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晟霞笃定地继续道:“派去的人带了我家将军的名帖,马知县得了消息后不敢大意,知道我们是傅家人,立刻带了捕快过来。他们当时全程和我们过去送消息的人都在一起,期间只遣了一个人告知林知府,没做旁的事,片刻也没耽搁就来了庙里。抵达的时候也不过是卯时三刻。” 那就是说,要么是庙里有人明面上赞同提议却悄悄通知了镖局,要么就是马知县派去通知知府的人漏了消息给镖局。 还一种可能。 凶手就在庙里的人之中。这个人行凶后就透露了消息给镖局,借此搅混了这潭水,方便自己脱身。 当然,最后一种可能存在着危险。凶手这样一来就把自己单拎了出来。若是镖局和傅家或者官府说明了通风报信的人,凶手便暴露于众人面前。对于这种可能暴露自己的行径,凶手不见得这样去做。除非他胆大妄为,又或者是确定自己能够脱身。 回去的路上,午思和方峦进心情颇为沉重。 那些尸体的惨状历历在目。那是谁家的儿子谁家的相公?能成为镖师的人,大都重信誉讲义气,为了撑起一个家用武艺来搏生存。三个人死了,就代表着至少三个家庭痛不欲生。 平日里方峦进虽然晃晃悠悠的,走路却不慢。这一次他拖拉着脚步,半晌都不曾挪动几尺。 午思问他:“大人可是有甚未解的疑惑?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好一同商议商议。” “没有,没有。”方峦进连声道:“我就是觉得这些事儿没个头绪,在想怎么着才能寻个突破口出来。” 若是刚刚犯案的现场,凭着他们俩,就能找出许多的线索和破案关键。问题是这次的犯案现场已经过去许久,很多证据都无处可寻或者是找到了也已经遭到破坏。想要找出凶手就变得愈发困难。 午思想到了镖局那些人的种种异常,沉吟道:“大人刚才可曾查验过那些装银两的箱子?可曾有甚发现?” 这次丢失军饷,很诡异的一点便是银子尽数没了,可装着银子的箱子几乎都在,只是其中空空如也,里头没了最重要的东西。 “查看过,没有很特别的收获。”方峦进道:“箱子干干净净,只有放过东西的痕迹再无其他,就连个针尖大的血点子都没有沾上。所有箱子的锁未曾被破坏,是正常打开。看着可能是镖局的人做的,可是傅家人与负责押送的镖师都睡得很熟,也有可能贼人是偷了他们身上的钥匙打开箱子而后作案。” 每个箱子都配了一把锁,那些个加起来数量不算少。午思问:“钥匙是放在谁的身上?” “分成四拨放置。”这次是于晟霞回答的:“一些在将军身上,一些在我身上。镖局的两位镖师各拿一把,其中一位是凉亭里的万山石,另一位姓朱名唤朱磊。”说到这儿她忙道:“万山石不会是看着贼人要抢钥匙,拼死抵抗被杀的吧?” 方峦进摇头:“不太像。看伤口,他死时不是那般情形。” 于晟霞长长叹了口气。 午思总觉得这事儿怪得很。 若真是外人作案,哪里能够一下子找到这么多把的钥匙将这些箱子一一打开?她总觉得押送镖银的这些人里有些古怪,却又摸不着头绪谁会做这种事儿、又或者是谁和外人勾结起来犯下此等罪案。 即便镖局的人不知道那些是军饷,可那么多银两算下来,丢失镖银对整个镖局来说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和不利的影响。更何况监守自盗罪加一等。但凡不傻的镖师,都不会做这种事。 犯案的是高手。午思自问本事不算差,而且与她同行的各个都是极其眼尖的。他们都没能察觉出蛛丝马迹,可见犯案之人的手段何等厉害。 可是手头没有物证的情况下,单单盘问,真真假假掺和其中,一时间也分不出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 还是得找到切实证据才行。 “总不能坐以待毙。”方峦进犹豫半晌后,下定决心停了下来:“你们先回去。我想折回亭子与那丁老儿多唠叨几句。” “不如我和你一起过去。”午思道:“多个人也好多个商量。” 于晟霞便想着自己不如也随同折返。 谁知不等她开口,方峦进已然说道:“我自己过去就行。你们看那边六个人守着,应当是有轮值的,来来回回总能凑足了六人。可仵作就丁老儿一个。他也得吃吃睡睡,总有离开的时候。我想着一会儿等他用膳时邀了他吃酒,多问问他其余细节。” 若是这样,人少了反而更为便利,且同为男子的方峦进说起话来也更容易些。 午思颔首应下,于晟霞也不再多说什么。 二人一同回破庙。 行出一段路后,于晟霞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已经看不到方峦进身影的那条路,轻声问:“小公公是封淮徒儿,那和殿下、左少卿大人都十分熟稔?” 午思颔首应是。 于晟霞便道:“上个月我参宴时候还偶遇方巡抚,问起他家这个儿子的近况,方巡抚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现在看来……” 她沉吟着,似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才好。 午思想起来之前将军夫人提起左少卿大人的话。当时将军夫人略提了句,还没来得及详说就被太子的一声轻唤给打断了,便问:“您与方家很熟悉?” “算是吧。其实我与方巡抚相交,还是他去了福建之后的事儿。”于晟霞叹息半晌才问:“你可知他为何二十多岁还未成亲?”目光望着的正是方峦进离去的方向。
