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音抿嘴,说:“奶娘说,夫妻就应该睡在一起,若是不睡在一起,就不成规矩。” 虽然厂督对她很凶吓唬她,还很讨厌,自己也只能努力讨好厂督活命,但是他们既然是夫妻,若是分房而睡…… 徐音总觉得怪怪的,不仅仅是不合规矩,不知怎的,她更能感受到府里隐隐的危机感。 魏玉嗤笑一声,这傻东西还真把自己当成她的夫君了?平生第一次当女人的夫君,滋味果真稀奇。她莫不是傻乎乎地喜欢他? 罢了,任由她喜欢吧,也不会少块肉。 魏玉从来没喜欢过别人,也从未被别人所喜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爬他的床,但都不是真心的,只愿求个庇佑,好得富贵。也是,谁好端端地想爬阉人的床? 天底下想杀了他的人有无数个,想利用他上位的人也数不胜数,他不需要别人喜欢,也不需要喜欢别人。 这天底下,恐怕就没个对他好的。就连福安,或许也会有反心。 原来被喜欢的样子是这样,似乎与之前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想杀她的心思,这个时候似乎没那么浓郁了。 徐音看见他怪异的表情,停下穿衣裳的动作,不自主地歪头问:“不可以吗?我想和你睡在一起。” 小姑娘恳切的表情没能逃过魏玉的眼睛,他被她直白的话一噎,沉声道:“不行。” 徐音想起白天拜见太后时遇见的人,喉间一紧,试探性地问:“厂督,你明天要去厂狱吗?” 魏玉微顿,皱了皱眉:“嗯。你问这个做甚?” 徐音遏抑住自己的紧张,眨了眨眼:“我……能不能很你一起去?” 她必须要弄清楚,徐家被抄家的原因! 魏玉淡声道:“不行。”说罢,抬脚出了门。 徐音一撇嘴,在他身后锲而不舍地喊:“我、我不怕的!我想去看看!” · 眼瞧秋日越来越冷,徐音安置的院子浣雪院也是。 大半夜,府内亮着几盏灯。纸糊的灯笼随着风东摇西晃,在月色中颇有凄凉的味道。 提督府上下,阴森森的,吓得骇人。 徐音提着一盏灯,迷迷糊糊地去上茅房。她披了一件外衣,冷得腿都发抖。上完茅房准备回去的时候,倏然听见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人声。 加上这阴森骇人的气氛,徐音顿时来了精神,心里直打鼓。她想:“不会是鬼吧?” 她天不怕,地不怕,鬼有什么好怕的?徐音倒是想知道,提督府的鬼长什么样子! 她鼓起勇气向声源走去,却发现声源——好像在厂督的屋子里。 厂督屋子里有鬼? 徐音越想越好奇,她蹑手蹑脚地提着一盏灯笼往厂督院里走去。 她一路走到厂督院子里,却听见茶瓷碎裂的声音,还有他阴冷而暴戾的人声:“都给咱家滚出去!” 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与求饶声,乱成一片。 这是什么鬼呀,分明是厂督在发脾气!又有谁惹了他啦? 徐音吓得想往回走,却见福安欲哭无泪地被赶了出来,见了徐音,忙不迭追上她:“夫人!哎呦我的祖宗。” 诶,祖宗? 徐音蹙眉回过头,福安赶了上来,一拍手说:“夫人,我的祖宗,厂督旧疾犯了,正在里头发脾气呢。谁都阻拦不了他,或许就夫人您……” 徐音疑惑地问:“厂督有旧疾吗?” 福安急如火烧眉毛,忙说:“或许只有夫人您能帮上忙了,快去罢。” 徐音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赶鸭子上架般来到厂督房门外,瞧见厂督已经发完脾气,已经听不到动静。厂督是什么旧疾呀? 徐音有些后怕,低声说:“我不敢进去。” 福安欲言又止地看着徐音,用眼神示意她,给她加油鼓气。 徐音咽了咽唾沫,往里探了探毛茸茸的脑袋。她发现屋内只亮了一盏灯,床榻上有一个人影,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厂督很虚弱。 甚至还有些……可怜? 她朝福安一点头,给自己打了打气,蹑手蹑脚地缓缓进屋,借着那一盏灯的光亮,来到厂督床边。 从小到大,魏玉一直反复地做一个梦。刚入宫那会儿,他天天做,如今大了,做的频率也少些。每当做这个梦,他总觉得有什么鬼怪拖着他的手脚往下沉,伏在他的心口,一点点吞噬自己,自己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这些年来,吃了许多药调理也没用。每当灭灯,黑暗总会包围他,他莫名其妙会涌上痛苦的情绪。每次犯病,总得摔碎一些东西,发一通脾气。 他怕黑,一个人睡的时候,在屋中总会点一盏灯睡觉。 偶尔,他会梦见那次灭门惨案,血渍喷溅到门上,哭喊声充斥在他耳边,血光在天际盘旋。他不敢哭,躲在桌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被一剑穿心。 “救、救命啊!” “我求求你了,不要动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魏玉,你躲在这里,无论听见什么也不要出来,听到没有!” 无数鬼怪拉着他的手脚往下坠落,无穷无尽的痛苦包裹着他。魏玉似乎有一口气喘不上来,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额上渐渐出了细密的汗珠。 世人都说他是厉鬼邪神,但他却惧怕厉鬼邪神。 倏然间,他听见一声清脆的唤声:“厂督!”
