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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芳又张罗着让仆婢端来清水，服侍妙元净面洗漱。 这般又过了两刻钟，妙元终于收拾停当。顾舟倒是没走，一直在旁边看着。 等到车队实际出发时，就比原先的时间晚了足足半个时辰。 顾舟早已派人去知会陈太后与谢江，告诉他们琼华长公主府会晚些出发，而他会跟在一侧陪同护送。 赶路的整整一日，妙元都缩在马车里，连面都没有露。 而顾舟也坐在一旁，与她一起。 直到马车在行宫外停下。 妙元从前没少来梁山行宫，父皇宠她，她在梁山行宫，是独占了一座除帝王寝殿之外，规模最大、装潢最为精美的宫殿的。 这次来到行宫，下车之后，顾舟自去寻谢江回话，妙元则直奔她住惯的云影殿而去。 却没想到在她之前，云影殿内，先住进了一位谢家女郎。 镇国公谢江一共娶过三位正妻，前两位皆已病逝。这位谢家女郎就是谢江第二位继室所出嫡女，谢长风同父异母的妹妹。 妙元此前与她从未见过，而之所以她能知道身份，是因陈太后也在。 陈太后甚至迎了出来，小心把妙元拉到一旁，赔着笑脸道：“这是谢家三娘，三娘年纪小，前几日入宫，跟皇帝倒是能玩到一处去……这次来，我就让她住在云影殿了。妙元你就让着些，住到不远处的玉芙殿可好？” 妙元眼神漠然地看着陈太后，没有说话。 但她听懂了。 小皇帝如今不过九岁的年纪，但这位谢家三娘，已经是内定的皇后了。 在以往的朝代中，也不乏这样权臣当道，幼帝早早大婚的情况。与其说是小儿女情窦初开、两小无猜，不如说是，小皇帝被逼着，不得不娶一位与权臣沾亲带故、关系匪浅的皇后。 而云影殿作为距离帝王寝殿最近的一处，从前被她占着，如今就落到了准皇后谢家三娘的手里。 陈太后脸上的笑有些僵硬，耐着性子柔声解释：“我本想在来的路上与你说的，但你来迟……现在她已经安顿下来了，你这次就去玉芙殿，好不好？” 妙元道：“好。” 她当然不会硬着头皮与谢家争。 说到底，她所有的公主尊荣，都来自父皇。而父皇一去，她什么都没有了。 陈太后显然松了口气，此时谢家三娘谢婉凝也走过来，朝二人行了一礼。 “殿下。” 谢婉凝瞧着大约十四五岁，脸上还带了少女特有的幼感，但整个人都端着，一板一眼，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感觉。 此时她唇角弯着浅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家闺秀的柔婉端庄。 “殿下刚至行宫，舟车劳顿，不如随婉凝到屋内吃口茶。” “这倒是不……”陈太后张口就想拒绝，她熟知妙元脾性，本能地不想让妙元在谢家女郎面前多待，免得再闹出什么不愉快。 可妙元看着谢婉凝，回她一个灿烂的笑：“好啊。” 陈太后一惊。 妙元已经转了目光，语气也温和地对陈太后道：“母后想必还未安置完，皇弟那边也需要人看顾。我与婉凝妹妹去屋中吃茶，就不多留母后了。” 说完，妙元脚步轻快地上前，扯着谢家三娘的手就往屋里去。 陈太后站在原地纠结片刻，只好离开。 谢婉凝显然并不知道，这云影殿从前是妙元的住处。 她只是吩咐仆婢们端上茶水点心，又邀请妙元在主位落座，言谈间还有些小心，生怕怠慢了这位传言中脾气骄纵的长公主。 妙元看她并不似谢江那般行事张狂，还有些意外。 妙元喝了会儿茶，随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谢婉凝声音仍有些孩童的稚嫩，脆生生道：“回殿下，婉凝上个月刚满十四岁。” 妙元：“……” 她整整比谢婉凝大了九岁。她就算是再张扬跋扈，也不至于欺负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哪怕她是谢江之女……小姑娘能懂什么？ 但妙元又忍不住问：“你平时在家里，也是这个样子吗？” 谢婉凝茫然看她：“殿下是说什么样？” 妙元无言地摇了摇头。 她想起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谢婉凝却已经处事这般老成规矩。 这又是何苦。 谢江图谋大事，身边有谢长风这个亲子、还有诸如顾舟这样的心腹部下，何必又让他的亲女来趟这个浑水。 谢婉凝与年仅九岁的小皇帝，又当真能玩到一起去吗？ 妙元这样想着，就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谢婉凝的头。 谢婉凝顿时一呆，杏眼瞪圆了看她：“殿下……” 妙元指指桌案：“冰酪还有么，我想再吃一碗。” 谢婉凝眼睛一亮：“殿下也喜欢吃这个！” 她连忙吩咐仆婢再去张罗，又转过头看着妙元，小声说：“我也喜欢吃，但是母亲不让我多吃，说女儿家吃多了冰的不好。” 妙元弯起唇角。 说起吃的，谢婉凝才有了些孩童的样子。 妙元也一直都喜欢跟心思简单的人说话，这会儿更加放松，闲闲问：“你来云影殿住，你母亲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母亲在家照顾妹妹。”谢婉凝说，“妹妹如今年纪小，刚满一岁呢。” 谢婉凝口中的母亲，自然是谢江的第三位继室，如今的镇国公夫人燕氏。 如此话匣打开，妙元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谢婉凝闲聊，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谢婉凝还邀请妙元留在殿中与她一同用膳。 顾舟就是在这时来的。
