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量显得坦荡喜悦,只作倏而将逢,无甚可悲,“我胆子小~不想一回回的等你转世,还要忘却所有,便将半颗内丹予你,今后与你同生~不过近来需回山林里修行一阵,你亦得托生人世,大抵及冠方能得自由,我想我会先找到你~不过我还是想你先找到我~” 陈朴低头瞧她,见她一袭橙红的裙裳,灼灼欲燃,余霞中微有光影朦胧之感,教他无可抑制的心生恐慌。并且……他如何听不出她语焉不详,又如何信这惊天之术,似这三言两语便能得成。 只是他惯来沉默,太多想说,却不知要从何说起。 林明玖抚了抚他皱起的眉心,触到了他克制的颤意,她只觉得,一颗心更软了下来,比那潺潺春水,还要多上一捧桃花。 她踮起脚亲了亲他眼角,尝到了浅淡却分明深重的涩意,似他这平生诸多不可说。“阿拙……你不要怕,亦无需自责,我喜欢你,便想与你岁岁相守,此时相别,不过是为他日重逢。” “若此术不能成,你又将自己搭进来了……要如何?教我如何……” 他如何不自责……他的小姑娘是那高飞的雀儿,自在嬉戏。他愿站在低处仰视她,再备好清水与良谷,得她暂时休憩。却不愿她太过流连,因此沾染尘泥,更怕她丢了性命。 陈朴眼眶通红,似一张绷到了极致的弓,怕与悔两两拉扯。 “你在此时见到我,便是已然成了”,林明玖试图安抚他,却惹得他眼中潮意,更是翻滚汹涌。原来他的小姑娘,竟不知何时,已经了风险…… “我同你的心思是一样的……你已照顾我良久,我今后还想要你陪着我~你这个样子~是要我谢你不成~” 小姑娘挂在他的手臂上晃来晃去,发尾系得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还待说什么,小姑娘又点了点唇,眉眼弯弯,微带狡黠,眼尾却也带了晶莹。 “嘘……我要走了,很久都不能见了,你确定要留着这幅样子,教我回味嘛~” 陈朴霎时便将她抱了个满怀,爱意与恐惧将他烧灼着,太多言语一时涌来,哽在喉头,不知从何诉说。到最后,他再忍耐不得般的哽咽一声,“若是我变了模样,你可还能认出我?我可还能认得出你?” “我们总会认得彼此的,无论是何模样,无论何时相见”。 “下次不许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至少你要提前告诉我,我们商量着来……” “好,以后都不会有危险了……”,林明玖轻轻将掌心覆上了他的眼,“阿拙,你猜我们下次相见会是在哪里?” 她话音刚落,两人便散在了模糊的光影里,掌心的潮意,亦随晚风。桐花满地的十里路,只有点点流萤,不见人影…… 未几,南国有平西侯四十得子,大摆了一个月的流水席,是谓簪缨同贺,满城皆欢。
第12章 后记·雀灵 上京有异人陈君,家素饶,好花鸟,畜百千。其性散淡,故众鸟闲飞闲宿,不笼不锸,而自在恰啼。 陈君少慧,三月得言,一岁能诗,然疏于仕途,自言志于名川。余宦场汲营之时,陈君已遍游名川,行处不乏险地,其奇崛瑰丽,乃余等不能知之,羡哉叹哉。 安泰十年,陈君得一白羽山雀,爱之尤甚,以卿卿唤之,后广游不复从前。余每谐之,即笑言卿卿相候,不忍离远。座上亦有闲人,闻而嗤之,则陈君辄怒,拂袖而去,后数年不肯与之同室同席。 卿卿或通人言,闻人褒赞,则啾鸣相和。然性顽劣,犹爱折花,或折名枝,陈君亦不以为忤,曾嘱诗“不知谁把芙蓉摘,枝上分明见爪痕”为嬉。 陈君别朋旧于七十,终未娶,平生抱守庭园雀,无病无疾。去时好花胧月夜,众鸟相送,时闻悲鸣,而卿卿亦已归矣。
