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俪啧了声,皱眉道:“这黄老将军也是的,光逮着一个人用?从小九曜回来到他走,他可是一刻歇息休养的功夫都没有,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魏旌叹了口气,道:“也难怪,他本来就是斥候营里拔尖儿的人,如今又没有别人能顶上……” “那至少给他休养的时间,这要折腾死人么?” “老将军自然有他的考量,已然入冬了,按照西狄人一贯所行,他们多半在第一场雪落的时候就要有所行动,这会儿当然是兵贵神速,野狼关虽是守关,却也不能总是被动行事。” 明俪有些烦恼,但她也不懂行军打仗这些事,只得先陪魏旌回来前厅。 那些士兵们见他两个说了这半晌话,不由地又嘴里花花地说些玩笑话,明俪习以为常了,跟他们说笑几句,走到店门口,向外打量。 她心里想的是魏旌所说的宿九曜出关的事,关外基本上就是西狄人的地盘,斥候营每次出关,都是九死一生。 可偏她又对这些无能为力。 正在出神,远远地却看到街头一辆马车驶来,车头坐着一人,竟正是武万里。 明俪不由看向武都头,却见车到十字路口,车速放慢,武都头回头向着车内说了几句话,纵身跳下。 就在他回头说话的功夫,明俪看清楚车内一闪而过的是张秀美的脸,赫然正是那位吴仙小姐。 明俪见状便撇了嘴。 那边武万里跟马车里的吴仙道别,马车滚滚而去,武都头转身,便跟明俪打了个对眼。 明掌柜呵了声,反而迎着走了几步,叉腰道:“武都头,几天不见,就这么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的了?别光顾着喜欢,也该办点正经事,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酒啊?” 武万里道:“我正要找明掌柜办正经事。” 明俪一惊,忙啐了口:“呸,你还想左右拥抱?想得美!” 武都头忍笑:“是要请明掌柜帮个忙。” 明俪斜睨他:“什么忙,难不成是要老娘去给你提亲,当司仪?” 武万里叹气:“明掌柜以为我今日跟吴姑娘是去做什么了?” 明俪白眼看天,拒绝:“男男女女在一块儿,无非就是那点儿事,我不想知道,你也不用跟我说。” 武万里不理她,自顾自道:“我是陪着她去看地方了。” 明俪微微诧异:“怎么了,你们要买房子?哦也是,成亲了的话,住新房子当然更好,反正人家有的是钱。你就算吃软饭都使得。” “行了,”武万里皱皱眉:“房子确实是要买,但不是为了什么成亲,吴姑娘,她要办保婴堂。” “保……”明俪瞪大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武都头道:“保婴堂,最好连带学堂一起。” 明俪觉着身体之中一阵麻酥酥的,又觉着匪夷所思:“她?她……她怎么想到这个?” “她自己就是家破人亡后被收养的,自然感同深受,尤其……” 长怀县在野狼关旁边,边界处时常有西狄人侵扰,遍地的流民,孤儿更是不足为奇,故而纯阳观那里,宿九曜也才收留了大毛他们许多孩子。 而最近偏偏学堂又出了事。 “她是个有心的人,”武万里看了眼酒楼中,魏旌跟众士兵正痛饮狂喝,他道:“本来我以为她拿了银子,大可一走了之重新开始,所以听她说了打算后,我起初也是不信的。” 明俪敛了笑容,怔怔:“她真要这么做?” “今日我便是陪她去勘查地方,她叫我帮忙打眼,便是怕她一个女子,孤掌难鸣,不能成事……想多找几个人……”武万里眼睛望着明俪。 明俪咽了口气:“所以你……找我?是你的意思还是她?” 武万里道:“我听她一说,立刻就想到了明掌柜,一来明掌柜是女子,最是心细,二来你能把快活林打理的妥妥当当,帮着她去料理保婴堂,也不在话下,若是你肯帮手,一定可以……妥妥当当。” 明俪嘀咕了一句。 武万里道:“明掌柜觉着如何?我知道这请求有些唐突,只怕会叫你为难,但此举若能成功,却是一件大好事。” 明俪的目光越过武万里,看向街头来往人流,此刻心中想到的,却是魏旌方才劝她离开的那些话。 “我以为这长怀县里多的是鸡鸣狗盗,无情无义的人,却没想到,这冰冷的世道里,也还不缺这样的……”明俪抱着双臂:“卫巡检,小九曜……现在又多了一个……但毕竟是少之又少,在这般人人自顾不暇大厦将倾般的时候,做这些有用吗?” 武万里垂首,最后道:“有用吧,能救一个是一个,能出一分力是一分力,卫巡检,小九,他们做那些事之前,可曾问过有用与否吗?做就是了。” 明俪有些震惊地看向武万里,终于她笑了:“这话蠢的很。我可最讨厌蠢人了。”她转过身,又自言自语般:“尤其是想到我自己也要变成蠢人,就更讨厌了。” 武万里听着她最后那句话,不由也笑了。 天阴测测的,随时都会飘雪。 野狼关那里,黄士铎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 连长怀县这里都听说了,百姓们不禁忧虑,毕竟野狼关是长怀县的屏障,而黄士铎则是野狼关的主心骨。 