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默眼看着沈彦一身伤痕,晃晃悠悠起身,从太监手里取过衣袍。 萧默脸上肉眼可见的神气。 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御史,有如无坚不摧的神明睥睨世间凡人。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人知道高高在上的他,他此时此刻的高傲,他的底气并非来自万万人之上的权相之位,而是来源于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在家中等着他回去守岁。 沈彦对于此番冷嘲热讽熟视无睹,但凡有一口气在,他永远要与这个奸臣为敌,永不妥协。 鲜红的官袍将满是伤痕的身躯遮蔽起来,他认真戴上官袍,掩去狼狈,取过最后一样物件,他道,“多谢近侍大人替我保管衣物。” 他转身立离开了御书房,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过步履缓慢些许,行走间依然仪态端方,与萧默擦身而过之时,甚至微微颔首。 结仇至此,他也不失风度。 夫人还在家里等着他,萧默也预备出宫了。 然而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沈彦指间缠绕的红绳。 精神仔细些看,红绳的那一端悬着块玉佩。 一块由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螭龙环佩,巧夺天工。 螭龙寓意:男女之情,天长地久。
第34章 绿水苑卧房内, 地龙烧得室内温暖如春,郁阙只着茶白色裙裳,倚靠在螺钿美人榻上翻了会书, 屋外下着雪, 屋内暖得叫人昏昏欲睡,郁阙闭起眼眸。 偏厅里摆着年夜饭,羊肉用炉子温着,毫无一丝膻味,等萧默从宫里回来就可以用了。 太困倦以至于没有听到推门声,只感受到卷入房内的丝丝冷气,迷糊之间她知道萧默进房了。 腰间忽得一顿, 郁阙骤然睁开眼眸对上来人的视线, 男人眼神肃杀。 她的螭龙玉佩已经被他狠狠摘了去。 “夫人告诉本官,这块玉佩到底什么来历?”萧默语气冰冷似从冰窖里捞出来得那般, 实际上他整个人都像从地狱里归来的魂,要来取她性命。 他知道了这是定情之物? 郁阙坐起身,心想这不可能,他不过是进宫一趟。 “玉佩原是一对, 是我母亲的遗物,一块随她入葬,一块我随身佩戴,我同大人说过。” 明明早上还浓情蜜意,此时恶犬仍旧是恶犬。 “那夫人告诉我,沈彦身上怎么会佩戴了块一模一样的螭龙玉佩?”他将玉佩紧紧攥在手里, 郁阙这才发现他受伤的手, 伤口又重新裂开了,他握得太紧, 浓郁鲜血滚落手腕,触目惊心。 郁阙的心顿时就慌了,除夕之夜,她没想到萧默会在这个时候拆穿她的谎言。 “我问沈彦,玉佩从何而来,他也说是亡母遗物,可他母亲仍旧在世,可见说的是他的岳母,就是你的生母。所以你从头至尾都在哄骗本官?!” 郁阙收敛心神,“我骗你什么?我与沈彦本就是夫妻,有一对螭龙环佩作信物不是很正常么?” 郁阙:“你不喜欢沈彦,故而你问起这对玉佩的来历,我不敢说是定情信物,怕惹你生气。” 萧默怒极反笑。 “定情信物?果真如此!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所以那日游湖赏雪,你眼睁睁看着本官跳入冰冷湖水,手划伤了,那般狼狈也要将你们的定情信物找就回来,清贵的御史夫人,你是不是在心里嘲讽我?!将我当傻子耍得团团转很有意思么?!” 他一身傲气,人前猖狂,矜贵无比,竟然折在她手上! 皇帝说得对,她就是红颜祸水! 郁阙心里苦涩,“我从未求你替我寻玉佩,更多资源加入叩叩群:药物而二期五二八一那日玉佩落如湖中,我原本是想自己下去寻找。” “你还想亲自下去找?你这孱弱身子,恐怕会死在冰湖之中!” “可是我与他本就夫妻啊,信物掉了,我为何不能下水去找?丞相大人,你告诉我这其中道理?!” “他还当你是妻子么?夫人忘了,昨夜是在谁身下承欢?你早已不是沈彦的妻,你是我的妾,直至今日,你还没认清现实么?” 郁阙:“我认清现实,萧默,我是你的妾,我已经对你唯命是从。我只想默默留下这块玉、” 萧默浑然听不进去,他挺直了腰身,命令她,“现在,从我房里滚出去!” 手心鲜血顺着红绳将羊脂白玉染成一块血玉。 “滚回你的兽园!” 萧默盛怒,原是他这些时日过于纵容她了,对她太好太温柔,竟叫她忘了自己的身份,“来人!” 除夕之夜,郁阙被萧府的奴婢押回了兽园,扔回那个狭小逼仄的小院子。 “捅了篓子了?被赶回来了?”杨柳儿坐在屋子嘲讽道,“我就说嘛你,以你的倔强脾性,早晚将事情搞砸了。” 房里燃着碳火,远远不及绿水苑的地龙温暖,郁阙身着单薄,浑身凉意,郁阙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只是想留下那唯一的念想,就只是这样而已,萧默他也不许。 *** 绿水苑偏厅,炉子上小火煨着的那锅羊肉,萧默看着碍眼,抬手将其打翻。 什么等着他回来一道守岁,不过是将他当傻子戏耍! 萧默连夜进宫求见皇帝,劝皇帝打消了贬沈彦出皇城的念头。 郁阙宠辱不惊,无论是萧府还是兽园,白日里她只做一件事,那边是坐在窗口看书。 接连五日,萧默都未再出现在她面前。 一直到了第六日,萧默传她回绿水苑。 她一袭单薄素袍,重新跨入那个房间,绿水苑是整个萧府最大的院落,唯一主人的房间布置得奢华精致。 自从她搬来与他同住,房里添了女子用的物件,大到梳妆镜、美人榻,小到妆奁发油。 七八个奴婢端着衣袍与首饰,这架势应该是等着她。 所以萧默又要带她去赴宴,以此羞辱她。 “伺候夫人更衣。”萧默身着一袭暗金色绣飞鹤锦袍,整个人半罩在阴影里,正在练字。 多日不见,两人之间那点虚情假意荡然无存,他又成了别人口中的萧默,那个手段狠厉,贪慕权势之人。 家主这幅态度,连带着奴婢对她也没有从前的好脸色,郁阙被三两下褪了身上的素袍,褪到只余下薄薄的小衣,房里这会儿没烧地龙。 婢女们故意拖延着不给她穿衣,任由寒气侵袭身躯。 萧默面色不好,也不过是淡淡看了一眼。 郁阙就这般站着,生生吞下所有屈辱,这一切都提醒着她不过是萧府里一个签了卖身契的贱妾。 华丽衣袍加身,她又被按坐在梳妆镜前,婢女替她绾发上妆,红宝石头面如血般鲜艳欲滴,与浓郁的口脂相得益彰,浓妆掩饰,如登台的傀儡木偶。 除了容颜,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从前清贵御史夫人的影子。 萧默立在她身后静静打量,抬手打开妆奁盒子,从中挑选一副红宝石耳坠,“摘下来。” 她耳垂上还留着那副素雅的东珠耳坠,浑身唯一一样她喜欢的首饰,符合她当年清贵御史夫人的身份。 “你非要我再说第二遍?” 见她无动于衷,萧默亲自动手,扯下耳坠,环扣划过耳垂,刺痛感叫她不禁皱眉,而后萧默亲手替她戴上更华丽的耳坠。 这不是她喜欢的装扮,完完全全颠覆了名门淑女的模样,符合了她现在的身份,权相府中一个妾室。 待登上马车,萧默将一样东西丢到她面前,“好好看看是什么。” 郁阙:“庄国公府的喜帖......” “我不想去!”她起身要下车。 还没跨出一步,整个人就被扣着肩膀抵到了车厢角落,“由得了你么?” 他的所作所为诠释了一个道理,他对她好时,她可以是众星捧月的贵妇,他一旦失去兴趣,她就会被打回原形,依然不过是萧府里一个连下人都嗤之以鼻的贱妾。 “夫人是选择衣着光鲜地与本官出席婚宴?还是本官扒了你这层衣裳,把你丢到沈彦与李昭儿的婚房里去?” 郁阙头皮发麻,这个疯子什么做不出来?! 萧默见她眼底黯然,知她臣服,释了力道坐回去了。 郁阙颓丧地蜷缩在车厢角落里,发髻上的金雀步摇随着车辇轻轻晃动,一块玉佩而已,他何至于如此愤怒? 她只是想留个念想。 男人的右手手腕,虚搭在膝下,郁阙眸光落在那处,他广袖之下的手......鲜血顺着指尖落到车厢里。 郁阙收起心气,伸手去触他的手腕,“你的伤口裂开了,我们回府,我帮你、唔” 萧默挥手,狠狠将人甩开,“少给本官假惺惺!” “坐好了。” 声音沉沉,暗含怒意,他今日是铁了心要叫沈彦知道实情,丝毫颜面都不给她留。 因着沈彦要迎娶宠妃亲妹,从前冷清的庄国公府今日宾客满座,场面远比当日大房嫁女还热闹。 萧默下了马车。 出来相迎的是大房夫妇,“恭迎萧相大人!里面请里面请。” 萧默侧身,朝着马车伸手,“还请夫人下车。” 郁阙坐在车厢里,外头便是大伯与伯母,她听出声音来了。 “外头风大,夫人可不要叫主家久等了。” 沈文涛听后惊奇道,“萧相大人今日带了夫人前来赴宴?” 大房纪氏道,“还请夫人下车。” 沈文涛自然知道萧默并且成婚,他带的应该是府的宠妾,那也必须好好巴结一番。 萧默心肠很硬,非得折辱她,郁阙唯能扶着车壁缓缓下了车。 萧默抬手亲自扶她下车。 沈文涛并未仔细瞧,自然没认出来,纪氏脸色不好,盯着郁阙,面前的女人从衣着打扮浑然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但浓妆之下的脸,仔细辨认还是可以认出来的,果真是她啊。 沈文涛倒是一直蒙在鼓里,“萧相与夫人里面请。” 夫妇二人极力奉承,郁阙被萧默牵着,低着头不言不语。 萧默笑道,“今日府里事忙,二位去迎候其他宾客吧。” 沈文涛夫妇二人这才没跟着了,只是吩咐婢女们好好侍候。 待他们离开,萧默唇瓣的笑意消失得当然无存,牵着郁阙离开前厅,“跟本官过来。” 他带着她去了兰苑,她与沈彦曾经的新房,经过长廊,绕过转角。 宾客满屋子,欢声笑语不断。 “这院子装饰得可真喜庆。” “当然要喜庆些了,沈彦这会迎娶的可是当今淑妃娘娘的亲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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