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带着世子在福建, 只次子被皇上首肯留于京中办差。这事儿在当时多少引起了些轰动,是以他听闻过。 怪道这位公子的气度有着远远超出旁人的贵气。 林旭士顿觉恍然大悟,忙亲自引了这位往里行:“您是否即刻查看现场?傅提督正在庙里, 您正好与他见见。” 行了几步,他惊觉那边还有个身份尊贵的, 忙扭头去寻方峦进,微笑道:“不知左少卿大人是否要一同过来看看?” 既不能不尊国公嫡子,又不敢怠慢了方巡抚家的公子。于是他左右兼顾着,一会儿与傅家公子说话,一会儿又和左少卿大人搭上几句。 嵇崇涧烦不胜烦,丢下方峦进独自应付奉原知府。他则落后两步找了良槐知县说话:“你把这些天的办案进程讲与我听听。” 马贤躬身应是,而后吞吞吐吐:“其实案子这些天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因为那银子……不翼而飞……” “还没寻到下落?” “没有。”马贤的笑容透着苦涩:“下官带人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寻到银子的下落。知府大人还曾带了人在周遭一带查询,亦是毫无踪迹。” 八万多两银子,说没就没了,还毫无踪迹可寻。这事儿透着诡异。莫说是傅家和当地官衙了,便是龚相带来的人,也对此十分诧异。 说话间众人来到被围着的圈内。 午思环顾四周,这才恍然为什么看着这围着的圈那么大。原来这些人马将破庙周遭的一些车辙痕迹与马匹蹄印都给围了起来。 她好奇地盯着那些又深又干的车辙痕迹仔细瞧。 嵇崇涧见状下意识放缓脚步停在了她的身边。其余人陆陆续续也停了下来。 有傅家军过来拱手道:“我们平时行军打仗,惯常勘察敌人踪迹。虽这些车辙看着不甚重要,因着牵连到案情,我们还是把它们留了下来。” 原来在运送银子的前些天,当地连绵下过数场雨,地面泥泞软塌,故而车辙比起平常来深了许多。巧的是那天晚上雨就停了,之后一直烈阳高照,且有人守护四周。此处多年来人迹罕至,这些痕迹自然而然都是那晚所留。 只是车轮印记看起来很寻常没什么特别,这般的兴师动众到显得好似有些多余。 有龚家侍卫在旁冷嘲热讽:“不愧是开国人家的走狗,做起事儿来总会给自己贴金,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也能往行军打仗上靠。” 这话十分刻薄。 傅家军当即怒极。不过他们久经沙场,时常与敌军叫阵,这般的嘲讽非但不会让他们失了冷静反而激起他们斗志:“刀子没见过血的黄口小儿也敢跟爷们叫嚣?想一较高下,来来来,且看你们的刀剑好使还是我们的刀剑封喉!” 说着一个个把手抚在了腰畔刀柄剑柄上。 正剑拔弩张之际,马贤打着哈哈作说客:“好汉们不要激动。京城里来了人,自给大家伙儿一个公道。”说着把大理寺左少卿和傅家公子略作介绍:“有诸位京爷坐镇,咱们这案子一定破得了,一定破得了。”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 傅家军大都盯着那位穆公子瞧,有些人目露疑惑,有些人脸色不佳存有质疑。而龚家派来的侍卫则多是去看大理寺左少卿,似是在掂量着这位有几斤几两重。 傅家军里一位随行副将并不认得这位“自家公子”,细思片刻后,也不在这儿多耽搁,小跑着进屋通风报信。 林旭士继续引路,把一行人请进了庙中。 午思更为深切体会到了何谓传言不可尽信。 譬如这庙。 所有人提起它的时候都一口一个“破庙”,她还以为这里不过是个一间屋的不起眼小破屋。谁知真到了这儿,才发现这里占地颇大,共有平地五阔三进,前后屋舍的屋门都有封闭的走廊相连,浑然一体。其间柱子各个都是几人合抱那般的粗,显然当年也是用心建造的。 只不过许是这些年没有人去打理它了,年久失修变得破败不堪,廊檐柱子梁壁皆褪色,墙皮斑驳缺失得一块块,十分难看。原本应当供奉着的佛像,此时已经搁置在了屋中角落布满灰尘缠绕有蛛网,仔细去看,甚至能够瞧见小蜘蛛在上面勤奋耕耘着。 但即便它这般的衰败情形,也不难根据屋内情形想象得出当年是个怎样香火鼎盛的繁华景象。 午思见状叹了口气:“傅小将军他们守在最外间是最妥当的。” 王庆海环顾四周,听闻她这般的叹息不由暗暗颔首。怪道那些人都堵在外头那间守着,这个地方只最外一进的屋子有一扇大门,其余房间均无门,每两进间只有封闭着的走廊可前后通过。因此,除非从窗户出去,不然的话,后面两进的人都得来到最前头一间通过大门才能出入。 而以这边人的功夫来说,无论哪一方的人想要破窗偷偷逃跑,都躲不过其余几方人马的耳目。 王庆海大致了解罢,蹲在地上瞧了半晌,啧啧惋惜:“可惜脚印已经乱了,到处都是踩踏的泥灰,无法推断当时是个什么情形。”言下之意,脚印没有像车辙保存得那么完整,是个遗憾。 龚家侍卫为首那个络腮胡不屑撇撇嘴:“不找银子,专看这些泥土印子,你们可真不愧是傅家寻来的人,个顶个的厉害。” 方峦进当即就要和这个人理论。 王庆海拉了他一把,摇头低语:“不值得。”想想又道:“事情比我想象得容易。” 他本以为龚相那边派来的人多么得用。结果一试才发现,寻常草包而已,无需太过费心。 