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学堂里走出来,门口没有萧逸的影子。 学堂门口对着马路,顾如约站在道边,四处寻找萧逸。 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从官道上传来,眨眼间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瞬间到跟前,顾如约朝后退了几步。 正中马上的男子,身材高大,侧头朝她扫了一眼,顾如约只觉得这双眼像鹰一样锐利,射出雪亮的光。 转瞬男子策马过去。 顾如约站在那里,这个男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正寻思,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腰,身子一轻,人已经坐在马背上。 萧逸牵着马,问:“看见长生了?” “看见了,长生上课,没说几句话。” 顾如约还想着方才骑马的男子。 “长生这小子长大了要是好样的,自然有一番作为。”萧逸说。 出了镇子,萧逸一跃上马,两人同乘一匹马,原路返回。 这一段路官道上马车少,行人不多,道路宽,萧逸打马飞跑,顾如约闭眼,耳畔呼呼风声。 萧逸扬鞭打马,高声喊:“怕吗?” 顾如约摇摇头,睁开眼,看马匹的两只前蹄腾空,眼睛朝下望,地面飞速掠过,马匹四蹄不着地,像飞起来一样,不由身子往萧逸怀里缩了缩,耳畔传来萧逸呵呵笑声。 这匹马脚程好,千里驹,跑起来,风驰电掣。 到了山村山脚下,陈承忠带着王府暗卫随后到了,萧逸把马匹的缰绳扔给暗卫。 暗卫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往山上走,骑马不是舒服的一件事,来回坐在马上,顾如约娇弱,身体有点吃不消,萧逸走了几步,看顾如约落后,他蹲下身,说了句,“上来。” 顾如约犹豫,看看四周,陈承忠和暗卫都不见了,萧逸回过头,命令道:“快上来。” 顾如约望着眼前高山,自己爬确实吃力,左近无人,就走过去趴在萧逸背上。 萧逸背着她,甩开大步,朝山上走,习武之人,腿长走得飞快。 快走到村口,前面出现一群妇女,正朝山下走,顾如约趴在萧逸背上,小声说:“你放我下来,一会她们又打趣我了。” 萧逸脚步未停,“怕什么?你是我娘子,背着你怎么了?” 一群妇女叽叽喳喳,其中一个少妇指着大步上山来的萧逸,“那不是顾相公吗?” 众人高声笑着,“顾相公背着的是顾娘子。” 村口一群儿童站在上面看,喊着;“快看,猪八戒背媳妇。” “猪八戒背媳妇!”这群儿童高喊。 顾如约羞赧,没脸看人,把脸埋在萧逸背上。 这群妇女经过他们身边,一个妇人瞅着他们,笑着说;“顾相公可真疼媳妇,顾娘子真是好福气。” 一个年轻的媳妇取笑说;“顾相公,累不累呀?” “不累。” 萧逸一口气背她上来,气定神闲。 几个媳妇在村口小溪边洗衣裳回来,端着盆,老远看见,一个妇人说;“你们看,顾相公背顾娘子,这顾娘子可赖得有一说,现在连路都不走了。” 一个肥胖的中年婆娘撇撇嘴,“女人骑男人身上,男人要倒霉运,” 一个媳妇说;“胖婶,你儿子可背你媳妇?” 胖婆娘哼声,“老娘不背,背他媳妇,他要背,老娘倒要问问,他是媳妇生养的,还是老娘生养的。” 几个婆娘哄笑。 顾如约听见,更没脸见人。 走到小院门口,顾如约趴在萧逸背身,小声说:“到家了,放我下来。” 萧逸没放她下来,直接走进小院,小院里五婶,辛驳、桂香、沉香都在。 五婶看他们进来,问:“顾娘子脚怎么了?” 顾如约简直有个地缝能钻进去,山村这地方闭塞,男人当家,民风不开化。 萧逸替她答,“骑马累了。” 五婶松了一口气。 一直背进屋,萧逸把顾如约放在炕上。 西厢房里,沉香和桂香已经收拾好东西,打好包袱,除了来时的两个包袱,又多了一个包袱。 桂香端一盆水进来,“殿下和主子洗手吃饭。” 顾如约洗了,桂香端起盆要把洗手水倒掉,重新换一盆水,萧逸洗手。 萧逸阻止,“不用换水了。” 桂香放下盆,萧逸在顾如约洗过的水里洗了手。 沉香端着饭菜进来,“五婶说顾娘子累了,端来屋里吃。” 吃了饭,桂香忙着给辛驳做衣衫,明日出门路上穿。 顾如约和沉香检查一遍东西,取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又挑了一支赤金镶宝石镯子,在手里掂了掂,拿着走去上房。 五婶还在灯下缝补衣衫,看见她进来放下手里的针线,“还没睡,明日你们要早起赶路。” 顾如约把银票塞在五婶手里,“这段日子住在这里,叨扰了。” 五婶不收,推拒,“你已经给了不少,你住的房子平常空着,再说你们住这里经常买吃食,我不是也跟着借光吃,要认真算我占了你们很大便宜,再要你们的钱,我心里不落忍” 顾如约把银票硬塞在她手里, “我们把五婶你当成亲人,五婶以后不用太辛劳,这点钱给长生交束脩费。” 顾如约帮她把银票揣在怀里,笑说:“我相公家很有钱。” 