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将军夫人不吭声地站在后面,又有小午子把他推到了前头……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强行出了这个头。 “老人家请起。”方峦进扶起丁仵作:“我们初来乍到,不知此处的习惯,还得老人家多多提点才行。” 两人你来我往地略作寒暄。 丁仵作知道大人们来这儿是要干大事的,忙恭敬退到一旁不再打扰。 方峦进生怕于晟霞不知尸毒危害,千叮咛万嘱咐她不要靠近凉亭,和午思戴上了手衣鼻塞又咬好香木,这才一同进入凉亭。 于晟霞在后面老大不乐意地高声说:“我也见惯了尸身的,怎的不能靠近。” 若说尸身,一个战场上的数量就比大理寺牢狱里所有的加起来都多。这方家小子,着实看轻了她。 方峦进不会说漂亮话,不知道该怎么哄得这位将军夫人才能高兴,甩头去看小午子。 午思回头笑道:“这不是想着您要避嫌么。不然傅将军那边我们不好交代。” 于晟霞这便想了起来,刚才临行前夫君小小声地嘱咐,让她千万记得避嫌,免得太子殿下想帮忙的时候他们自己理亏,反而误了太子殿下的筹谋。 刚才路上的时候她还和小公公说起过这个,转头自己倒是忘了。 于晟霞释然笑笑,朝着小公公颔首示意自己知晓。而后抱臂守在原地,目光如炬地紧盯四周,不许旁人过去打扰。 那六人都是知道这位身份的。 他们不似那络腮胡般敢于冒犯提督府,之前还吵吵嚷嚷谁也不服谁,被她盯着后无人轻举妄动,一个个都老实得眼观鼻鼻观心安静下来。 亭中三个死者,都是那晚守在破庙门口的镖师。因为死者全是镖局的人,便也成为了龚相派系参傅提督的借口之一。说什么傅提督一定是打算了晚上运送走银子,特意让镖师守在门口,到时杀人灭口除掉的也不是自己人,不心疼。 实际上,刚才方峦进盘问的时候,那些镖师都说让他们镖局的人守在门口,是镖头的意思。 镖头说傅家军一路过去已经十分辛苦了,晚上多休息会儿。他们镖局的人都在本地,前一晚都还休息充足,并不劳累。 傅提督觉得言之有理,答应下来。 谁知到了龚相那边的嘴里就成了那般不堪的模样。 方峦进摇头叹气,开始凝神细看。 有两人的伤口很像,都在颈部一刀毙命。脸侧口鼻有按压的痕迹,应当是被人从后捂着嘴,横刀割喉。 “这人身手很利落啊。”他仔细查看着伤口:“好像是短刀?那这人力气可真不小。”喉部的骨头都割断了。 第三人的伤口较为复杂,右脸斜斜被砍了半边,颈部又是斜斜一刀。 方峦进盯着他看了半晌,百思不得其解。凶手显然喜欢一刀毙命,为何还大费周章地给了他两刀?明明只颈部那一刀足以让他死透了。 午思习武,略看了看就瞧出了端倪。她扭头往左,指着自己右脸和颈部,示意方峦进:“应该是死者往左回头的时候,凶手一刀下去。”而后死者倒地后,头的方向回正,这样连贯一刀的痕迹就一分为二了。 方峦进恍然大悟,又开始疑惑:“那么他为什么会回头?”不等小午子接话已然思量着道:“有可能他听见了身后有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看过去。那样的话,他起码是认识对方的。难道凶手是镖局的人?” “也有可能不是熟悉的声音,而是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午思接道:“那样一来,对方只知道他的名字就行了,不需要熟悉。” 这是两人已经习惯了的推敲模式。不管对错,先把各种可能性列出来,而后再作分辨。 方峦进点点头:“还一种状况。譬如这样。”他绕到午思身后,因着手戴着手衣并不干净,就仗着身高优势用手肘撞了撞午思的肩膀:“有人在他身后拍了他一下。”然后下意识回头。 如此的话即便是完全的陌生人也做得到。 午思颔首:“可是他回头的时候,面部与前颈部受袭,凶徒是从前面攻击的他。” 这个提示让方峦进心中一凛:“那么凶徒至少有两个人?” “或者是只有前面那人是凶徒?”午思在思量着另一种可能性:“凶徒在和他说话——姑且不论这二人认识不认识,也可能是陌生人装作问路——然后有个和他熟悉的人在后面叫他……这不对。” 话没说完,午思自己先驳了这种想法:“倘若凶徒下手的时候,有个和死者相熟而和凶徒不是同伙的人站在死者后面,凶徒会顺手把他杀了,不留活口。这样一来,凶徒灭口的时候应该是在他前面下的手。可看另外两个死者,都不符合这个特征。” 方峦进很是赞同:“另外两个死者显然是从背后被袭。” 所以说,凶手至少有两个人。 而且存在一种可能性,凶手与死者认识。 午思和方峦进又查看许久。可惜的是凶徒下手太过干净利落,没留下其他的线索。 “范围并没有缩小多少。”午思有些怅然:“希望从旁处还能得到更多信息吧。” 最关键的是,现在甚至不能帮助傅家军摆脱杀人的嫌疑。 方峦进郁郁地应了一声。 两人脱除手衣摘下各种东西,面色凝重地走出亭子。 “如果能确定凶手来自镖局就好了。”方峦进压低声音悄声与午思说:“可惜的是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实在是太少了。” 听闻此,午思脑海中隐约冒出一个念头。她正要细细思量的时候,身边的人忽而一声哀嚎。 “这也太难为人了!”方峦进仰天长啸,透一口气又烦躁地抓抓头发:“到处都没有连贯的线索,我该从何下手才好!” 他这一叫,使得午思脑海中嗡地一声响。偏刚刚那念头闪过太快,让她一时间没有抓住,被这一吓惊得彻底没了着落。她苦思冥想半晌,还是没有记起来,只能惋惜地随口接话:“是啊。不过我们再仔细些行事,肯定能够发现蛛丝马迹的。” “希望如此吧。”方峦进哀叹着说道:“可惜时间不等人,得早点理出头绪才行。” 见查案的两人走出亭子,守在旁边的六个人互相对峙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丁仵作迎了过来。
