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赵鸢叹气出声。 李凭云闭目出声:“你哎什么?” “没...没什么,李大人,那我先行一步了。” 六子好心扶她,赵鸢敲着六子咧嘴一笑,“我没醉,不用扶。” 她往下一跳,稳当地降落在地,一边朝六子和李凭云招手,一边往后退着远行。 六子道:“赵大人,注意背后啊!” 话没说完,哐啷一声,赵鸢跌进了一堆放置杂物的篮子里。 这可真是太丢脸了,赵鸢扶着墙自己站起来,迅速转身沿着小巷跑去。 六子回头看着马车里闭目之人,道:“李大人,赵大人已经走了,你不用装了。” 李凭云从马车上下来,六子啧啧了两声,“李大人,你说这赵大人,是不是缺心眼?咱这趟就是为了她的事来的,她跟您说一声,不就得了?非要拼什么酒,折腾这么一大圈,到头来还不是得你让着她。” 李凭云道:“知道天下什么最贵重么?” “李大人,我虽认字不多,但也不是傻子,天底下最高之物,当然是皇权了。” 李凭云笑了笑,高深莫测道:“错,天下最贵重之物,是女人的自尊心。” ... 赵鸢蹦蹦跳跳回了驿馆,当值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她此时满脑子都是李凭云的一颦一笑,没有发现士兵脸上的尴尬。直到穿过大堂,走入后院,恰好碰到了裴瑯从沮渠燕屋中出来。 赵鸢愣在原地,裴瑯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不在屋中休息,反而从外面回来。 他定了定,疾步走向赵鸢:“鸢妹,你听我解释...” “裴瑯,你不必和我解释。”赵鸢道:“是耶非耶,你自己心里有数,你心中若是无愧,何须内疚。” 她心里其实也是虚的,因为今夜她和另一个男子在一起喝酒了,而且那般尽兴。 赵鸢朝裴瑯行了个礼,道,“我要回去休息了。” 裴瑯鼻子刁钻,“鸢妹,你是不是喝酒了?” “裴瑯,分明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又想赖我么?” 赵鸢一喝酒,胆子比从前大许多,演戏的时候镇定自若,脸不红心不跳。裴瑯竟然被她唬住了,抬起胳膊在闻了闻袖子,似乎真是自己身上的酒味。 赵鸢趁机回到房中,稍稍清洗过后便倒头就睡了。这一睡直接睡到日上三竿,若不是院中传来裴瑯震怒之声,她只怕这一整天都要睡过去了。 “好好的人怎么能凭空消失,难不成会变术法么?” 赵鸢推开窗户向下看去,楼下院子里裴瑯怒发冲冠,提着剑,对面站着一排士兵,挨个受训。 半晌后推门出去,刚好在楼梯口撞到来找她的阿元:“赵大人,快去劝劝侯爷吧。” “发生了何事?” “刚刚有个弟兄去给北凉公主送饭,怎么都敲门都没人应,便找来侯爷,侯爷发现门被反锁,破窗进去,发现人去楼空...北凉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 赵鸢大惊,北凉燕...啊不,沮渠燕若是在他们手上消失了,北凉就有正当理由向大邺发难,她同裴瑯两个都得完蛋。 “裴瑯,怎会如此?”她跑到裴瑯身边问到。 裴瑯安慰道:“鸢妹,你别担心,这事是我的责任,天塌下来我来承担。” “现在说担责为时尚早,一定得找到沮渠燕。” 裴瑯握着剑柄大步走出驿站,赵鸢小跑跟在他身后,他来到驿站前,唤来各个关口守着的逐鹿军,但没人见过沮渠燕。 裴瑯吩咐:“你们几个,各带一队人马,南北东西分头去找,找不到人,提头来见。”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所有人不约而同朝土城墙的方向看去,一匹红鬃马驮着一双人,从城墙处缓缓而来。 随着他们靠近驿站,马背上人的模样也逐渐清楚。 女的妖媚无比,正是沮渠燕,可那被她倚靠的男子,姿容完全压制了沮渠燕。烈阳照在他的身上,他比天上那轮太阳还要璀璨几分。 赵鸢眯眼仔细观察,发现那男子有些眼熟。 “云郎,咱们再去走走吧,我看到这些人就扫兴。” 赵鸢认出来了。 裴瑯:“李兄?你为何...” 李凭云跳下马背,朝沮渠燕伸出手,沮渠燕捏住他的手,轻盈地落在他怀中。 长安说是开放之都,但男女之间也不敢再大庭广众下如此接触,这一出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李凭云一手牵马,另一手搂着沮渠燕向裴瑯他们走来,“我怕公主在屋里呆了太久,便带她出去转了一圈,侯爷不要担心。” “可你们是怎么躲过士兵的耳目...” 裴瑯声音越来越弱,沮渠燕剜了他一眼,“当然是翻窗啊,笨蛋。” 赵鸢听到沮渠燕骂裴瑯笨蛋,努力憋笑,毕竟裴瑯在长安可曾受过这等待遇? 沮渠燕握住李凭云的手:“云郎,人家饿了,陪人家吃饭。” 李凭云扫了一眼齐聚在此的人们,“为何大家都聚在此处?” 裴瑯道,“无事,阿元,去叫厨房备饭。” 李凭云低头对沮渠燕道:“燕娘,我先送你回屋。” 一堆人呆怔着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包括赵鸢。 她无法形容此刻百感交集的心情,非要说的话...是有那么一些出乎意料。 因为她从没想过李凭云剃须之后,与蓄须时判若两人,且他竟然为沮渠燕剃须,且他还摸沮渠燕的腰? 原来李凭云...也是个贱男人。 身旁的裴瑯,脸已经垮到脚下了,赵鸢淡然道:“节哀顺变。”