大概是离京城颇远,龚相无法时时刻刻盯着在这边安插的人,这些人便自觉背靠大树好乘凉,俨然将自己当成了本地一霸,渐渐自视过高肆意妄为起来。 王庆海朝门里的方向轻轻推方峦进。 方峦进不敢和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大理寺卿硬杠,只能顺势走了进去。 王庆海堵在门口温和地朝络腮胡笑笑:“不知阁下在哪儿高就?” 络腮胡不得入内,冷哼道:“吾乃龚把总,家中长辈因着同姓得了相爷赏识收为养子,如今在北直隶做守备。” 王庆海“哦”了声。原来眼前这个人不是龚家侍卫,是穿上常服披了龚家皮的武官。倒是他们错认了。 小小七品而已,不足为奇。 不过大部分地区的衙门和卫所即便不相辅相成,却因都在一个地界上行事,也不至于水火不容。 可此地显然不是如此。 他瞥了眼屋内谨小慎微的良槐知县,摇头叹口气。见那龚把总没有坚持入内而是转身回到外头,他方才顺势进入屋中。 北方的暑日干燥闷热。好在此处靠北,倒是增了点凉意。屋内乱做一团,四处搁置着杂草团和木板。那些木板有的甚大,是拆下来的门板。有的颇小,是桌案劈去桌腿而成。 龚家和衙门的人都还能轮换,能够轮流归家休息再换下一批来。可押送军饷过来的人却自始至终都是同一帮人。显然这些都是他们居于此处临时的“床铺”。好在天气比较热,虽地方十分简陋,草草将就些日子也还过得去。 屋内比外头还热了几分,弥漫着闷出来的汗味,仿佛梅雨季节晒不干的衣裳散发着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拧眉闪避。 此次京城来的一行人都下意识朝傅小将军望了过去。 只有午思却是眼眸略扫之后,暗自咦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傅小将军身边的那短衫打扮的人身上。 那人穿着褐色粗布衣裳,三十多岁的年纪,眼眸清亮五官英气,可是看那身材与腰身,分明就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可她穿着的明显和傅家军的衣裳一样,军中几乎不可能出现女子。难道她是傅家家眷? 午思正这般想着,对方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互相略一颔首便错开了目光。 这边傅荣添看到了京城为首之人,当即大惊,撩了衣袍下摆就要去跪。却被嵇崇涧长腿一迈三两步上前给扶住。 “叔父近日可好?”嵇崇涧低声问他:“一直居于此处不得离开,可还习惯?”
第50章 太子殿下这一声“叔父”来得太过突然。傅荣添怔了片刻方才开口:“尚可。我们本打算北上, 带足了干粮和水,即便没有挪动地方也还算充足。”顺势站直身子。 嵇崇涧扶了他去旁边掉了漆的椅子上落座:“还请叔父与我讲一讲你们遇到的蹊跷事。”说着眸中寒光闪过,扫向屋内其余人。 除去傅家军外, 屋中还有十几名穿着与他们相仿衣裳的粗壮汉子。这些是傅荣添雇来与傅家一同负责押送银两的镖师。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北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傅荣添自然不敢妄自托大, 自寻了赫赫有名的镖局,请来镖师帮忙押送银两。 即便如此谨慎,在他们夜宿无人庙中避雨的时候, 依然出了岔子。一夜间所有银子统统不见。 “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 忽然一夜什么都没了。”傅荣添低头坐在椅子上,双手垂在膝前, 语气苦涩。 他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 之前还是意气风发年轻将军的潇洒模样,如今不过短短一段时日过去, 已然是胡子拉碴衣裳起皱的颓丧模样, 头发乱糟糟的,神色间满是疲惫。 嵇崇涧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等会儿我们再详说。”说罢,指着傅家军里其余人,与梁玉和樊明说:“你们问一下他们还记得哪些细节。”又指了那些镖师,与方峦进王庆海道:“这些人你们二人负责盘问。” 众人皆领命而去。 嵇崇涧和傅荣添继续低语。 午思和那名女扮男装的女子便落了单。 那女子虽然神色疲惫, 却依然扬起了爽气的笑容, 主动来寻午思,拱手道:“在下于晟霞,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午思动容。 这位居然是于家的女儿!是傅荣添的妻子!居然也跟着来帮忙押送军饷了?可见傅家为了保证北疆儿郎的衣食住行, 也是极其用心的。 她忙回礼,自报了姓名。想了想, 压低声音添了句:“我是封淮的徒儿。” 知道封淮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她多讲一句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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