第11章 妙元看见顾舟，还想与他说让他先走，却见身侧的谢婉凝，提起裙摆就奔了出去，热情地根本不像一开始见到的那个温婉端庄的女郎。 “哥哥！”谢婉凝唤了一声，想起琼华长公主还在她这里做客，又唤道，“顾舟哥哥！你是来找我的？” 妙元坐在椅上，抬目望着二人，指尖轻轻地捏了捏袖口衣料。 就见顾舟也看着谢婉凝笑，却是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谢婉凝诧异：“我就住在这里啊。” 所以他并不是来找她的。 顾舟不禁扬眉，看向屋内坐在椅上的妙元。 谢婉凝一边引着顾舟往屋内走，一边道：“是太后娘娘让我住在此处的，父亲也说让我住在这里……” 谢婉凝说着说着就小声：“让我多去找陛下玩。” 她仰头望着顾舟，眼睛亮晶晶的，女郎家娇俏的面容上，是仰慕，还有依赖。 但顾舟目光一直落在妙元身上，没注意听谢婉凝说了什么。 二人终于进了屋内，离得近了，顾舟看清妙元脸上的神色。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漠。 顾舟倾身作礼：“殿下。” 谢婉凝站在一旁道：“我刚刚正在与琼华姐姐说，要与她一同用晚膳呢。哥哥既然也来了，不如我们三个一起……” 妙元凉飕飕道：“不用了。” 谢婉凝愕然转头，看向妙元：“琼华姐姐？” “本宫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妙元神色有些不自在，又带着几分别扭，“就先回去了。你们两个吃吧。” 说完她就站起身往外走，步子迈得飞快，可没走多远，就被追上来的顾舟拽住了手腕。 妙元走不动了。 顾舟眉头轻皱：“……好端端的，你怎么又发脾气？” 妙元挣了挣手腕，没挣脱开，当下便别过脸，语调讥讽道：“本宫倒是不知，顾大将军与谢三娘子这般相熟。既然交情深厚，你自去与你的婉凝妹妹用膳，冷待了她多不好。” 顾舟懵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惊愕半晌，有些不可置信地笑道：“所以你是嫉妒了？” 妙元“呸”了一声，难以形容自己在听到谢婉凝那句“哥哥”时的感觉。 “我嫉妒个屁！”她实在忍不住，说了粗话，“我是觉得你不要脸，二十多岁的人，勾搭一个小姑娘，你怎么好意思的。” 顾舟：“……” 妙元趁着他怔愣的功夫，把手抽出来往前走。 顾舟默了默，又大步跟上去，走在她身边道：“谢三娘子年纪尚小，我与她清清白白，不是你说的这样。” “十四岁开始议亲的女郎多的是。”妙元道，“不过谢三娘子是要当皇后的人，跟你当然没可能。” 可这又不妨碍谢婉凝喜欢顾舟…… 方才在云影殿，那谢婉凝看着顾舟的眼神，妙元都瞧见了。 “当皇后？”顾舟顿了一下，“你从哪里听的？” “看都看出来了，还用谁特意去说吗？”妙元听见顾舟这话更是来气，转过头嘲讽道，“怎么，你这个当‘哥哥’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顾舟：“……” 他当然知道。 但他是没想到，事情已经明显到让妙元都察觉了。 “陛下如今年纪太小，婉……谢三娘子也还是个孩子，现在谈什么立后的事，未免为时过早。” “是啊，但镇国公会这么想吗？” 妙元说完，又意识到顾舟方才话里那句没说出口的“婉凝”，一时心中更是烦躁。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她明明不喜欢顾舟。 或者说喜欢过，但早就腻了。 她可能只是自尊心在作怪，身为公主的她，眼里容不得沙子，也忍不了顾舟这种一边来招惹她，一边与别的女郎牵扯的行为。 正巧这时就走到了玉芙殿，这里离云影殿的距离本就不远。 妙元站在房门处，最后对顾舟讥讽道：“你不会以为，镇国公会放着好好的国丈不做，把亲女许配给你吧？” 说完，妙元迈过门槛，又“砰”地一声关上房门，把顾舟隔绝在了外面。 顾舟摸了摸鼻子。 她动作太快，他都差点被门撞上。 此时房门处也站了一些仆婢守卫，但除了妙元自己的心腹，剩下的也都是被顾舟筛过的人。刚刚妙元与他说的话比较敏感，顾舟倒是不担心被传出去。 他抬了抬手，本想推开房门入内，却犹豫片刻，转身离开了。 在向妙元说清楚之前，他要先解决一件事。 谢江似乎铁了心要送谢婉凝入宫为后，顾舟要阻止他。 - 吉云堂中。 谢江刚用过晚膳，正有闲暇，坐在窗下摆弄棋子。 抬眼间瞥见顾舟，当即朝他招了招手，笑道：“不陪你那个公主了，不如过来陪我下一局棋。” 顾舟走上前去，倾身行礼：“镇国公。” 谢江瞧他面色严肃，不由一怔。 他扔了手中棋子，面上笑容微收：“怎么，是又有什么紧急之事，让你这么晚来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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