第14章 做戏要投入9 一众人都没想到,裴瑯和沮渠燕僵持了那么久,软硬兼施都没让她退兵,李凭云不过一句话就让让她带着三千骑兵离开玉门关。 退兵当日,裴瑯名为“护送”,实为监视。 赵鸢唯恐有诈,她在驿馆大堂里踱来踱去,一个回身,正好撞到匆匆赶来的田早河。 “赵主簿,我处理完衙门里的公务就立马来给你通风报信了,今早刚接到消息,晋王一行人已经到了黄沙城,按脚程来算,明天怎么也得到玉门关了。” 赵鸢起初心中还抱有希望,认为也许有那么一丝可能,晋王他们前来,只是普通的巡边,可看他们如此迅速,她也无法自欺欺其人了,这摆明就是来为难她的。 “田刺史,多谢你通风报信,可是你给我通风报信,不怕晋王为难您么?” 田早河边倒茶边说,“李兄是我恩人,你是李兄衙门里的人,我帮你,就是帮他了。对了,北凉退兵了么?” 赵鸢忧心忡忡道:“北凉公主嘴上答应了要退兵,李大人和安都侯去玉门关送她了,等他们回来,便见分晓。” 田早河急忙喝了口茶,“顺利退兵就好,赵主簿,我得回衙门了,最近有个大案子,百姓每隔几个时辰就要跑衙门外击鼓,要是被发现我玩忽职守就完蛋了,咱们回见!” 赵鸢将田早河送到驿馆门外,“田刺史慢走。” 田早河前脚刚走,后脚李凭云和裴瑯并驾齐驱,率着逐鹿军回到驿站。 赵鸢对马背上二人行礼:“侯爷,李县丞。” 裴瑯脸色深沉,看上去,没有好事发生。 人呢,最怕对比。 裴瑯是长安权贵子弟中的佼佼者,有目睹他风姿的文士为他写诗,称其“长安探花郎”,意思为:一见到裴瑯,长安城的花都探出了脑袋。 可他同李凭云并肩,却占不到任何优势。也许是赵鸢偏心,她天生就喜欢那些有闲云姿态的人,李凭云一张脸,无喜无悲,一身风姿自在又潇洒,有他在的时候,赵鸢就看不到别人。 裴瑯和李凭云相继下马,赵鸢忙问道:“北凉人可退兵了?” 裴瑯点头道,“嗯,已经退兵,此番多亏了李兄出言相劝,沮渠燕才肯答应退兵。” 赵鸢腹诽,他那是出言相劝么...分明是用美男计。 李凭云肩靠着马身,轻笑:“举手之劳。” 他剃了须,人年轻了十几岁,笑容尤其干净,似三月春风,吹得人心烦意乱。赵鸢尴尬地想起初见那天,她竟叫了李凭云“大叔”,一时不知该把脸面放在何处。 “侯爷,李大人。”赵鸢极力镇定,“田刺史刚刚来过,称晋王已到了黄沙城,无论如何,明天都会抵达玉门关。” 裴瑯听到消息,握紧手中佩剑,愤慨道:“来者不善,鸢妹,有我在,你不用怕他们。” 赵鸢摇摇头,“裴瑯,你在的时候,我能靠你,可是你回长安之后呢?我早晚都要独自去面对他们,宜早不宜晚。” “鸢妹,不是我小看你,而是你是个姑娘,男人在的时候,没有让你站在前面受人刁难的道理。” 裴瑯越是这么说,赵鸢越觉得裴瑯在小瞧自己。 “这是我和晋王、世族权贵的第一次会面,只有迎难而上,才不负陛下信赖,士人为君解忧,没有退缩之理。更何况,北凉已经退兵了,他们没有能向我发难得理由。” 裴瑯反驳道:“鸢妹,你想得太简单了。朝廷里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他们若想发难于你,不愁找不到理由。” 赵鸢道:“那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害人的法子。” 裴瑯真想一榔锤敲破这个榆木脑子,把里面的水都倒出来。 两人各自坚持立场,僵持不下,眼看就要吵起来了,一旁观战之人淡漠开了口,“先发制人吧。” 赵鸢和裴瑯同时看向李凭云。 裴瑯明白了李凭云的意思,“对啊,我怎么忘了胡十三郎这一茬了!晋王既然敢派胡十三郎来刺杀鸢妹,就该承担事情败露的风险!明天他人一到,我就抓着胡十三郎去问罪。” 他们来玉门关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比赵鸢前十几年经历的加起来还要多,她早把胡十三郎这个人抛诸脑后了。 她扬起下巴,坚定道:“我要亲自带着胡十三郎去质问晋王。” 若非她是赵鸢,裴瑯只怕会脱口而出一句“你有病乎”? “鸢妹,你才半只脚踏入仕途,不宜树敌,你我既有婚约,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你解决难题。” 赵鸢有更大的志气:“我是陛下任命的太和县主簿,出师为士,当顶天立地,由你庇护,只会落人话柄,叫人小瞧,裴瑯,不论你说什么,这都是我自己的事。” “鸢妹,就你这倔脾气,你爹不揍你才怪!” 裴瑯对付姑娘家有一套,但赵鸢显然是朽木成精了,他丝毫无法撼动她的意愿。裴瑯长出了一口气后,看到对面隔岸观火的李凭云,突然计上心头,“鸢妹,这也算是公事了,我无权发言,可李兄是你的顶头上司,你的任何举措,不该先请示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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