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烟摸了摸鬓边的发丝,嘟囔道:“夏日燥热,哥哥你不困吗。” 虞峣噎了噎,他困,但每日至少比她早起一个时辰,去国子监念书。 虞烟从开蒙起便没有爱书的癖好,懒怠得很,夫子一生气,便打得她眼泪汪汪,哭声比谁都大。 周议章那时不忍心,还帮她抄书完成课业,比他这个亲哥哥还贴心,对她纵容得很。 虞烟忽地想起一事,坐直了身子,把谢公子的话如实带到,还催促道:“哥哥记得按时去。” 虞峣那股无名火苗又烧了起来,冷哼道:“你还怕我去迟了,让他久等不成?” 谢兰辞那张脸骗得不少女子为他神魂失守,芳心大乱。 真不是个好东西。衣冠禽兽!穿上喜服也只有一张脸能看,心肝黑透了。 虞烟真没想到这一点上来,捏了捏锦帕,谢公子有伤在身,还须得静养,让人家久等本就不好。 但还是自己哥哥开心最重要,她轻声:“哪有。哥哥去听了那些歹徒的下场,回来说给我听。” 虞峣沉默下来。 得罪了谢兰辞到这个份上,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死无全尸都是轻的,便是他不出手,谢家族人也不会容许有人如此冒犯他。 罢了。等他见过谢兰辞,给妹妹编一个说法就是。 反正他说什么,烟烟就信什么。亲近之人说的话,她向来深信不疑。所以未来妹夫一定不可城府过深,否则他的傻妹妹岂不是要被人哄得团团转。 唯一的妹妹生得如此貌美,又天真至此,虞峣不得不多操心一些,以免她遇到些巧言令色,徒有容貌,别有居心之人。 虞峣提醒道:“接下来这几日勤勉一些,待诗会那日,你在画舫上远远看上一眼,若合你眼缘,我在把人带来见你。” “琴弦断了。”虞烟双颊微红,补充道,“不是想偷懒,是真的。明日便去穿弦。” 虞烟指若削葱,白嫩如玉,指尖淡粉,煞是好看。弹出的曲调未必动听,模样的确是十成十的好看。 虞峣在这事上对她很放心。去岁开始,她像是开窍一般,技艺精进不少,虽说和京中有名的才女无法相比,至少旁人见她抚琴,不会一味摇头,遗憾地点评一句败絮其中。 “至于周议章,他……”虞峣沉吟,不知如何开解妹妹。 周议章以往殷勤得很,这两月冷淡下来,周夫人又变本加厉地折腾虞烟,说不准人家母子已经在家中详谈过退婚之事。 平心而论,周议章青年才俊,哪怕家世不显,底蕴不深,亦有许多高门想招其为婿,为人行事妥帖,比同年的探花更清俊两分。 而且以前对虞烟千依百顺,无有不应。不过,正因如此,现下的转变才愈发可疑。 如果妹妹对他尚有留恋,也不稀奇。 虞烟很拎得清她和周议章的关系,立时道:“哥哥放心。我不是非他不可的。” 虞峣很是满意。他的妹妹善解人意,听话可爱,拿得起放得下。找一个可靠温和的妹夫,绝不是问题。 - 晚霞渐淡,虞翎换了一身衣裳,难得能见到周议章,在镜前端坐许久,好不容易挑好簪环,打扮过后,满意一笑。 近身伺候的丫鬟嘴甜,当即夸道:“姑娘出落得愈发好看了。今日尤为貌美。” 虞翎唇边的笑倏地冷下,启唇道:“是么?” 丫鬟还不知犯了她忌讳,又道:“姑娘这簪子是春日宴赢来的,衬得您格外出众。旁人想要还没有,五小姐哪回得过彩头?” 虞翎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抚了抚发上玉簪。 虞烟腹内空空,哪能和她相比。如此一想,方才的怒气消弭于无形。 行至半途,看到她朝思暮想之人立在假山旁,虞翎下意识驻足,看他抬头望了眼身后小径,虞翎转身躲到树后,隐匿了行迹。 羞赧地立于男子身前,眸中情意缠绵,欲语还休。而那个男子,正是周议章。 周议章等的人很快就到了。 珠珠唤了声周公子,周议章道:“在镇国寺待了半日,五妹妹回府后可有说什么?小郡王像是把她吓坏了。” 虞翎讥讽地提起唇角。 她就知道虞烟不是恪守本分的。 这个五妹妹人不聪明,身边的奴仆只知忠心,也没有心计。 虞翎猜想,再问两句,便能挑动珠珠吐露实情,把虞烟和小郡王如何不清不楚的事说出来。 但她没等到周议章的追问。周议章拿出一本琴谱,交给珠珠:“五妹妹找寻多日无果,你拿回去,再替我带话,让她不要心急,免得手疼。” 虞翎趁他们说话时,悄声走出,做出一副刚行至此地的模样,巧笑嫣然,像是随口一提:“五妹妹自小娇气,这些日子练一练针线工夫,便闹着说手疼。也是,前些年罚抄祖训,她都假手于人,自己在一旁躲清闲。周公子大可不必忧心,她哪会让自己吃苦。” 周议章抿唇不言。 虞翎说的桩桩件件,他全部了然于心,怎会不知呢。 虞烟幼时犯错,读书又慢,祖训的字她都认不全,抄了两三遍就哭得不像样,眼睫沾了泪,变成一络一络的,脸蛋湿漉漉,小声说她知错了。 他看了不忍心,便帮她完成了。 虞烟什么也不干,坐在一边揉着手心,一边给他鼓劲,张口就是哄人的好话。 女红一道,他并没有希望自己未来妻子精于此道。她在长街上随便哪个摊上挑个荷包,他就视若珍宝。 周议章神色疏远,道:“五妹妹还小。她不会的,自有人细心教养,容她慢慢学会。” 虞翎是聪明人,一瞬便听懂他未尽之意,面上顿时失了血色。 