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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片刻。 妙元点了点头。 在母亲灵位前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妙元与岳秀婵一同踏出殿门时，看到外面天色已暗。 而不远处苍翠高大的柏树下，顾舟静静站立。 见妙元望过去，他才抬步向二人走来。 岳秀婵瞳孔微缩，忆起前些日子长安城中关于琼华长公主与顾大将军的传言，略有所觉，侧目朝妙元瞧了瞧。 妙元道：“姐姐如何回去？不如与我们一起。” 岳秀婵摇了摇头：“你去吧，我坐家中的马车即可。” 妙元便道：“那等过几日，姐姐可要来公主府找我玩。” 岳秀婵颔首应下。 此时顾舟也已经到了二人身前，倾身礼道：“殿下，郡主。” 岳秀婵屈膝还礼。 但她也没什么可与这位顾大将军说的，只又看向妙元一眼，带着自己的侍女走了。 顾舟与妙元一同往外行去。 妙元咬了咬唇，语气纠结：“你怎么又来接我？” 顾舟眸色晦暗：“你不想让我来接？” 妙元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你不忙的吗，每天皇城里那么多事，还要来接我，不会耽搁的吗？” 顾舟：“那你想让谁来接？” 妙元：“……我公主府也是有护卫的呀，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我刚回长安，收了好多帖子，过些时日都要去赴宴。你既然要忙政事，就不要管我了，要不然来来往往的多累啊。” 本能的，妙元不想让他缠她太紧。 行宫时她已经被他监视了近两个月，她都那么乖了，什么小动作都没做，再来她真的要受不了的。 顾舟弯了弯唇：“你最好是在心疼我。” 妙元在心里哼了一声，转头看他：“那你下回别去接我了？” 顾舟声线冷淡：“嗯。” 妙元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小人，大跳欢呼起来。 步上马车之后，顾舟递给妙元一个用油纸包着的胡饼，触手仍有些温热。 妙元接过来，发现是自己从前最喜欢的那家胡饼铺子，她眼睫微闪，抬眸看看顾舟，又把视线落在胡饼上面。 顾舟语气一如既往的臭：“你不饿的话，也可以不吃。” 等回到公主府要很晚，这期间都用不上晚饭。 妙元小声：“……饿了。” 她低头张口咬住，在摇晃的马车上一点一点吃了起来，唇瓣都沾染了一些晶亮的油脂。 顾舟看了一会儿，默默移开目光。 接下来几日，妙元逐渐恢复了以往在长安城时的交际。 她试探一番，发现顾舟果真没有再监视她，连忙找来邓燕，让她把信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她还又往通善坊的别院去了一趟，看了看两月未见的小侄子。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晴芳语气纠结：“殿下，顾将军果真没有再盯着咱们了吗？” 其实妙元也不清楚。 但她想，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她若再耽搁下去，皇兄那边得不到她的消息，还不知要有多着急。 反正种种迹象表明，顾舟现在还是要保着她的命的，那她不如赌一把。 妙元做完这许多事，心中自然也有些虚，以至于在回府时，看到谢家送来的帖子，第一反应竟然是吓了一跳。 她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与谢家三娘还有私交，大约又是来约着她出去玩儿的。 妙元将帖子拿在手中，却是一怔。 ——邀帖共有两份，一份是谢婉凝送来，另一份则是谢长风送来的。 这两份帖子又都写了同一件事：邀请她明日午时过府赴宴。 妙元将两份请帖翻来覆去地看，忍不住嘀咕：“谢江还有一个儿子？是他和第二任妻子所生？明日谢府宴席……是谢江要向众人介绍谢家二郎？” 妙元没想明白，等到顾舟回来时，她赶忙把两份邀帖都藏了起来。 顾舟才与她说过，让她不要参与那些乱七八糟的政事，此事虽然不算政治，但到底与谢江有关，说不定顾舟又不让她掺和，甚至直接禁止她去赴宴。 但妙元想，与谢婉凝的相识往来，倒是阴差阳错有了让她接近谢家的途径。这邀帖既然送来，她是一定会赴约的。 次日天明，顾舟临走时还回榻边看了看妙元，发现她如往常般懒怠不起，不由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才起身离去。 而妙元紧接着就从榻上爬了起来，唤来婢女们服侍她洗漱梳妆。 她很是艳丽地装扮了一番，既然要去谢府赴宴，那她一定会见到许多如谢江、顾舟这样的人物，哪怕她什么都探听不到，只是简单地观察一下也是好的。 而她身为长公主的气势不能输。 时近正午，琼华长公主的马车终于缓缓驶入谢府所在的坊门，妙元看见谢家府邸之外停放的马车，都靠墙排成了两列的长队。 谢府门庭如此热闹，亦可见镇国公谢江权势之重。 妙元步下马车，定了定神，昂首挺胸地踏入谢府大门。 今日赴宴宾客众多，席面从内院一直延伸到外院。 妙元身份自然还算是贵客，很快被府中管事一路请到了内院。 迎面就与走来的顾舟撞上了。