第53章 这问题来得太过突然, 话题转换太快。午思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 她之前想过这个问题,但她看方峦进大大咧咧什么事儿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以为他不喜欢被人拘着, 故而没多想。 现在看将军夫人的口气,好似别有隐情。 “我看你是太子殿下和方大人身边的人, 这事儿还是和你提一两句为好,免得你这孩子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再说错话惹了他伤心。他面上不显, 有些事儿都搁在心里, 难过是一定的。” 于晟霞斟酌着字句,缓缓道:“方大人曾经订过亲, 只是那姑娘死了。” 这消息太过惊人。午思嘴唇翕翕, 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晟霞叹了口气:“他的未婚妻,是江家世子爷的嫡长女。长得貌美不说, 还端庄娴静, 是我们武将家女儿少有的婉约之人。十年前江家灭门时,江家大小姐才十二岁,本想着过几年及笄就能嫁过去了,谁曾想……” 思及江家灭门的惨状,于晟霞面露痛楚,脚步停住双目紧闭。停滞了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继续前行:“那方家小子也是个长情的。虽他和江家大小姐相见不过寥寥数面, 却一直为她守着。说是江家的案子一日不破,他一日就不娶妻。你也知他性子,最是受不得拘束的, 即便跟在皇太孙身边读书也浑水摸鱼。从那以后却开始刻苦攻读,硬是考了个二甲第九。方家人素来开明, 见他心意已决,倒也支持,由着他去了。” 午思听得心痛难忍。没想到看上去那样吊儿郎当的一个人,也有这般不为人知的一面。又有些了然,怪道当初提到往事的时候,方峦进神色晦暗不明。原来还有这些隐情在。 “原来如此。”她轻声喃喃:“太子殿下安排左少卿大人入大理寺,想必是知道他这些心思的。” “可不是。”于晟霞颔首:“殿下为人宽厚仁和,最心慈不过。说来江家着实太惨,嫡出的几个孩子都没成年,大小姐不过十二岁,世子九岁,幺姐儿也才六岁多。那些混账、那些混账怎下得去手!”话到最后已然锋利如刀。 午思忽而想到了范家世子妃腹中被剖开的胎儿,心痛如绞,却又不忍心与将军夫人再多提半个字。 因着与将军夫人的这一番谈话,午思午膳后再见到方峦进的时候,又是别样的心情。 方峦进被小午子那满含同情的目光盯得寒毛直竖。 他扭头去问王庆海:“……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么?”怎的那孩子看他的时候,真真的一副悲天悯人的目光,吓得他以为是观世音菩萨在看他。 王庆海斜睨了他一眼,上下扫视片刻后视线重新回到他脸上:“除了愚昧无知外,再无其他。” 方峦进缓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气得跳脚。他顾不上官职高低,当即撸起袖子冲着大理寺卿的背影跑去。 午膳的时候,方峦进去了丁仵作那边一起喝酒,不在场。 烈日当头。 午思便和太子、大理寺卿一起在院中简单摆了个桌子,边吃饭边商议案情。 饭菜是庙中厨里做的。马知县自打得知这儿发生了什么又聚集了一些什么人后,便做主在旁边辟了几个不用的屋子,再叫来七八个会做饭的厨子,弄出个厨房给大家伙儿做吃食。不然这儿地处京郊,周围没有房舍屋瓦更没住户,想要解决这么一大群人的吃饭问题还是有些困难的。 至于此刻的用膳位置,则是傅荣添选的。他认为这样开阔的地方,方便查探四周的情形,万一有人靠近能够很容易发现。 虽说他择定了位置,但用餐的时候,他们傅家军是不可和太子他们同坐的。毕竟要讨论案情,他们这些有嫌疑者不能参与其中。 林知府和马知县有心想要参与过来。但因他们这些天毫无进展,又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如他们自己所说那般干干净净,嵇崇涧婉拒了二人。 他俩虽有遗憾,却也尊重傅家公子的决定,另选了个小桌吃饭去了。 嵇崇涧不顾午思的反对,硬是唤了午思和他同坐。 王庆海则于对桌落座。 听闻凶徒是个用刀的高手,王庆海若有所思:“镖局里跟随护送银两的,有三四人使刀。凶手许是他们中的一个。”又或者不是。有的人行凶时会故意选择平时不用的武器,借此来掩饰自己的身份。 “你们勘察现场有没有什么发现?”午思问道。 “看不出银子的去向。”嵇崇涧指了四周:“你瞧这儿,到处都是路。但杀人后立刻拿了银子,能快速运往何处?” 足足八万多银两,运送的马车就耗费了九辆。这样多的银子,根本不可能短短几个时辰就快速运走而不惊动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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