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瑶抿着唇点头,慢慢缩进被窝里,侧过身去。 她听着卫鸣的脚步声远去,而后是门被关上的咯吱声。 屋内静谧,静如数九寒天的雪夜。 卫姝瑶侧躺着,咬着唇,任凭眼角的泪水无声滑落。 她白皙的手指已经被卫鸣细心擦拭干净,可手心的疼痛一阵一阵,疼得她小脸苦巴巴的。 她慢慢收拢了手指,却觉得掌心那种黏腻的血味仍旧挥之不去。 她莫名想起,谢明翊就是从那样的尸山血海里挣脱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 曾几何时,他怕她闻到他身上的血味,一直小心遮掩,洗净双手才来拥抱她。 她骨子里极其嫌恶血。 那夜亲眼看到谢明翊站在寺庙的血池里,她第一反应也是想逃离,僵硬着迈不开步子。 可现在,她却生出后悔来—— 早知道,她该上前先抱抱他的。 卫姝瑶用力地收拢了手指,手掌钻心地疼,疼得眼泪止不住地掉。 她慢慢转过身子,望着深夜的皎洁月色从窗口落在地上,如一片残雪铺展开来。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办啊……”她的声音很低,也带着几分凉意。 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忘却皇帝的种种劣行,更没有办法让谢明翊脱离那个太子的身份。 只要他还是大魏太子,他们的天堑无法抹平。 她是那样地想他,但绝不会为他放弃原则。 她做不到。 除非他不是太子,不再是皇帝的儿子,或许一切尚有转圜。 腰间硌得难受,卫姝瑶伸手摸到了贴身的匕首,将它翻出来,愣愣看着刀柄上的花纹。 她轻轻拔出短刀,月光洒在刃上,泛着凛冽寒光。 “告诉我,我只能这样做了,是吗?”卫姝瑶声音幽幽,好像稍微用力,都会扯得心口疼痛。 那个他自愿套上的枷锁,她要亲手打破。 卫姝瑶将匕首插回刀鞘,手背使劲儿擦去了所有眼泪。 她要做一件大事,而这个时机正好恰当。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许幼稚,或许可笑,犹如飞蛾扑火希望渺茫。 但,总要去试一试,不是吗? 卫姝瑶咬了咬牙,心里下了决心,透澈的眸子里锋芒微动,再无先前的迷茫。 她眼前又浮现出那日两个人上山祈愿的情形。 彼时,谢明翊望着她良久,清冷黑眸里是如此坚定,告诉她:“会有的。” “盛世安宁,山河无恙,你想要的,我帮你。”她喃喃自语。 你所念,亦是我所想。 谢一:弄丢了老婆,这下彻底疯啦 小修了一下
第83章 往事 天门关太守府。 谢钧视察了将士回来,刚脱了战甲,换上一身宝蓝常服,就听得侍从禀报说卫蒙已经彻底好转了。 谢钧沉吟片刻,起身朝府邸内院走去。 行了片刻,到了卫蒙居住的屋子门前,却见守在门前的侍卫蹙着眉,低声劝解道:“方才军医来看过,卫将军又睡下了,现在魏知州在里面,君上还是稍后再进去吧?” 魏谦投诚宁王主要是看在卫蒙的份上,对谢钧并无太多敬意。前段时日,他表面与谢钧相处尚且能安稳,做做表面功夫。 可那日刺客来袭伤了卫蒙,魏谦对谢钧的一肚子怨怼彻底爆发,干脆拒见。 谢钧虽不介怀,他的属下却未必,只是谢钧不许他们为难魏谦,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眼见自家主子要送上门去被人骂,守卫不得不劝道:“魏知州守了这几日了,料想也困乏了,君上等他离去再探望老将军,也不迟。” 谢钧却摆摆手,让他开门。 守卫迟疑着开了门,谢钧踱步进去。 卫蒙躺在里间的榻上闭目养歇,军医已经给他上完了药,又换了纱布。 见谢钧进来,魏谦嚯地一声站起来,气得抖着唇,指着他道:“好小子,老将军伤了这么久,你到现在才来看他?” 谢钧面色如常,笑得温和,道:“本王需得审问刺客,处理军务,不似知州这般得闲。” 他明知魏谦得闲是何缘故,偏还要伤口上撒盐。 魏谦年岁比谢钧虚长一轮,当年一起征战崀山时,他就不怵这所谓的天潢贵胄,如今年纪大了更是无所顾忌。 听谢钧刺他,魏谦气得胡须都抖动起来,大骂道:“好小子,要不是你胡搅蛮缠,非要拉老将军下水,他何至于晚节不保!” “看在老将军的份上,看在天门关百姓的份上,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快。可你要闹反也罢,怎的偏挑北狄压境的时候!闹得整个大魏鸡犬不宁!” 魏谦说着,涕泪横流,恨不能扇自己耳光,“都怪老子一时胡涂,为了那几十车粮食应了你这竖子!” 谢钧端坐在桌前,始终微笑不语,反倒还有闲情逸致斟茶,将热气升腾的茶碗往前推了推。 “魏知州说累了,喝口茶润润嗓子。”他慢条斯理地说。 魏谦怒瞪着他,还想再骂,却听得门前响起一声冷笑。 “魏四,你有所不知,仲衡哪里是想挑这时候反,他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啊!”进来的是邓衍。他只剩了一只独目,另一只用眼罩遮住了,瞧着更多了几分匪气。 谢钧瞥了他一眼,正要让他出去,却见邓衍摆手道:“既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今日咱们把话说开,免得大伙儿再生隔阂。” “魏四,你可知,北境为何会落到这般困苦,百姓苦不堪言?”