又把金镯子给她套在手腕上,“这是当姐姐给长生以后新媳妇的。” 五婶一脸难为情,“你看我收你银票又要金镯子,你五叔回家,还不埋怨我财迷。” “镯子你收起来,不告诉五叔就是。” 顾如约眉眼含笑说。 第二天是五婶起来做的早饭,五婶准备了不少东西,几只活鸡鸭,一筐鸡蛋鸭蛋,一袋子山货。 煮了十几个咸鸭蛋,烙饼,说:“拿着路上吃。” 顾如约不拿,拂了五婶一片心意。 这么多东西,几个人拿不了。 顾如约出门叫晋王侍卫。 一走出院门,看见容安带着几个暗卫等在门口。 自从顾如约逃走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容安,容安微微尴尬,顾如约却像什么事没发生一样,眉目含笑,“容公子别来无恙。” “侧妃好!”容安看顾如约已非当日在方远城时孱弱,乌黑的眼睛灵活又明亮,顾盼神飞。 其实顾如约逃走后,容安没带人追赶,心底里想放她走,顾如约感激容安,知道容安在萧逸面前定然受了责备,有几分歉意,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容公子。” 容安宽厚地一笑,“容安王命在身,身不由己,侧妃理解。” 顾如约说:“容公子如果早来几日,还能吃上一顿山里的野味,保管容公子乐不思蜀。” “侧妃乐不思蜀是因为山中野味?” 两人相视一笑,前事揭过,不再提。 顾如约叫几个暗卫进去提东西。 五婶以为是顾家仆从,顾如约走时也没透漏身份,如果山里人知道顾相公是晋王,不知道怎样震惊,山里闭塞,村民连县令都没见过,晋王皇子身份,对他们来说天大的官。 听说顾如约要走,村民们都来送行,杨大娘拉着顾如约的手,“顾娘子,可记得来看我们。” 平常求顾如约写信念信的老婆婆也都说:“顾娘子,以后啥时还来?” 顾如约感动,山民淳朴,感情真挚。 在全村人目送下,顾如约随着萧逸离开山村。 下山时,顾如约频频回头,看见五婶站在最前面,朝她招手,心里产生不舍和难过。 她跟在萧逸身后,下山一路默默的。 辛驳和桂香走在最后,辛驳几次回头看,为了跟桂香在一起,离开他生长的地方。 桂香瞅着他,悄悄地抓住他的手,辛驳看桂香一眼,握住她的手。 山下两辆马车,陈承忠和余平带领王府侍卫候着。 看见萧逸,一齐抱拳行礼,“殿下!” 萧逸先上车,在车上伸出手,把顾如约拉了上去。 沉香和桂香坐后一辆马车,辛驳骑马随行。 马车启动,一行人朝南方向而去。 官道平坦,马车稍颠簸,马车里就她和萧逸两个人,顾如约靠在车壁阖眼假寐。 不大一会,她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说话声醒了,懒得掀开眼皮,听车下容安的声音,“殿下,中午打尖吗、” “不停,晚上到方远城住。” 说话声离自己很近,好像就在耳边,自己睡觉感觉靠着很舒服,顾如约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萧逸身上,睡觉前她靠在一侧车壁,不知怎么睡了,依偎着萧逸身旁。 她坐直身子,萧逸注视她,“醒了,饿了吧?” 中午不停,顾如约想起五婶拿的咸鸭蛋和烙饼。 从车座下拉出一个包袱,放在腿上解开,里面用干净的布包着一叠烙饼。 顾如约留下几张饼,剩下的包上,掀开车帘,招呼,“容公子,包袱里的烙饼分别大家吃。” 容安接过包袱,命令马车慢行。 大家在马上垫了点东西。 后面马车里的沉香和桂香也留下够自己吃的,剩下的食物分给侍卫们吃。 马车里,顾如约拿干净的手帕垫着拿了一张饼给萧逸,又慢慢地剥咸鸭蛋皮。 萧逸瞅着顾如约的小手洁白,细皮嫩肉的,像剥了皮的鸡蛋,遂忍不住握住揉捏。 顾如约一个咸鸭蛋没剥完,白了他一眼,“别捣乱。”抽出手。 顾如约吃了一张饼,萧逸也吃完了,剩下的顾如约包上。 抽出一方手帕擦嘴,低头看见萧逸腰间挂着她做的装了草药的香囊,突然想起来,她曾见过萧逸原来戴的一个旧香囊,以为是府里哪位姬妾做的,香囊旧了,萧逸还戴着,当时还想萧逸挺恋旧。 现在想起来,那个香囊一定是薛贞柠送的,萧逸一直戴在身上,现在那个旧香囊换上这个新的香囊,大概萧逸烦恼蚊虫,才换下来的吧。 夏季马车换上纱幔,顾如约卷起纱幔,一路看窗外的风景。 黄昏时分,顾如约看见晚霞映照下的古老城墙,前面就是方远城了。 顾如约是从这里逃出来的,只不过当时她从西城门逃走,现在从北城门方向进城。 她忽然想起问身旁的萧逸,“戴公公怎么没看见?” 戴连全和两个太监都没看见,顾如约心想,别是受自己连累,被萧逸处置了。 萧逸冷声说:“那个没用的奴才,打了他五十板子,让他滚回京城了。” 萧逸当时听说顾如约逃走的消息,很吃惊,继而震怒。 差点要了戴连全的狗命,还是吕先生讲清,饶了他。 两人重逢后,尽量避免提这个话题,今天提到这,萧逸问;“我那日走后,你服了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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