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辛照泰手肘撑着腿,手背抵着额头,挑起眼皮看他。 “张侍郎大驾,倒是孤怠慢了。” 张重渡脸色如常,躬身行礼道:“殿下严重了。” 未曾否认怠慢。 辛照泰起身坐到左侧桌案前,对着周凌挥手。 周凌手中利剑出鞘,架在了张重渡的脖颈上。 就在张重渡下意识还手的当口,他屏住了呼吸,调整了内力,由上而下将内力全都泄了出去。 他会武功这件事,还未到示人之时。 但眼中的凛厉却未隐去。 毫不畏惧地斜看周凌一眼,将头颅又扬地更高了些。 辛照泰眯起眼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当真不怕死?” 张重渡淡淡道:“怕。只是臣不信太子会在此刻杀臣。”
第26章 辛照泰笑了两声, “为何?” “太子殿下还未从臣嘴里知道想知道的。”张重渡往前走了一步,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了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很是刺目。 “只是太子想知道的, 臣确实不知。” 辛照泰见此,猛然起身,一把夺过周凌手里的剑指向张重渡。 却见张重渡眼睛都未眨一下,毫无畏惧的看着他。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 张重渡淡淡道:“臣不知。” “你不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与其死得战战兢兢, 不如坦然以对。” “哈、哈哈、哈哈哈……”辛照泰将剑扔给周凌, 转身瘫坐在桌案后的太师椅上,“孤杀过那么多人,从没见过不怕死的, 那些求饶的话都听腻了。张侍郎不愧是被大皇兄重用的人。” 他笑了一下道:“张侍郎可知, 孤可是羡慕大皇兄羡慕得紧, 我知晓五弟明日邀你去醉春楼,你可是打算扶持五弟啊?” 张重渡道:“臣只忠于明君。” 他原以为太子是要问林永被谋害一事的证据,没想到还想着拉拢他, 而他自己也不能彻底将太子激怒。 “你既是如此说辞,又为何前来赴约?”太子心里充斥着愤怒, 可还是不想杀张重渡。 他是嗜杀,却也知道何人杀得,何人杀不得。 张重渡跟着大皇子时,乃是那一拨人中最有话语权的,同许多年轻的文官都交好。 且不说金吾卫统领姜霖、礼部左侍郎梁宽、右佥都御史齐山玉这些人, 单单就朝中欣赏他的老人也不得不考虑。 话说,他也拉拢过这三人, 姜霖十分干脆,说他只忠心于大晟皇帝,若他继位,自然忠心。 梁宽嘴上答应,给他交办事,总是找各种借口推脱。 齐山玉就更不用说了,滑头一个,击鞠之后,干脆找了个由头,让父皇派他去了西北,这明显就是躲着他。 除去一些本就与他为伍的,其他人大抵都是如此,还有一些主动来投靠的,都是些他都看不上眼的。 还有一个或许不怎么重要的原因…… 可这个不怎么重要的原因总是让他痛心,那就不作数了吧。 此番给张重渡送拜贴,本以为张重渡会找借口推辞,没想到答应了。 试探他们调查自己毒害大皇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终究还是不死心,还想再试着拉拢张重渡。 “殿下传召,臣不敢不来。”张重渡说得坦然。 辛照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问道:“你难道就没想过,今日你拒绝孤,孤登基后会如何处置你?” 张重渡笑了起来,“殿下指的是林永之死,还是其他?” “张重渡,你明知故问,自然都是。”辛照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他。 “公孙寺卿调查之前,臣只以为林院使是告老还乡,之后虽略知一二,恐也同殿下所知并无不同,方才臣才会说不知,只因当真不知。殿下又问五皇子拉拢,臣会如何,臣所言忠于明君也是真心话,臣不知殿下为何气恼,为何臣还未发一言,周护卫就已将剑架在了臣的脖子上。” 目前激怒太子对他实在没什么好处,还不如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辛照泰眯眼冷笑,“你的意思是,只忠于父皇?” “自然是当今圣上,臣愿陛下万岁。”张重渡睁眼说瞎话,大气都不喘一下。 辛照泰大笑了起来,“你说你是纯臣?哈哈哈……” 他起身走到张重渡身边,“我若登上皇位,你忠于谁?” 张重渡十分郑重地道:“臣只忠于天子,不论是谁。臣只想做个为民的好官,只愿大晟百姓能安居乐业,吃饱穿暖,不受冤屈。” 后半句,这才是他的真心话。 他用一双正义凛然的双眸盯着太子。 辛照泰迎上他的双眸,用一副看笑话的口吻道:“那你就等着吧。” 说完又重新躺在了美人榻上,闭上了眼睛,“张侍郎应该也不想同孤一同用膳吧,周凌,送张侍郎出去。” 张重渡行礼道:“臣告辞。” 出了画舫,天色已暗,张重渡站定在护城河栈桥上,望向灯火辉煌的皇宫,又望向上京城边贫民所居之处,那处地界好似隐在了黑暗之中,无论怎么他都看不清。 也不知五皇子能否为他们在黑暗中点上一盏烛火。 翌日酉时,张重渡准时来了醉春楼。 五皇子的侍卫将他引入暖阁后退了下去。 暖阁中只有他同五皇子两人,中央摆着一桌丰盛的饭菜。 “张侍郎,请坐。”五皇子先行落座。 诺大的梨花木圆桌,只有两张凳子,除了五皇子落座的,还有一张摆在五皇子身旁,不太近又不太远的地方。 