拉裤脚管。 偏偏身后萧弗好似半点不知二人的处境,只意味深长地看了马儿跑走的方向一眼,问道:“这总不怪我?” 他可是早就叫她牵好马了,是她自己磨磨蹭蹭,动作太慢。 知知急的都快哭了,虽然她前臂上还有一把袖弩,可对付这么多人,哪里射的过来,更别说她的准头还不算多好。 她只觉浑身血液都快凝固了,颤抖着回头看他:“什么时候了,凌公子还管马!” 这一回头,却看见了萧弗手中的木棍,顶上已经被打磨得又尖又细。 知知惊讶道:“原来凌公子一早就发现了这些人?” 持刀的匪徒见二人还有闲情交谈,彼此给了个眼神,齐刷刷冲锋而来,刀指二人。 知知只能看见,惯来垂袖高台、岿然坐观的男子一瞬竟也矫若飞鸿,足点霜草,飞身而起,很快与黑衣人缠斗搏杀在一处。 他以木为剑,以一敌众; 又以身为盾,没让任何人靠近她分毫。 可这些黑衣人人手虽不多,出刀却很迅猛,还懂得变阵夹击,显然训练有素,并不是寻常乌合的贼匪可比。 眼见同伴倒下了几个,强攻不得,其中一个黑衣人便和同伴交换了目光,而后伺机从侧边突袭,竟是绕开了萧弗砍向知知。 萧弗只能转身应对,这一下却是把后背露给了敌人。 他身后的黑衣人抓住机会,高高纵跃,就要一刀劈下:“萧弗,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这是黑衣人头一遭开口。 更像是喜于功成的纰漏。 萧弗听声辨得其位,本可以闪身避开,心念电转之间,却是没动。 可就在刃口将要挨上他的衣衫之时,一支短箭正中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痛嚎了一声,从半空中后仰着摔下,发出重重的砰响。 鲜血喷溅了一地,弱草染上殷红,地上的人扑腾几下,就咽了气一般再不动弹了。只是眼睛死死地睁着不肯闭合,似乎是不甘于功败垂成。 他本是这行人的主心骨,剩下的几个黑衣人大多也早负了伤,见状更是没了士气,被萧弗几下就收拾了个干净,一半逃了,一半则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没法再赏景了,等回去的时候,萧弗和知知只能徒步往回走。 小姑娘哭得头昏脑涨,一下接一下地用袖子抹着泪,面上黑糊糊的米粉遇了水,也被泡化了,脸上颜色精彩万分。 但萧弗一点也不想取笑她,只觉得心腑都被牵痛。 还在半路时他就觉察到了有人尾随,等他们现身的时候,他也就差不多能确定,这些人是奔着他来的。 这是一场针对摄政王的刺杀。 可他如今在京中众人的眼里,应当还在闭门卧床养伤。他没有故意放出消息,但有心人并不难打听到。 此人却非但能勘破疑障,派人追到了吴州,还潜伏了多日。 当真是……附骨之疽。 知知脑子里还是路过黑衣人时看到的那副样子,那人死不瞑目,眼珠子都快凸出了。 她抽噎着偏头看萧弗,牙关都打着颤:“我……是不是杀了人?” 殿下解决那些人太快,大多时候都占尽上风,她甚至都来不及产生太多死里逃生的虚脱之感,只是反复记起自己慌乱中射出的一箭。 和在顾婶家的院子里那次不一样,这次不是伤人,是杀人了。 其实早在殿下和那些人打斗时她就已蓄起了势,时刻准备好和他一起抵御敌贼,以至于见他入险,那一箭没有任何的犹豫。 也没给自己任何胆怯的余地。 萧弗轻着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未必死透了,再说,你救了我。” 知知看着他那只修长冷白的手,不由就想起了就是这只手在他们走之前,往地上瘫着的那几个黑衣人手上一人砍了一刀。 那时他浑身的戾气。 虽然此时手上不见血污,可知知还是极为嫌弃地躲了一躲,一边问道:“他们是冲你来的?” 为了不暴露他的身份,她后来特意喊了他凌公子,可那为首的黑衣人还是准确叫出了他的名字。 萧弗把心里的推忖告诉了她。 听着听着,走了这么些路,知知慢慢也冷静下来了。 萧弗便带她到路边的河岸,让她洗了把脸。 两人这才进了城。 萧弗又主动斥资买了匹新的马,两人共骑,仿佛与来时一般无二,只是知知整个人都歪着头靠在身后之人襟前,她冷静是冷静了,遇险的后劲却也上来了,满腔的惶惶悸悸,手脚都既虚又软。 反正她救了他,那他给她做一回椅子的靠背也没什么吧? 如今脸上的米粉都洗去了,知知后仰着一张刷白的小脸,心里头止不住闷窒,连声音也是虚弱的:“大年初一就遇到这种事。” 萧弗享受着她的贴近,心情也有些复杂。 就像黑衣人出现时,他明知若是二人一同涉险、出生入死,会让她更为迅速地接受他,却也从没想过用这种教她担惊受怕的方法来算计她。 可眼下她这样奄奄不振地倒在他怀里,他一面心疼,一面又可耻地窃喜。 当真是卑劣。 