周议章的意思是她多管闲事,是他心甘情愿迁就虞烟。 哪怕平日里做出端庄娴静的模样,究竟是十六七岁的小娘子,被心上人刺了一句,再想强撑,也笑不出来。 到厅中用饭,虞翎显而易见的低落失神。幸好厅中以屏风相隔,不会再看见周议章伤人的眼神,简单用了几口,便提前告退回屋。 虞樱看着虞翎离去的背影,转头说起小话:“苦夏吃不下东西的,现在又多了一个。” 虞翎小口吃着碗中饭菜,苦不堪言,拦住虞樱:“够了够了。” 一进屋,虞翎的脸色霎时扭曲,戾气乍显,拔下玉簪啪地拍在桌上,光润碧绿的簪子立时出现了一道无法修补的裂痕。 丫鬟见她如此生气,抖如筛糠,面如土色,连忙给人使眼色,去请林妈妈过来。 “去通县的人还没回来么?一群废物,连个男人都找不到。” “还是说我的好妹妹勾了个乡间野汉,籍籍无名,连个名姓都没有查到。”
第9章 第 9 章 ◎拈花惹草◎ 虞翎脸色极差,一挥袖,桌上杯盏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周议章还口口声声说她是小姑娘。 看虞烟那副妖妖媚媚的模样,哪里会有人把她当小姑娘。 虞家的姑娘相貌都算上乘。但清秀佳人与勾人心魂的美人相比,差得太远。 虞翎是大房未嫁的姑娘中最可靠的一个,处理家事,打理铺子,与外边的人接触更多。 像虞烟这般没说几个字,就含羞带怯的样子,就是青楼的烟花女子,琢磨多日才有她一两成功力。她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 乳母林妈妈匆匆被人请来,温声相劝,让莫虞翎要置气:“姑娘的人品才情,哪里比五姑娘差,只要耐着性子,往后的日子定然比她好过。” “派去这两人没打听出那野男人的消息,也是情理之中。通县来来往往的男子,哪会有什么有名之士,说不准真是个不上台面的。姑娘何苦为了她气坏身子?万一当真是外男沾了身子,也不用姑娘再做什么。” 林妈妈推心置腹,说从细处找,未必没有苗头。至少将人救出那日,少不得要打发那些知情人,给钱封口。 虞翎目光微闪,想起她近日嗜睡懒散模样,咬紧下唇。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若要发生什么,半个时辰就够。何况虞烟消失了不止一日…… - 虞峣和虞烟的父亲在军中近三十年,没有上峰赏识,还受了顶头大将军的牵连,这些年升迁极慢,但沙场征战多年,每次回京都是全须全尾的归来,殊为不易。 每回大军凯旋归来,虞烟就觉得父亲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这日傍晚,虞峣带来了父亲归京的消息:“半月后便能抵京。” 虞烟放下手中针线,打量他一眼,瞅着他眼下青黑,脸色焦黄,忧愁问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还能是怎么了!虞峣咬了咬牙,脸色铁青。 他一早便知道周议章那厮不会轻易撒手,这两日虞峣劝着妹妹闭门不出,以免撞见周议章。 没成想,周议章见不到虞烟,便缠上了他。 下学后虞峣本想归家,但周议章非得拉着他去与人宴饮,不然就是去劳什子诗会,一杯一杯给他灌酒,末了再拐弯抹角地打探虞烟的近况。 若周议章一直对虞烟体贴温柔,虞峣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这几月周议章不冷不热,妹妹又曾暗示,这桩亲事大约成不了。 事态已然如此,赶紧为妹妹相看夫婿制造机会是正经,虞峣哪里能让周议章再频频与她接触。喝了周议章敬来的酒,再随口胡扯两句,让周议章少来府中找她。 哦。除去这个,虞峣还抽空去见了一次谢兰辞。 谢兰辞忙得很,管事邀他去观赏园中景致,虞峣不假思索便拒了,在屋中静候,足足喝了两盏茶,那人才过来与他说话。 镇国公府的人办事,虞峣还算放心。三言两语间便清楚了后续之事。 纵使虞峣对谢兰辞有些偏见,闻言亦是满意地颔了颔首。 谢兰辞让他多等了一会儿,虞峣非但不生气,还颇为高兴。 忙点好啊。 忙一些就拨不出闲工夫来招蜂引蝶,拈花惹草了。 他虞家的这朵小花娇气愚笨,不甚聪颖,高攀不起谢世子还躲不起吗。 谢兰辞看起来无情无欲,俗念不萦于怀。但长了这般祸水样貌,为他茶饭不思的女子不知凡几。 还好虞烟不常出门,算来算去只与谢兰辞相处过一两日。且谢兰辞有半日都一身污血,奄奄一息,那模样无论如何不会惹人倾心动情。虞峣对此很是满意。 虞峣读书上本就不如同窗灵光,最近能分给学业的时间就更少了。办完这些事,回到家中还要挑灯念书,自然变成了这等憔悴模样。 虞烟目光关切,开口劝道:“学业要紧是不错,哥哥也要注意休息。” 虞峣:“……” 他去之前,就听传话的小厮说是在谢兰辞的私宅见面。但进去才知道谢家富贵至此,谢兰辞自己的宅院都有七八个虞府这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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