第7章 唱童谣 (修) 似乎有一束光亮将黑暗尽数冲破,一双绵软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将他从黑暗与淤泥中拉出。魏玉猛然睁开眼,发现屋内亮了一盏灯,床边坐着一个小姑娘。昏黄的灯映照着她清丽的容貌,一头鸦发披散,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正瞧着他,脸上情绪担忧。 她的一双手,正拉着自己的一只手,薄茧让他的手有些痒。 “谁叫你进来的?”魏玉下意识习惯性地凶人,“给咱家出去!” “我不!”徐音虽是吓得面色煞白,还是抖抖索索地说,“你、你不舒服,我就来看看你。” 这傻丫头在干什么?种种迹象,莫不是喜欢自己? 魏玉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想法是在自作多情,烦闷地开口:“你在浣雪院睡得死沉,谁叫你进来的?” “我、我自己进来的,”徐音的表情有些委屈,“我听到你在发脾气,你现在好点了吗?” 魏玉觉得自己果真是病得厉害,居然没把这傻子给赶出去。他按了按眉心,哑声说:“想多了,咱家没事。” “哪里没事呀?”徐音皱了下眉,看向他通红的手,“你瞧,你的手都被你掐出印子啦。给我吹吹,吹吹痛痛就飞走了。” 他倏然感觉到,方才自己的痛苦,在此时都感受不到。徐音在自己身边,居然心里舒坦些了。方才那束光,就是她吗? 还有方才的手……那双手,拉他出淤泥,救他于深渊。 此时看见她,不仅仅是手上的疼痛,就连心中的疼痛也飞走了。 徐音正大着胆子拿起他的手吹,魏玉垂下凤眸,陡然发话:“你说,你会唱童谣?” 她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点了点头。 眼前的小姑娘只穿着一身中衣,勾勒出窈窕的身材。她披着外衣,冻得浑身发抖,一双澄澈的眸看着他。魏玉看见她冻得可怜的模样,“啧”了一声,道:“过来。” 徐音一怔,歪头问:“过、过来?” “咱家要你过来,快点,”魏玉往里挪了挪,将被褥掀开,给她腾出位置,“上床。” 啊?厂督居然让自己和她一起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是让她睡在浣雪院吗? 徐音瘪嘴“哦”了一声,害怕自己又抢被褥惹厂督不高兴。怀揣着不安的心绪,她慢吞吞地上了床:“厂督,那我上来咯。” 魏玉的语气不容置喙:“缩进被子里,给咱家唱童谣。” 徐音:? 唱童谣? · 福安战战兢兢地守在门外,听见屋子里的动静,起先还吓得浑身发抖,后来又听厂督让夫人给他唱童谣,拍了拍胸脯,深吸一口气溜了出去。 果然夫人深得厂督宠爱,厂督也是开窍了,从前成天喊打喊杀,如今居然喜欢姑娘了! 想到这里,福安美滋滋地走在路上,觉得呼吸的空气都甜腻得很。唉,自己什么时候能有对食啊! · 屋内,徐音缩在被窝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瞧魏玉。魏玉半坐起身,昏黄的灯朦胧,将他的影子打在墙上。他淡声说:“唱。” 徐音疑惑地问:“唱什么?” 魏玉声音寒凉,语气含了不耐:“童谣。” 徐音吓得想把被子蒙住头,小声说:“那个,我的意思是……唱哪一首。” 魏玉微微阖了眼,似乎有些疲倦。他抱臂道:“你会唱什么,就唱什么。” “哦。”她努力地思考,唱什么好呢?她怕唱不好,让厂督不高兴,一会儿他又得说要杀了她。 魏玉意识昏沉,闭眼,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那痛苦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挣扎不得,却听见耳畔传来小姑娘甜软的嗓音,将这些阴霾霎时间消散。 徐音的声音真是奇怪,她一唱起来,细细软软、轻柔的唱声居然能将他烦闷、痛苦的情绪全部一扫而过。 她轻轻唱道:“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1] 徐音唱完,小心翼翼地去观察厂督的脸色。
第8章 厂督的过去 (修) 她凑过去好生瞧了瞧,发现自己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厂督脸上丝毫没有方才烦闷与痛苦的神色,反而唇角微微勾了勾,双眼闭上,像是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居然睡着了。 徐音心里偷着乐,想这么快便睡着了呀?她缩进被子里,盖好被褥,似乎意识到自己应该会抢被子,还是大方地给厂督让出来一些,闭上了眼。 却怎么也睡不着。 来到提督府的这几天,跟在厂督身边,果真过得惊心动魄。 自己其实不喜欢厂督,她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样的。但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副模样居然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原来厂督也会生病。 自己也喜欢生病,每次奶娘都给她讨药吃,自己体质虚,受不得凉,每次生病,可难受了。 唉!什么时候痛痛都能飞走啊! 徐音这样想着,不禁又打了个哈欠,顿觉困了,阖上了眼。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草长莺飞的二月天,她和厂督一起放风筝,但厂督不像往常要杀了她的凶巴巴模样,反而对她可好啦,风筝掉了还帮她去捡,和她一起吃荷叶鸡、酱板鸭…… 太幸福了! 徐音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阳光透过窗牖照射在帷幔上,她浑身都暖洋洋的。起身看了看西洋表,还早着呢,魏玉还靠在自己身边睡觉。金光在他浓密的鸦睫上翩跹,睫毛微颤,薄唇也红润了些。原来他平素不凶人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嘛,居然比女子还漂亮上三分,叫他一声观音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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