萧弗自鄙了两句,就收起心绪,宽慰怀里的女子:“嗯,别再想了,就算真的杀人,一切后果,包括因缘业报,且都计在我头上。” “别的便罢了,因缘果报哪能说转移就转移?”知知大不认可。 “如何不能……夫代妻受,天经地义。”萧弗道。 知知没力气同他争吵,只能呸呸呸了几声表达对所谓“夫代妻受”的抗议。 这样孩子气的行径看得萧弗又不觉无声在笑。 卑劣就卑劣吧,若卑劣些就能换得与她厮守,他既不惧骂名,也不畏业果。 回到住处,萧弗没进门,就吩咐江天去寻县令,再通知州牧一声,去处理此事,至于幕后的人,也不会难查。 既然能够不露声息地窥察他的踪迹,然后及时跟踪设伏,除了在附近侦查的人之外,这些黑衣人本身也应该就都住在附近。那就不愁该从哪里查起。 何况他走时补了刀,剩下那些活口定然跑不脱,也无力灭同伴之口。 然后他转身去托着马背上的小姑娘下马。 可知知下了马后,也没见他撒开手,正想去拨腰上钳的大指,他就一把抱起她往院子里走去。 “我自己走!” 萧弗低眼去:“你还走得动?” 要是尚有力气,想必一早趁他吩咐江天处理剩下的麻烦事的时候就跑了。 知知被他戳中,倒是任他抱着了。反正也进了院子,不怕人瞧去。 等把她安安稳稳放在了屋前那张藤椅上,萧弗一手抵在椅背上,半圈着她道:“门口那匹马归你,算还你的。” 知知养了个把月的马儿今日难得牵出去派上一回用,结果就这么跑了,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真还了一匹她也不想要。 知知:“养了那么久还不是跑了,我才不要再养呢,只会浪费我的马草。” 因为哭花了脸,她在河边把那些黑的黄的、混着泪的,一应都洗去了,现在整张脸莹亮剔透,比早上那两枚剥了壳的熟鸡蛋还要白润。 “现在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萧弗晦然一笑,“可再不熟,不也得养。” 知知听出了他话外之意,无非是拐着弯在指摘她,可下一刻,脸颊就被一股热息烙上。 这股热息还很不知餍足,像是鸟雀归了巢,依眷着她的颊侧,苦苦萦回。 他在亲她。 萧弗已忍了许久了。 亲完之后,他仍不肯罢休,把薄唇对准了她粉致的耳肉,哑声哄劝:“知知,今次你救我一回,你欠我的陈债皆清,往后,都让我好好偿你,好不好?”
第66章 情字磨人 这话简直比亲她一口还让她脸热, 知知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前些日子殿下之所以没有亲她,该不会是因为她脸上抹了那些东西, 他没地方下口吧? 枉她还以为他是诚心悔过。 不过,知知再转念一想, 若是殿下存了心要亲她, 她嘴上可没涂什么膏脂,岂不是任君采撷了? 于是, 萧弗就能看见小姑娘一会儿用失望透顶的眼神看着他,一会儿又双手交叠在一处死死捂住唇, 满脸的戒备。 他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好奇, 那颗小脑袋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 萧弗轻轻掰开她的一只手掌, 握在手里捏了捏。 “好好休息, 若是夜里一人害怕,就来隔壁寻我,我不笑话你。” 知知一只手被他当块温腻软玉似地把玩着,单剩右手还执着地捂着嘴, 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他一眼。 这是笑不笑话的事么? 萧弗好似浑然未见,仍持着笑道:“你我同榻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知知总不会不好意思?” 这下知知终于不再掩唇了,可声音小得几乎要教淅淅的风声盖去:“会的, 会不好意思。” “哦?”萧弗一副得逞的神态, 慢悠悠起身扬唇:“只是不好意思,而非厌恶嫌弃,那也不错。” 知知登时坐直了身体, 自以为凶巴巴地怒视着他,可昂着脸半天, 也没憋出句话来。 才说了往后都要好好偿她,结果又这么欺负她。 不过被这般无赖行径这么一欺负,她也快要把对那些蒙面凶徒的后怕暂抛脑后了。 当然也只是稍稍缓和上些许。 思及那些黑衣人,知知就有些担心顾婶一家的安危,她问萧弗:“幕后指使的人这次没有得逞,会不会再派人来刺杀殿下,到时候会不会误伤到顾婶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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