第19章 妙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快步上前的顾舟攥住手腕，用力拉到了一旁的漆红圆柱之后。 顾舟紧紧地盯着她，语气是妙元从未感受过的恼怒：“谁邀请你来的？！” 当今朝局之下，谢府这样的门庭，若是没有邀帖，即便是公主也只能被拒之门外。 妙元被他唬了一跳，手腕又被他攥得生疼，当即一张脸就皱了起来，委屈开口：“怎么，我不能来吗？” 顾舟不为所动，仍沉着声问：“谁邀请你来的？” 妙元眼圈红了几分，在顾舟的目光逼视下，只能和盘托出：“婉凝妹妹……还有谢大郎君，都给我送了邀帖。” “又是谢长风——”顾舟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强压下怒气，问，“你收到邀帖，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最近都不管我去哪里赴宴的吗？”妙元说到这里，也意识到顾舟最近确实没有再监视她，她缓了缓神，语气仍是委屈，“我为什么不能来？” 顾舟一时未应。 他垂眸望着妙元，心中掠过诸般思绪，起伏不定，竟然还有些恐慌。 虽然他知道，今日一过，全长安城的人大约都会知道他的身世，他根本瞒不住妙元。 但……他还是不想这样直白的面对这一切。 他是想今晚回去之后，自己告诉她的。 怎么能让她亲自来看见呢？ 顾舟道：“我现在派人送你回去。” 妙元愕然看他。 顾舟喉结微滚，低声说：“等今夜回府，我跟你解释。” 妙元猛地反应过来，怒道：“我不要。” 她想挣脱开手腕，奈何根本敌不过顾舟这样武将的力道，吃肉停不下来，一时气恼道：“谢家人给我寄的邀帖，我光明正大来的，凭什么你说让我回去我就要回去？” “妙元——”顾舟语调沉沉，细听还有一丝乞求意味，“你现在先回去，好么？” 但妙元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出来他语气的不对劲。 她只觉得他在行宫监视了她近两个月还不够，如今竟然还想控制她与人交际，真是太过分了！ “我不回去。顾大将军，”妙元抬了抬下巴，“有本事你就把我绑回去。” 今日谢府人来人往，顾舟当然不会这么做。毕竟在表面上，对皇室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妙元眉目冷道：“松开——” “二郎君！二郎君！” 疾呼声由远及近，谢府管事从不远处小跑过来，很快就来到二人面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顾舟道：“二郎君怎么还在这里，郎主方才还问，宴席马上就要开了……” 顾舟僵在原地。 而妙元一阵呆愣，从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谢家管事称呼顾舟为“二郎君”，再去看顾舟的反应，她脑中思绪凌乱地转了几转，突然就捋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妙元颤声开口：“你就是……” “退下。” 话是对着管事说的。管事浑身一抖，看气氛不对，慌忙往后退了几步。 顾舟垂下的眸光顿了顿，才抬起看向妙元，语调沉静地承认：“我就是。” 妙元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 不知是不是因为事发突然，顾舟的力道没有方才那么大，妙元很轻易就挣脱了。 她抬目看看四周，神色茫然无助。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想起来一开始与顾舟重逢，她还以为顾舟破坏她婚事的举动会影响他和谢江的关系……又想起在行宫，她竟然天真地以为顾舟会背叛谢江…… 难怪顾舟从不将谢长风放在眼里……也难怪谢长风要通过她来报复顾舟…… 更难怪……谢婉凝叫他哥哥…… 谢家人早就知道，只有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就好像个天大的傻子。 妙元有些想笑，却又笑不起来。 最后只能神色古怪地看着顾舟，目中一片凄凉。 顾舟低声唤她：“妙元，等今夜回府，我会向你解释。” 妙元道：“不敢当。” 他本就拥有显赫的军功，是当今朝堂上权势颇重的人物。在今日之前，大约有不少人会想过他这个谢江的部下，风头日盛，将来有一天会不会与谢江关系不和，甚至自立门户……但过了今日，估计没有人会这样想了。 毕竟“大业”未成。谢江若有问鼎至尊的野心，谢家人又怎会在功成之前就起内斗呢？ 血缘关系和孝道驱使，仍然比旁的关系要稳固许多。在取得最终的胜利之前，这位顾大将军，应该都不会背叛谢江。 顾舟眸色微暗。 妙元情绪已经平静了一些，她弯了弯唇角笑道：“二郎君还愣着做什么，不去寻镇国公么？管事说宴席就要开始了。” 顾舟沉默一瞬：“那你呢？” “我当然与谢二郎君同去，毕竟来都来了，怎么好不入席就走呢？” 说完妙元就率先迈开步子，往宴席处去。 她昂首挺胸，搭上从一侧快步跟过来的侍女晴芳的手，摆足了长公主的高傲气势，出现在了宴席上。 已经入座的众人听见唱礼声，转目望见妙元，纷纷一怔，而后起身作礼。 谢江也满脸惊讶地迎上来：“竟是长公主殿下驾到……” “我收到贵府三娘送来的邀帖，于是就来了。”妙元面上端起假笑，她知道顾舟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故意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知道今日是贵府二郎君认祖归宗的大喜日子，怎么能不来祝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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