第52章 “二位大人可曾发现了什么?”丁仵作躬着身子殷勤地问:“如若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 草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丁仵作这几十年所接触过的官员里头,最高最高也是从四品的知府大人,那也是近几日因了这个案子才遇到的。平日遇到最高官也不过六七品而已。 现在有个正四品的大员在自个儿跟前, 还是这么年轻俊朗的一位公子,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挺直了腰板和眼前的高官说话。 至于这位大人身边的小公子, 看着体态风流,应当也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恭敬着点总是对的。 方峦进还沉浸在思绪里,没有应声。 倒是午思想起来一事, 顺口问道:“请问那日给这三人收尸的时候, 丁先生可曾同往?” “小公子唤我丁老儿便可了,官老爷们都这么叫的。”丁仵作忙说:“小老儿那日是一起去的。当时好些个官老爷杵在那边, 谁也不服谁, 都不动弹。我过去后,大人们便让我帮忙收了尸。” 方峦进这时“咦”了声, 有些意外瞥了午思一眼, 暗道这小子真机灵。 午思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神,而是沉吟着继续问:“既然如此,丁先生可否与我说说当日这几个人的尸身具体是何情形?在何位置?你说那些大人互相不服,都有哪些?” 丁仵作见小公子对他谦和,心下感动,更是恭敬起来:“小老儿过去的时候, 这三个尸体都放置在了一起, 并排搁在庙前空地上。除去现在留在庙中的那些官爷外,空地上还有二十几个官爷正在那边争执。” 具体那些官爷是什么人,他也说不上来。 午思就指了那六个人:“你就说说看, 你当时见到的人里面,是和他们六个里头的哪几个衣裳一样的。” 丁仵作指了一指傅家军的褐色短衫, 道:“还有几位各种颜色都有的。” 那是龚把总带去的穿了常服的卫所人。 午思刚刚点头。谁知丁仵作又开始迟疑:“还有好几个官爷,小老儿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穿了鸦青色的衣裳,看着是同一个官衙出来的,却不知道是什么衙门。” 鸦青色? 午思诧异地和方峦进对视一眼。 那是镖局的衣裳! 刚才他们见到了镖局案发之后赶过去的人,见到了他们的穿着,都是统一的这个颜色。 可跟着押送银子的镖师,为了不引人注目,特意和傅家军一起换成了褐色短布衫。这么说的话,当时也有镖局的人很快地赶到了现场。 可他们为什么到的那么快? 傅提督说当时出了事后就通知了官府,官府的人知道死了人,带着仵作到达迅速是正常的。 是官府的人去时顺便告诉了镖局的人,还是说傅家军去报案时顺带着和镖局说了声? 方峦进忙叫来了将军夫人,问道:“你们第二天一早发现出事后,报官的同时有没有通知镖局?” “没有。”于晟霞答得十分肯定:“当时看到出了人命案,将军第一反应就是报官。”因为相信北疆是范家势力范围内,政通人和,所以他们当时十分信任官府,觉得官服会帮忙破案,解决人命官司的同时,把银子帮忙找回来。 谁知当时的笃定却惹来了祸害。 卫所居然是龚家派系的人! 龚把总闻风而动,把消息快速递到了龚相那边。结果破庙四周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方峦进追问:“那你们通知官府后,官府立刻和镖局说这事儿了吗?” “并未。当时发现出事时,不过寅正,天还只有一点点亮光。镖局还得再过一个时辰方才开门。我们派去的人快马加鞭赶到府衙时,距离镖局开门还有段时间。再者,死者是镖师,我们存了私心,想着先看看情况,对死因和那时候的状况有点眉目了再通知镖局更好。为此我们还征求了庙里其他镖师的意见,言明想等官府查验过后再和镖局提这事儿。他们知道银子丢失后,赞同了我们的提议方才如此行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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