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被吸引道:“赌什么?” “他说啊,赌他的命。我死人见多了好不?他要真敢跟我赌,必输无疑啊。那我就跟他赌,若他能活过天亮,我就后半辈子给他卖命,若他活不过,我就把他身上的细软都抽走。” “那人可是...李大人?” 六子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不愧是赵大人,聪明。” 凭李凭云现在地模样,赵鸢实在看不出来他也曾经历过九死一生。 六子道:“结果是什么,想必不用我说,赵大人也知道了。所以李大人这个人,你可以憎恨他,但不能质疑他。甭管他做什么破烂事,你照着他说的去做,准没错。” 赵鸢嗫嚅道:“那岂不是要我做他的提线木偶。” 六子提醒:“赵大人,能在李大人面前当个提线木偶,已经是咱的福分了,要想不吃亏,你记住我接下来这句话,李大人么,你越让他,他越对你得寸进尺,必要时候,还得对他态度强硬点。”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鸢受益匪浅。二人回了驿站,赵鸢回了屋,六子提了盏灯坐在驿站对面的草坡上,一边编稻草,一边等着李凭云回来。 夜色越发深刻,终于听到一段急促的马蹄声。 片刻后,李凭云从车上下来。有种人喝醉了,不动如山,李凭云是这一种人,可今天他的步伐也不禁飘了起来。六子捏着稻草,跑到他身边,接替马车夫扶着他。 那车夫是晋王派来的人,将李凭云送回来,就转头驾马离开了。 李凭云道:“不必扶我,我自己能走。” “行吧行吧。”六子说,“反正你脑袋没掉,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李凭云讽笑:“李凭云的脑袋,是谁都能拿走的么?” “是啊,天大地大,都不如你李凭云命大。”六子感慨一声,“我大半夜在这儿等你,一是担心有人要对你不利,二是趁你进屋前,给你提个醒,今夜赵大人看到了你跟晋王一起寻欢作乐,担心你和晋王同伙,故意诓她带着胡十三郎去送人头,你好好给人家解释清楚。” “我为何要与她解释?” “就凭她是咱县衙里日后唯一的主簿,不哄好她,谁给你干活?” 晋王是武将,灌酒的手段极其多,李凭云比平时醉的更厉害,明明醉成这样,他看水塘里自己的倒影都已经不清晰,却犹能想起赵鸢瞪一双圆卜隆冬的眼睛,虔诚地看着他的模样。 大抵他在浊世里停得太久了,有一股清流经过,才会记在心上。 “她有问题,便自己来问我,不来的话,自己心里憋着。” 李凭云径直往驿站院中走去,六子从身后递来一根稻草编的蜻蜓,“姑娘家都喜欢这些玩意儿,赵大人要是忍不住对你动手,你就把这个总给她。” 李凭云微靠在门框上,手指捏起那只稻草编织的蜻蜓,举在空中,搓动着它转动,“你还会编这个?真是深藏不漏。” 本是无风,可当李凭云转动稻草杆的时候,那只草蜻蜓的翅膀震动,仿佛有了生机,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六子得意道:“我师父给我起名叫江淮海,就是取了个海纳百川的意思,江湖上的玩意儿,只有你没见过的,没有我不会的。” 李凭云淡淡道:“是么?” “赌不赌?” “你只剩一条命了,拿什么跟我赌?” 六子瘪瘪嘴,“李大人,做人不能太自负啊。” 李凭云轻笑一声,捏着那只稻草蜻蜓进了院子。 手中这细小的玩意儿,看久了,也真的像是生灵,李凭云竟不舍将它扔掉。他低头向前走着,灯影之下,他的影子寂寥而磊落。 他忘了楼梯顶棚有处悬下来的木板,只顾往前走,砰一声,额头便砸在了木板上。 被木板这样一桩,李凭云的脚步就有几分虚了,恰在此时,面前扑来一个长发遮面的白影:“李大人。” 李凭云脚步连连后跌,好在他求生欲强,抬手紧紧抓住楼梯扶手,将身子固定稳了。 他来不及慌,也来不及疼,目光冷冽看着眼气的白影,镇定道:“赵大人有事么?” 赵鸢回来后先试着入眠,可她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今夜魁星楼里看到的画面。 诚然,李凭云和她此前幻想当中是有些出入的,未曾见过他的时候,她就用自己的想象为他铸了一座神身,他该比孔孟慈悲,比神佛庄严,真见了他,发现对方是个不大好像与的人,她也能理解,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秉性... 可她始终无法接受李凭云和那些不学无术的权贵同流合污。 他是本朝第一个不是权贵出生的状元郎,他的出现,对天底下的读书人意义非凡。 赵鸢想质问他为何能够做到和晋王推杯换盏、同桌而乐,但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了。 她凭什么问他?那个比神还高尚的李凭云,只是她自己心中的一个幻影罢了。真正的李凭云,是她的上司,是一个同她不该有瓜葛的男子,他活生生地存在于人世上,有他自己的来路和去处,她不能因为对方做了自己无法理解的事,就对他加以责问。 赵鸢心中天人交战时,人就站在楼梯上,完全挡住了李凭云的去路。 