邓衍冷哼一声,继续说:“要是那龙椅上的蠢货早做决断,何至于此!” “早在河州失守的消息传回京城时,武将们就曾谏言,让仲衡挂帅领兵北上,整个大魏除了卫鸣,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熟悉河州地势的人了,可那狗皇帝不听啊!” “他非但不听,他还设局鸿门宴,以答应让仲衡挂帅为借口,要来个瓮中捉鳖!要当场射杀仲衡!老子当时领兵闯宫,实属无奈,若我不去,仲衡只怕当夜就死在宫里!” 邓衍回忆起当夜宫变,仍是怒从心中起,厉声道:“老子哪里是去谋反,是去救命!” 魏谦怔愣了半晌,慢慢转头望向坐在桌前品茶的谢钧。 却见谢钧只是慢悠悠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指腹摩挲杯沿,毫无辩解的意思。 魏谦紧蹙的眉头深如沟壑,迟疑着问:“你们休要诓骗我,当时太子殿下已经领兵亲征,哪里轮得到这小子再……” “太子?你见过哪个亲爹认亲三天就让儿子上战场送死?”邓衍打断了他,索性将话掰开清楚了,道:“皇帝是不是真心拿他当儿子还不一定呢。就算是亲生儿子,那狗东西也绝不是虎毒不食子的枭雄,顶多算个夯货。” “再说,据咱们打听到的消息,崔嫔的亲生儿子早就死了,这小子哪里冒出来的还不知道呢!” 邓衍说得口干舌燥,自行倒了一大杯茶,咕咚咕咚喝了,招手道:“别打搅卫帅歇息,咱们都先出去,有什么事等他好转了再开诚布公谈一谈罢。” 魏谦满腹疑惑,惊愕不已,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只得跟着邓衍一起出去了。他们皆是参加了崀山战役的战友,比宁王多了些亲近。 众人都退下后,谢钧才缓步上前,问询了军医卫蒙的状况,得知他一切安好,稍稍放下心来。 “对了,本王想知道,有一种毒……”他顿了顿,轻声问:“若是残存体内十数年,可还有救?” 军医神色一怔,道:“殿下,您这就为难小人了,甭管什么毒,能留在体内十几年,若不是早已被那人消融,那必定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谢钧眉心几不可察地跳了下,问:“当真无救?譬如,换血?” 军医面露难色,似是听见了天方夜谭,“换血?即便管用,哪个傻子又愿意冒着生命危险,给别人换吶?” 谢钧揉了揉额头,颔首道:“大夫所言极是。” 军医神情这才舒缓些,小声问:“殿下问这作甚,是谁中毒了?” 谢钧薄唇轻抿,沉吟了片刻。 他温润的眸子淡淡浮现笑意,道:“一个数面之缘的小丫头。” 军医错愕了半晌,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得外面传来了萧知言爽朗的笑声。 “人呢,人呢,都出来,小爷我回来了——!” 闻声,谢钧转身,立刻朝着外面走去。 他绕过长廊,走到一架凌霄藤下,就见萧知言勾肩搭背搂着几个将士正在嘀咕说话。 萧知言的身后,有一道纤薄的身影安静坐在廊下。 日光明媚,落在她潋滟的眉眼上,将她那张稍显稚嫩的面庞染上浅淡的金色光芒。 谢钧微微眯起眼。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唔……整整八十四日了。 来的路上,卫姝瑶已经知道父亲好转,终于安心。她怕打搅父亲休息,才坐在这里晒日光。 察觉有人看她,卫姝瑶微微撇过头去,对上一双清润的眸子。 是宁王谢钧。 卫姝瑶抿紧了唇,急忙垂下眼。 可想到想要做的事情,她犹豫了许久,又慢慢抬起头来,去寻那一双眼睛。 但谢钧已经走远了,走到萧知言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而后又转过头去问候卫鸣。他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没有预想中那样热络,但也不算怠慢。 倒是如她印象里那样,冷淡疏离,却不失礼节。 卫姝瑶望着谢钧走远的背影,忽觉得他身形与谢明翊有几分相似。 也不知……谢明翊此时如何了? 他在做什么? 卫姝瑶思绪飘远,望着碧蓝高穹,陷入沉思。 她今日,莫名很想他。 十日前。 谢明翊晕倒后便陷入了昏迷。 “启晟,启晟。” 似乎有人在低声唤他。 身上是暖和的热意,谢明翊努力睁开眼,试图在模糊的视野中分辨对方的模样。 “晟儿……” 有温热的泪珠滴落在他脸上,那人一身绯红衣衫如朝霞。他怔愣地望着,终于看清了那双微垂的凤眸。 “母亲……?”他低喃着,不敢置信。 谢锦脸色苍白如雪,面颊上还沾染着血痕。他想伸手去摸,可指尖将将触及她面庞时,又硬生生停下来。 他不能碰,不敢碰。 他怕啊,怕一碰就碎了。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梦到过母亲的模样,只想贪恋着多看她两眼。 “晟儿,别睡。”谢锦的声音缥缈如林间青烟。 他看到她脸上的血痕,颤着手想去抚,却被一道夺目的光芒挡开。 谢锦身后朦胧的光芒逐渐散开,将她整个人笼住,“抱歉,晟儿,母亲陪你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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