第13章 刀客倒挂在屋檐下,提着只银壶,倒垂着往嘴中泼酒。雨幕如梭,啪嗒啪嗒的砸在青石板上,天地薄凉,一片氤氲。 东街西巷……有行人脚步匆匆,有老妪提篮卖花,白栀子与茉莉各半许,还有头上天字一号房,开了坛二十年陈酿。刀客醉了,不过她毕竟是个刀客,十丈之内,没有任何动静能逃得过她的注意。 刀客在赏雨,亦赏这百态众生,不过却不单单是赏雨。她喝多了酒,天地都是颠倒的,直让人晕晕乎乎,故此,她挂过来给天地倒个个儿…… 忽然,她听到斜对角的酒楼上嘎吱一声,也是百无聊赖,也是人闲心欠,她抬眼瞧去,便见一扇窗子被推架起来,一双玉手搭在黑黢黢的老木头上,白的近乎反光。就这样从如梭雨幕中探了出来,骨节分明、青筋可见,像个精致的玉雕件。 刀客忍不住心生好奇,晃晃身子,从屋檐下探出了个头,大雨打湿了她的肩膀,又滑落在青石板上。氤氲的雾气中,那人披着玄色鹤氅,有着一张苍白的脸,眉眼狭长,眼如点漆,唯有一点艳色,却偏生抿成一个凉薄的弧度。 他像一把刀,不铸刀鞘,有着刻薄的锋刃,也像一只野兽,满是血腥气,隐在暗沉沉的木阁楼里,窥伺着世人,随时要扑咬上来。 刀客嗅到了一种沉凝不去的杀意,英雄好战抠叩君羊把留意齐齐散散灵思追更最新完杰文,名将爱刀,她不由为此跃跃欲试,血脉贲腾。她不欲忍耐,她的刀法从来一往无前,绝不迟疑。 她忍不住晃了晃身子,同心跳一个频率,一只手按着腰间的刀柄,避免那刀一个激动砸在她脸上。然后,刀客清了清嗓子,借着酒意,冲着那扇窗户大喊,声音朗然含笑。 “喂~那位玄色鹤氅的公子,对对对,就是刚刚推窗户的那个。” 见那人垂眼瞧她,刀客忙晃身致意,两只脚勾在屋檐下,像一只不安分的蝙蝠。“在下江湖人称照夜刀,不是什么歹人。见公子风仪绝伦,想邀您同饮一杯。” 魏观方见了几位暂且动不得的大人,正是气闷,才推开窗户透气,便见对面屋檐下倒吊着个聒噪的虫子,还不知羞耻的大喊大叫,不由沉怒。在宫里,有他这幅相貌算不得好事,如今见这猫猫狗狗的也拿来打趣,竟是动了杀意。 啪的一下,魏观将窗子推得更开,雨水四下溅起,“让我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倒瞧上了咱家,□□都发到阉人身上了!来人,把她给我杀了!” 他心里怒极,又是有意寒碜,便毫不掩饰自己尖锐的声线,直像金戈从石头上划拉过去,刺耳又难听。 刀客在江湖里来来去去,惹人拔刀也是常事,她倒也不怕。而她冒犯在先,更觉得美人合该有几分脾气,亦不曾恼。 如今美人薄怒,刀客既是觉得他动人,又觉得他像只刺猬,一碰便炸了起来,实在是可爱的紧。 侍从们纷纷提刀来袭,寒芒毕露,不过她是这江湖第一的刀客。这一大群人,别说捉到她,便是碰到她衣角都难。 刀光间隙,她倒还有心思可惜,可惜美人唇色绛紫,大抵身子不好。不知为何,美人们总是多病的,也或许……多病的才能称之为美人。 她步伐上仍能看出醉意,略有些踉跄,乌发垂至腰间,时而随剑气扬起几缕,手中尚提着壶,眉眼风流,姿态从容。 许是有些烦了,她脚尖一点,燕子似得翻坐在高高的枝桠上,轻笑了一声,垂眼瞧他,有一种见过大江大浪、百样世人的包容,倒教魏观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孩童。 