他冰冷道:“让开。” “李大人。”赵鸢鼓起勇气,“今夜我也去了魁星楼,我看到了你在卖酒女身上作诗。” 政治操守她管不了,男女私德总有她能入手的地方吧! 李凭云不知她何意,挑开眼皮,“嗯?” “我是太和县的主簿,负责端正县衙官吏的言行举止,您既然正在与北凉公主相会,就当对她一心一意,忠贞不二。” 李凭云也是喝醉了,脑袋反应比平时慢,才会斟酌她说的话。 人越醉,眼神越是浑浊,可李凭云的目光却依然敞亮如一面明镜,赵鸢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多管闲事的自己。 难道...她就是传闻中的好事精? 在她自我质疑的时间,李凭云道:“赵大人,你犯了为官最大的禁忌。” “请李大人指教。” “为官之道,最忌假公济私。” 赵鸢也不傻,立马听出“假公济私”的意味,她慌张反驳:“李大人,下官不敢!” 李凭云却没有追问此事的意思,他轻咳了声,转头下楼。 房间在楼上,他下楼做什么?赵鸢害怕他喝多了,神志不清,于是小跑跟着下了楼梯:“李大人,您去何处?” “解手,赵大人要同往么?” 赵鸢脸色僵住,“不...不必...谢...谢李大人相邀。” 李凭云身影消失在影壁后,赵鸢在台阶上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数了一共有十四级台阶。走到楼梯地下,赵鸢再一次转身往上走的时候,发现面前的台阶上躺着一只蜻蜓。 她以为那是一只受了伤的活物,便想把它放回到草丛中。赵鸢俯身轻柔地将其捧到手心,这才发现这是稻草编的蜻蜓。 “还真是栩栩如生,差点骗过我了。”赵鸢笑了笑。 她手捧着蜻蜓,站在台阶底下等着李凭云。 片刻后,那个身影摇摇晃晃地从影壁后出现,回想他们相识以来的日子,他每日都在饮酒。饮酒畅不畅快,赵鸢不知道,但一定很伤身的。 李凭云若是英年早逝,该是一桩千古憾事了。 他走来,见赵鸢还在,开口问:“赵大人,你不睡觉么?” 赵鸢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她是在等李凭云,脑子飞快一转,“我本来是在等侯爷回来的,他没同李大人一起回来么?” 裴瑯自大被沮渠燕抛弃以后,就视李凭云为情敌,今夜的宴后,他直接搂着同李凭云喝酒的胡女去了偏室。 李凭云懒得掺和他人之事,直接道:“我不知侯爷下落。” 赵鸢早就心里有数,裴瑯定是去鬼混了。 “李大人,有一事,下官不知当不当说。” 赵鸢再多说一句,李凭云就该困死过去了。他耐心渐散,“不当说就别说。” 李凭云也猜到她要说什么,无非是为了带胡十三郎去找晋王的事。 “有事明日再说。” “可我不吐不快。” 李凭云直接越过她上了楼,“憋着。” “李大人。”赵鸢紧张起来,握紧手中的稻草蜻蜓,“饮酒伤身,您...以后还是少饮几杯。” “嗯。”李凭云漫不经心地道。 赵鸢终于说出了心里憋着的话,她长舒一口气,脸上神情也明朗了起来。 “叮嘱完了?” “嗯,李大人,您早些休息。” 李凭云背着手垂头上楼,才上了两个台阶,又听到身后一声:“李大人!” 又来。 算了,当做没听见吧。 李凭云头也不回向前走去,一只白皙小巧的手自他身侧伸来,“您的蜻蜓落下了。” 他凝眉看了眼这只稻草蜻蜓,它乖巧地伏在赵鸢的掌纹之上。 赵鸢的手不大似个闺阁千金,因为常年握笔,指节变了形,腾熏裙号吴而四旧0八义灸佴更新漫画音频呜呜视频虎口处也有些茧子,倒也因为这些微瑕,让她的手有了托起一切生灵的力量。 “送你了。” 等赵鸢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凭云已经回屋了。 “李凭云赠我礼物了?”她小声呢喃,先是不可置信,等慢慢相信了这个事实,脸上掩不住笑容,一切烦心和疲惫又被抛到了脑后。 赵鸢在国子监读书时,也有男弟子偷偷送她礼物,可送来送去,都是些印石章刻之物。这是她第一次收到如此别致而富有生机的礼物。 随着她的手掌颤抖,蜻蜓振翅,跃跃欲飞。 “李凭云竟然送你礼物了。”赵鸢肯定地想,“赵鸢,看来你确实有些魅力的。”
第17章 稻草蜻蜓3 裴瑯在魁星楼里睡到日上三竿,半梦半醒中,掀开被子一看,立即惊醒。 他迅速握住床头的刀柄,大喊:“你是谁!” 一柔弱的汉人女子从被窝里露出脑袋,委屈道:“侯爷,昨夜是您搂着奴家回来的。” 裴瑯男女私德差,脑子却好使,他回忆昨夜,自己分明是搂了个胡女回来的,怎么过了一夜,就成汉家女了? “休要骗过本侯,是谁派你来的?” 对方道:“奴家婉柔,是鸨母的同乡,饥荒时家人都死光了,鸨母见我可怜,收留了我,但是来魁星楼的客人都喜欢胡女,奴这里一直没有生意,鸨母便找人教了我化妆的手艺,教我平日里打扮成胡女...” 裴瑯虽花心,对姑娘却素来温柔,尤其对方真是柔弱无依,我见犹怜。 婉柔突然转过身去,露出luo/背,“侯爷,昨夜李郎在奴家背上题过字的,这可以证明确实是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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