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而又看了两眼,仍是看不清那人模样,徐霜玉又怕他发觉自己,急匆匆转身离去了。 卫姝瑶僵硬在那里,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闻见谢明翊身上的木调香气和淡淡酒香。她听着他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自觉有些头晕目眩。 直至细微的脚步声远去,谢明翊才松开了她,说:“人走了。” 卫姝瑶仍是僵硬地一动不动。 谢明翊蹙眉,看着她瘦削的肩膀微微抖动,身侧紧攥的手指早已倾泻出了她的忐忑不安,她欲言又止。 谢明翊薄唇轻抿,唤她的名字:“卫姝瑶。” 卫姝瑶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两下,终于将飘忽的眼神慢慢凝聚回来。 谢明翊神色漠然,忽地抬腕,指腹捻起她散落的一缕青丝,漫不经心地将乌发拢到她耳后。 “今夜之事,孤与你扯平了。” 寒风拂面,地上重迭的影子似乎也被吹冷了。 谢明翊没有再看她,袖下的手腕微微动了动,最终将手指慢慢收拢,抬步便往回走去。 卫姝瑶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抿紧了唇。那颀长身影转过阆苑的拐角,随着脚步声远去,最后彻底消逝不见。 卫姝瑶这才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脸,慢慢地顺着小径往回走。 她挪步时,才发觉自己浑身僵硬得不行,双腿几乎迈不开步子,后背上全是汗,风一吹冷得直钻心里去。 冷飕飕的,像他那双清冷的漆眸。 等卫姝瑶回了藏书阁,宝枝急忙上前来伺候她,换上烘好的衣裳。 卫姝瑶仍是愣愣的,一语不发。 宝枝担忧地看她,想问问谢明翊是否刁难了她,最终却只是默默给她塞了个手炉。 或许是看在卫姝瑶的份上,长顺并未过分责难宝枝,只训斥她明日罚跪一个时辰。宝枝没放在心上,自皇后去世,她便明白,在这深宫里能活着就行。 可小主子不一样…… 宝枝一直守着卫姝瑶,只觉得她有些心不在焉的,似是在思索什么。 直到门外响起长顺的问询声,卫姝瑶才回过神来。 长顺是来拿谢明翊的大氅。卫姝瑶皱了皱眉,垂眸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亲自去还罢。” 长顺愕然抬起眼来,就见卫姝瑶果真迈出了大殿。 木门合上的“吱呀”声,在静寂的夜里显得略微刺耳。卫姝瑶接过长顺手里的宫灯,微微侧眸。 “崔公公,烦请带路?” 长顺敛了神色,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往寝殿行去。 深夜寒意透骨,沉沉夜幕下的宫殿透出一片烛光,在漆黑夜色中尤为显眼。 行至寝殿时,卫姝瑶远远便看见阶前立着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甚是眼熟,她不免一愣。 许是见她神色疑惑,长顺低声道:“是徐相之女,宴上惹了殿下不快,特意来赔罪的。殿下不想见她,她也不肯走,只得由着她去。” 卫姝瑶颔首,步伐快了些。 她与徐霜玉交集并不多,仅有的一次正面交锋,是父亲落狱后,她在文芳阁外遇到了徐霜玉。 公府没落后,诸多权贵也曾明里暗里嘲讽过她。可徐霜玉竟当着众人的面,泼了她一身茶水,拔了她的发簪狠扔在地上。 那日下了瓢泼大雨,她跑去雨里捡那支雀鸟金簪,被徐霜玉一脚碾住了细长的手指。 “呵,京城第一贵女?应是跪、女罢!”彼时,徐霜玉扬着凤眸,笑得柔媚,脚下的力道却逐渐加重。 直至那时,卫姝瑶才知徐霜玉恨极了自己。 她回去后便生了场大病,直至公府抄家时才有了好转。 卫姝瑶进了寝殿,发觉谢明翊并不在寝殿里。 正是疑惑,下意识又瞥了一眼书房那厢,果然见到了他。 她从架子间隙中望过去,见到对面的人影,不由得看出了神。 立在角落的足人高花鸟烛台上只余了几根蜡,柔和的薄光洒在那张精致的面容上,仿佛空气也带上了暖意。 谢明翊坐在黑玉案前,正在查阅卷册,前方一侧摞迭的书籍摇摇欲坠,全然没有他平日里喜欢的素净整齐。 桌上虽是凌乱,他却看得专注,细细翻了几页,就会提笔批注,一笔一划行云流水。 烛台上的羊脂蜡安静地燃着,左侧上方摆着翻开的泛黄卷册。 殿里没有烧炭,卫姝瑶站了片刻,便已经觉得冷得发颤。空气的凌冽冷意慢慢渗进皮下,她打了个哆嗦,只觉得自己指尖冰凉如水。 听得动静,谢明翊却已经抬眸望来,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起身,大步跨来,俯身逼近。 “你来作甚?” 卫姝瑶盘算着心里所想之事,方才见到门外的徐霜玉,她心中更是笃定。谢明翊想打发的人,恐怕就是这位宰辅千金。 她知道谢明翊内心实则厌恶自己,只是懒得在她身上花费半分精力,才容忍至今。就连今夜借她挡住旁人的查探,也是迫不得已。 可不管怎么说.......凡事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卫姝瑶抿了抿唇,慢慢弯起眉眼。 “风寒夜深,我来侍候殿下早点安歇。” 她未干的长发上还浮着薄薄的雾气,水珠从发梢下滚落,濡湿了她的衣裳。 谢明翊眸光缓慢拂过,从她浓密轻颤的长睫,到她光润的鼻头,最后移到她柔软粉嫩的唇瓣上。 有一行浅浅的牙印儿。