尤其冬天是极危险的,因为有经验的都知道,西狄人最擅长冬日偷袭。 连日来,长怀县头顶仿佛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街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 明俪这些日子都帮着吴仙算计地皮,安排合适的仆妇人等,忙的不可开交。武万里那里则也帮着在县衙走动,递送需要的文书之类,毕竟冬天了,街头的流浪孩童绝对抗不过北来的寒风。 明掌柜忙中偷闲,看见那阴沉的天色,想到魏旌的警告,心里不由也一沉。 幸而酒楼跟保婴堂有太多的事情缠身,叫她没时间多想别的。 长怀县城内,为了赶在北风凛冽前尽快设立保婴堂而争分夺秒,野狼关外,西狄人也正在酝酿第一场雪来之时的尽情屠杀。 黄士铎病倒的消息,显然也传到了西狄人的耳中,他们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屠戮罢野狼关,再将长怀县吞入口中。 冬月初,夜晚。 野狼关的值夜守将正在城楼上巡逻。 一阵北风从关外吹来,一名士兵忽然感觉脸上寒浸浸的,他伸手摸了摸,发现手指头有点湿润。 众人诧异地抬头,却惊见夜色中,一点点白色的雪花正从天空纷纷扬扬地降落。 下雪了。 就在众人惊讶于冬日第一场雪就这样悄无声息降落之时,“嗖”地一声响,黑暗中,夹杂着雪花,一支冷箭仿佛是从天上射落似的降下。 士兵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更多的密密麻麻的冷箭如雪花般降落。 西狄人终于动手了。 京城。 崔公公告诉卫玉,让她暂时在东宫歇息两日,其他事情可以不必理会。 先前卫玉是领了御史台的差事出京而遇到意外的,本来要先回御史台复命,不过太子显然早已经做了安排。 别的地方可以先不去,萧太清府里还是要去一趟的。 次日早上,卫玉收拾过后,带了阿芒先去萧府。 萧相显然也知道她今日必来,故而在府内等候。 师徒两人在书房相见,卫玉行了礼,萧相请她起身,便问起她在外种种。 卫玉简略告知,只说是先前为躲避追踪,慌不择路,稀里糊涂到了豫州。 萧相听罢,摇头道:“你就这样告诉太子殿下的?” 卫玉讪讪。萧太清道:“殿下信了?” “殿下没说什么。” 萧相轻叹道:“蝉儿,我同你说实话,你这些说辞,我是一句不信的。你倘若是个糊涂不懂的人,兴许可以这样解释,但不管是太子还是我,都知道你的性子。” 卫玉的脸上微微发热:“老师……” 萧相道:“其实猜你要做什么很简单,就看你在哪里驻足就行了。你最终停留的地方是野狼关、长怀县,那么我就可以认定你是要去那里的。” 卫玉心一惊,萧太清面色淡然,继续说道:“何况长怀县的那屠户之死,你该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野狼关里发生的事情,也绝不可能是巧合,你找出那里的西狄细作,以及救了那位……叫宿九曜的少年。” 卫玉只能低下头。 萧相声音温和,继续说道:“我说这些,不是要逼你什么,只是提醒你,太子不是可以被糊弄的人,我能想到的,太子早就想到了。他不说破,不等于他不在意,而你也不能就以为能瞒得过他。知道吗?” 卫玉站起身来,双手交握在一起:“是。我知道了。” 她的语声有点艰涩。确实,李星渊只问了一句她怎么到了长怀县的,至于她怎么解释,他也是听着,并没有很追问她。 卫玉就觉着自己可能是蒙混过关了。 如今萧太清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李星渊一定也在猜测她离开的目的,只是太子不说而已。 萧太清点点头:“坐吧,我是为了你好,不是训斥你。” 卫玉心头沉重,缓缓落座。 萧太清瞥着她的脸色,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但萧相并没追问卫玉,只道:“不管你为什么去,但你去这一趟也好,我近来收到消息,西狄人很可能在最近对野狼关下手,你去搅一搅局,兴许不是坏事。” 卫玉攥紧了双手:“老师,要是西狄人犯境,野狼关会无恙吗?” 萧相道:“黄士铎是个能人,豫州府又给予了兵马辎重等,只要野狼关不生内乱,就算交战,也不至于落了下风。” 卫玉听他这样分析,稍微放心。萧太清又道:“是了,听说黄士铎已经派了斥候出关,便是你所救的那个少年……” “小九爷?”卫玉脱口而出:“他出关了?” 萧相微微一笑:“你很在意这个少年?” 卫玉扣住手心,生生地让自己稳坐:“我对他印象深刻。就是……我离开之时他身上还带伤。” 萧相若无其事地:“所谓英雄出少年,想必他是个可用不可缺的人,黄士铎才会这样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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