他落座后,先为五皇子斟上一杯酒,再为自己斟上。 辛照荣拿起酒杯,“这醉春楼的红尘醉实乃佳酿,入口香醇,张侍郎,来。” 说完一饮而尽。 张重渡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再次将两个酒杯斟满。 辛照荣拿起筷子指着满桌佳肴,“张侍郎,来。” 张重渡哪里有心思吃,拿起筷子象征地夹了两口菜。 辛照荣独饮一杯后,又自行斟满,“听闻最近张侍郎忙于刑部公务,可需要人手帮忙?” 张重渡道:“多谢五殿下,臣尚可应付。” 辛照荣点点头,又饮下一杯酒,接着问了些有的没的,大多是刑部最近可有什么重案,府里还需要添置什么物件,或是上京各酒楼的酒类。 一壶酒就在不知不觉中喝完了。 辛照荣又让人上了一壶,看着有别于方才的酒壶,他为自己斟上一杯,又为张重渡斟上一杯,“这逍遥酿同红尘醉不同,更为泠冽,张侍郎,来。” 张重渡端起酒杯道:“五殿下,臣不胜酒力,再喝恐要醉了。” 都说五皇子好酒,他今日算是见识了。 这么一说,辛照荣放下了酒杯,沉默半晌道:“有些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大皇兄薨逝后,之前很多跟在他身边的朝臣要不就投靠了太子,要不就不问世事,张侍郎作何想法。” “臣没什么想法,在其位谋其政,办好刑部事务,为陛下分忧。”这是张重渡早就想好的说辞,未加思索便说出了口。 辛照荣道:“之前在紫宸殿前,张侍郎得罪了太子,若是太子登基,恐对张侍郎不利。” 张重渡笑笑,“臣只做对得起良心之事,若因此得罪了太子也是无法,但我相信为君者,不论是谁,理应能明辨是非,有容人之量。” ‘不论是谁’四个字,他说得很慢。 辛照荣眯了眯眼,问道:“张侍郎可愿助我为君王?就如你当初助大皇兄一般。” 张重渡为五皇子斟一杯酒,“那是因为大皇子对微臣有知遇之恩。” “但我能让你光耀门楣,待事成之后,我封你为国公,世代承袭爵位,如何?”五皇子一幅笃定的姿态。 在他看来,张重渡已经得罪了太子,不站在他这边又能如何呢?况且他还许下了国公这样贵重的爵位。 张重渡淡淡一笑,“我入仕,志不在此。”他不想点破,有些话他自己说出口,就变得毫无意义。 “五殿下,臣有些醉了,先告辞了。” 说完,他起身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独留辛照荣怔怔坐在原处,想不明白张重渡为何会如此,难道他忠于大皇兄为的不是权势? 张重渡早已料到第一次会面会是如此情景,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此前因为寻找三公主,他耽误了很多公务,又因这两日太子与五皇子邀约,更是有几桩案件没有处理,今日过后,他打算好好办几桩积压的案件。 如此过了半月,一日天色将晚,辛照荣突然登门拜访。 按照五皇子以往的做派,通常都会提前知会,张重渡着实没料到五皇子来得这般突然,他刚看完一份文书,正要用晚膳,听见通传,筷子还未及拿起,就赶忙迎了出来。 “五殿下,臣有失远迎。” 辛照荣身后跟着几个壮汉,抬着几个大箱子搬进了院中。 “入冬了,让下人采买过冬物资时多买了些,想着张侍郎公务繁忙,恐是还没来得及采买吧。” 张重渡道:“的确还未顾上。”他看着院子里一箱箱的东西,“臣向来不怕冬日寒冷,怕是用不了这么多。” 辛照荣抬抬眉,皮笑肉不笑,“怎么?张侍郎这是要拒绝?这么多大箱子,你让我抬进来又抬出去,我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臣不敢。”张重渡躬身行礼道:“臣受之有愧。” “什么愧不愧的,我说你受得就受得。”辛照荣往前走了一步,“张侍郎不请我进去坐坐?” 张重渡挡在辛照荣面前,弯腰打开手边一个箱子,本想随意拿件裘皮手炉之类,就算是领了五皇子的心意,其余的并不打算留下。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并非什么棉被裘衣,手炉脚炉之类,而是一箱白花花的银子。 他蹙眉,又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玉器铜器,又打开一个,则是些书画文墨。 其余的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的绝非什么普通的过冬物品。 张重渡立刻躬身道:“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恕臣无法留下。”他大喊一声,“展风!” “公子。” “找几个人将这些抬到五皇子府。” 辛照荣脸色阴沉,冷冷道:“那日许你国公之位,你没接受,怕你认为这许诺乃镜花水月,太过遥远,我不够诚心,今日给你送来这些实打实的,你也不要?张重渡,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帮我?” 张重渡目光坦然,看着辛照荣道:“五皇子看中臣什么?” 辛照荣道:“你的忠心,你办事的能力。大皇兄曾说过,凡是交给你的事,他总是放心的,你会处理得很圆满。” 除此之外,曾经大皇子麾下年轻的朝臣,若是知晓张重渡支持他为帝,应该也会站在他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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