第12章 暖榻(修) 卫姝瑶觉得自己从小大最大的优点,便是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忸怩委屈。 她刚踏进殿里的时候,确实生出了恐惧和忐忑。可她很快便把那份不安压了下去,强自镇定下来。 “殿下不觉得,门外的动静颇有些烦人吗,我可以为殿下分忧。” 她诚恳地看着谢明翊,柔声说:“水至清则无鱼,君子自污或是良策。我留在这里,识趣的人自会离去。” “只是,我想恳求殿下……若我今日帮殿下解决了这烦心事,可否带我去见见我父亲?” 谢明翊沉默了片刻,眸光瞥向殿门外,思忖了半晌。 待他收回视线时,便见卫姝瑶已经踩着摇晃的烛光,一步一步走向了榻边,她抬脚落地的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明显。 锦缎被面被掀起,发出细微的悉索声。暗淡烛光下,纱帐微晃,卫姝瑶弯下纤细身段,慢慢整理着床榻。 她自幼娇养,即便出门在外也鲜有自己铺床的时候,故而颇花费了些功夫,才将榻上打理得齐整。 “殿下,妥当了。” 谢明翊漠然地看着她,视线渐落在她拢得甚紧的手指上。许是过分用力了,指节捏得森白。 半晌,他才冷淡开口,“你若困了,自个儿抱床被子去贵妃榻上。” 卫姝瑶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略略抬眼,见他当真没有半分要上榻的意思,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来些,轻轻舒了一口气。 谢明翊没有否决她的提议,便是答应了。 她转过身子,压下心里的紧张和不安,搂了一床丁香色锦被,径自在贵妃榻上铺展开来。 卫姝瑶又往黑玉案那厢看了一眼,望见谢明翊仍是端坐案前,提笔阅册。 左右是做场戏,倒也不必当真。 卫姝瑶暗自劝慰自己,脱了鞋慢慢挪进被窝里,匐一躺下,就闻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她面色微怔。 她好像……拿了谢明翊的被子。 于是,便愈发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仿佛这个人就躺在她身侧,分明是极淡的清冽香气,却熏得她几乎要窒息。 卫姝瑶一动不动,僵硬地将手迭放在小腹上。 眼皮已经沉重得快坠下,却仍旧不敢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快撑不住了,将将阖上眼帘,忽察觉一片阴影投了下来。 卫姝瑶倏然睁了眼,便见谢明翊俯身逐渐靠近。 谢明翊立在贵妃榻前,侧身吹灭了案上的灯盏。 他正要开口,让她起来回藏书阁去,却见那娇俏的面容忽地迎上前来。 卫姝瑶坐直了身子,急急下了榻,双手还撑在榻边,嘴里却已经先出声:“殿下是要歇息了么?” 她睡眼朦胧,嗓音也有点黏糊糊的。 谢明翊沉默了会儿。 下一刻,就见她揉着惺忪睡眼,径自撞上了他的胸膛,下意识拽紧了他的衣带。 卫姝瑶本就半梦半醒的,纤细的手指勾着墨色衣带,越绕越乱,心下愈急,用力一扯,却是将谢明翊拽得离自己近了半步。 打结的衣带散开了,赤/ 裸的胸膛也随即展露在她眼前。 卫姝瑶浑然不觉,莹润指尖抵上了那劲瘦的胸肌,才猛地清醒过来。 未免有些太近了……近得好像凑上了她的鼻尖。 卫姝瑶动作僵住,慢慢缩回了手,若无其事地扯过谢明翊的衣襟,小心遮掩住,然后才起身,垂首默默退下。 万籁俱寂。 卫姝瑶死命咬着唇,懊悔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消弭这点插曲。 她没讨好过别人,即便先前向谢明翊求饶,也不过形势所迫,她着实茫然。若说讨好,奶娘倒是曾与她说过如何服侍未来夫君,可…… 眼下顾不得许多,卫姝瑶只好搜肠刮肚地回想着,琢磨究竟要怎样才能把那铺天盖地的怒气安抚下去。 但未等到她想出法子,谢明翊快一步揽住了她的腰,而后伸手探上了她纤细的脖子,在她后颈上轻按了下去。 卫姝瑶身子一软,缓缓倒进他臂弯里。 她阖眼前,隐隐约约听见极轻的一声叹气—— “啧,真是麻烦。” ———— 第二日醒来时,卫姝瑶人已经在藏书阁里。 她揉了揉眼,才打了个哈欠,便听见长顺来唤她的声音。 “殿下今日要带您出去,还请您动作快些。” 卫姝瑶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昨夜她恳求谢明翊,她帮他打发走徐霜玉,请他带她去诏狱。 熟料他当真践行诺言了。 恍惚了好一会儿,卫姝瑶才匆匆忙忙下了榻,胡乱梳洗了,换上内宦的衣衫,小跑着出了门。 晨曦微亮,卫姝瑶只见到候在庭院中的长顺,却不见谢明翊的身影。 “殿下和诸位大人一同前去,咱家领着姑娘过去。”长顺笑笑,扬了扬手里的食盒。 卫姝瑶方才明白,谢明翊今日要与诸位大人同审尚未定案的几个罪臣,她自然不方便跟在他身边。 她想了想,跑回去将脸上抹了厚厚一层黑粉,又刻意将额上的伤疤露出来。若不是盯着细瞧,寻常人是难以认出她的模样的。 寒冬腊月,人迹罕至的雪道上,二人踩得积雪咯吱作响。 走到昌平坊河清街时,卫姝瑶忽地停住了脚步,微抬眼帘,望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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