刀客仍是那副风流浪子的模样,笑吟吟的,眼角似有三月春江,开口却隐有宽慰之意,亦是从无留恋、不曾有执的洒脱疏阔。 “你好看我便夸你好看,同旁的事有什么干系,你若是嫌我孟浪,直说便是,刀客绝不纠缠,不必喊打喊杀。” 这话说得魏观的心颤了颤,搭在窗沿的手刺进了黑黢黢的窗木中,尖锐的疼痛使他面上更为冷凝,没教人瞧出来他一刹那的心神动荡。 他既恨刀客相扰,又怨她进退有礼,那果断抽身的模样,倒衬得前句,只是一句戏言。魏观死盯着刀客,神情阴鸷,像是能将人剜下一块肉来。 侍从们见了他这模样,俱是心下一寒,忙加快了攻势。雨幕下黑衣的侍从们一个个跃起,向树梢劈去,寒芒冷煞,似能劈开雨幕。 刀客不曾拔刀,抬鞘拨开了近身的锋芒,是慈悲,亦是自傲。她又从树梢跳下,半空中一扭身,再一踢一跃,便寻到了空隙,破开了重围。 “喂!我叫来仪~刀客向你赔罪,你若仍要杀我,或是改了主意想同我喝酒,可不要寻错了人~还不知你名姓,你若不愿,也可不必告诉我。” 说罢,刀客不再纠缠,转身即走,轻巧的跃过一个又一个房檐,转眼便没了影子,昏黄暗沉的雨幕中,只远远的有笑声传来,快意而自在……
第14章 这江湖上顶尖的刀客,便是魏观远在庙堂,亦听过她名号。说是年纪轻轻,身手无双,或是自恃刀法,生性放荡。 东街的卖油女,西市的寻欢堂,柔荑软语,哪个都惹她情真意切,哪个都勾她心神动荡…… 说什么赞叹,说什么爱慕,当他魏观稀罕不成?这天下,他想要什么得不到。不,她甚至不曾说爱慕…… 嗤,喝酒……酒又如何? 魏观走下酒楼,穿过嘈杂喧嚣的庭堂,停驻在雨雾濛濛的窄巷。淅沥的屋檐下,青苔蔓长的石板旁,跌落着一个银酒壶,花纹催损,半陷在黄泥沙石中。 昔时掌中杯,今日弃置身。来去如风的刀客,不在乎这一二金银物,自也无关这京中富贵人…… 他不知为何。便突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恼恨,他不知自己在恨什么,甚至不知因何恼恨。也或许,他是明白的,只是不敢深究。 魏观抬起脚,提步将那银酒壶踹起,砰的一声,黄泥四溅。青石板上,残余的酒液无可奈何的洒了一路,浓烈的酒香刹时便四散开来。 然而,恨意并不能因此消解,却更是燎原。他到底是弯下腰去,又拾起了那只银酒壶,掩在袖口下。 酒壶湿漉冰凉,花枝碎银直刺掌心,魏观狠攥着银壶,手背上青筋迸起,像是要将那壶碾碎。 大雨渐停,来往的行人提着桐油伞,行过积水空明的青石,又走入雾濛濛的巷陌,魏观在嘈杂的人群中停驻了一会儿,终又抬步离开。 鸦黑的飞鸟掠过屋檐,水汽沉衣浸骨,万般凉寒。“主父,还杀吗?”随侍的心腹低声相问,魏观默了默,终是定下了心神。 “杀”
第15章 他自是行于峭壁悬崖,多事烦忧,日来夜间易惊易扰,只得浅眠,因而凉风来时,魏观便瞬息察觉,醒转了过来。 隔着如霜的月色望去,刀客坐在房梁上,玄红交织的绦带垂落下来,烈烈欲燃。她今日倒不曾提壶持杯,却似是酒宴方罢,醉眼惺忪,仍有沉凝不去的酒气。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8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