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翊呵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她,问:“有话直说,少绕弯子。” 卫姝瑶眨巴着眼,笑得更甜,说:“殿下不觉得一个人用膳太冷清了么?” 谢明翊慢悠悠应声:“是吗?” 他倏地伸手,指腹勾住她的绯色腰带,稍稍一拽。 卫姝瑶整个人便落入了他怀中,摔在他腿上。 她身子一僵,面颊泛热,下意识就想从他怀里起来。 “孤习惯了一人,能陪着孤的,要么是木头,要么……”谢明翊贴在她耳垂边,凑上去,低低说:“是死人。” 卫姝瑶一时惊骇,莹润的小脸被他吓得又白了白,攥着他的衣摆,嗫嚅道:“那、那你当我木头好了。” “就这么想跟着孤出去?”谢明翊低笑了一声,指腹捏了捏她的耳垂。 卫姝瑶抿着唇,尽力忽视他一呼一吸喷薄在耳畔的热意,声音温软如水,“对呀,我怕死,想着只有跟在殿下身边才能稍稍安心。” 谢明翊手指慢移,指腹摩挲了下她的面颊,说:“就这般娇弱的身子,啧。” 过了几日,待卫姝瑶腿伤好得差不多了,她才终于明白了他的话里有话。 长顺给她搬来了一个箭靶,就立在书房一侧,又取了张长弓,小心交给她。 “殿下说,姑娘身子骨太弱,怕您吃不消路途颠簸,让小的督促您……呃,锻炼身子。” 卫姝瑶愣愣地看着他把箭靶挪了又挪,调整了许久,已经彻底无以言对。 “每日一百五十箭。”谢明翊从她身后走过,顺势揉了下她的脑袋。 卫姝瑶睁着大眼,望向谢明翊行至黑玉案前的身影,秀眉紧蹙,心里懊恼地抱怨了两句。 即便是军中将士们,一日也就两百来支箭,他居然逼她练一百五十支! 不过,想到他终究是答应了要带自己出去,心里的郁闷冲散了些许。 卫姝瑶拎起长弓,分明知道谢明翊是故意捉弄她,还是将手指搭上了弓弦。 她从隔断的博古架望过去,悄悄瞥了一眼谢明翊,却不禁怔住了。 谢明翊站在藏书阁琳琅满目的书架间,正在抬手取下一卷画帛,而后行至桌前,将帛布徐徐铺展开来。 他不急不缓地取了紫毫笔,沾了沾墨,略略扫了两眼,便落笔画了两笔。 从她这角度望过去,也隐约能看出,画面上是位美人的轮廓。 总觉得哪里见过似的。 她脑子一个激灵,忽然想起来…… 若是没有记错,画中人,应是先帝早逝的嫡长女,长公主谢锦。 他画长公主作甚? 卫姝瑶顿生疑惑,见他搁下笔,急忙收回了目光,生怕他发现自己偷看。 移开视线的一瞬间,谢明翊抬眼望了过来,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唤道:“过来。” 卫姝瑶赶忙敛了神色,迎上前去。 “殿下唤我何事?”她小心打量着谢明翊。 谢明翊目光落在她身上,眸光微凝,唇角笑意挑起,“见过长公主么?” 他指尖点了点帛布,问:“像吗?” 就见一位年轻女子身着绯红长衫,披霜戴月,执剑起舞,跃然于纸上。 卫姝瑶粗略扫了两眼,连忙说:“年幼时曾得以一见,殿下描摹的长公主英姿,活灵活现。” 实则她小时候仅见过长公主一面,哪还记得这么清楚,哄着他总是没错的,但也怕话说得太满,故而又补了一句。“这幅画不说十分神韵,七八分是有的。” “嗯。”谢明翊抬手将帛布慢慢卷起,冲长顺吩咐道:“先前孤说要修缮长宁宫,到时候把这个挂进去。” 长顺连忙上来,拿着画出去装裱了。 卫姝瑶偷偷打量谢明翊,看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仍站在书桌后研磨,摆弄着案上的染料画笔。 她虽然不知谢明翊为何突然想描摹丹青,只隐约觉得他心情不错。 她总觉得,自己一直没有看透这人。相较于他的性子,现下卫姝瑶更好奇他的身世。 自打萧知言说了那句话,她心里终究隐藏着一根刺。 如今想来,他既然能将长公主描绘得如此神形兼备,应当也是见过长公主的……他又与皇帝生得有两分相似,怎会不是皇室血脉呢? 卫姝瑶晃了晃脑袋,把纷乱的杂思驱逐出去,敛了思绪。 她也不好赶他出去,只得自己拎着弓,走去角落,抬起腕来射箭。 簌簌的羽箭声在静谧的殿内格外清晰。 半晌。 卫姝瑶后背已经沁出薄汗,手臂开始乏力,犹豫着要不要稍微偷个懒。 她攥紧弓箭,再次偷偷瞥了一眼长案后的谢明翊。 长案上的画纸已经不见,摆了许多古籍卷册,谢明翊懒懒坐在椅子里,手执卷册,眸光微沉,看得专注。 卫姝瑶蹙着眉,眯起眼,隐约辨认出靛蓝封皮上的书名,记得是一本治水的书册。 她不由得愣住。 转念再想,雨季将至,听闻涪州常年水灾,难不成他南下并非为了捉拿宁王,而是要去治水? “怎的不练了?” 谢明翊抬头,轻飘飘睨了她一眼。 谢一:老婆居然悄悄偷看我(开心)
第49章 自保(大修) 藏书阁内不同于寝殿,因着怕卫姝瑶受凉,门窗大多关得严实。此时虽是晌午时分,殿内却透着幽幽的冷凉。 卫姝瑶本就沁了薄汗的脊背迅速一僵,微微发凉。 她忙转过身,想再拉开弓弦,却因太过慌张,弓弦一下反弹划伤了手指,一道血痕霎时横贯四指,疼得她低呼了一声。 谢明翊捏着卷册的手指骤然弯起,抬起眼帘,漆眸凉凉地又看了看她。 卫姝瑶下意识退了一步。 “割伤了?”谢明翊慢悠悠地问,音调平淡,没有情绪。 卫姝瑶背过手去,攥起细指,小声说:“没有。” 谢明翊静默了片刻,唇边忽地挑起笑来,“那为何不动?” 卫姝瑶知他故意,低下头去,忍着手指上的疼,再次抬起弓箭。 她转过身,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他方才那略带嘲讽的笑意,眼底莫名有点发红。 发疼的手指攥着弓箭,力度越来越重,勉强压住了心里的涩意。 她不能认输,一旦停下来,他定要挑剔她娇气造作,以为她是故意寻借口躲懒。 卫姝瑶咬了咬唇,忍着指上的疼,簌簌又射出去两箭。但因着力道不足,羽箭还未扎入箭靶便掉落在地。 谢明翊倏地起身,掷了卷册。 直到谢明翊推门离开藏书阁,卫姝瑶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才垂下眼,长长舒出一口气。 她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见手指被弓弦割得痕迹不浅,小心吹了吹,仍觉得疼痛不已。 卫姝瑶想了想,走到长案前,见桌上有一张帕子,就想拿那东西把手指绑起来。 却在这时,忽地听到“咯吱”开门声。 谢明翊目光望过来,她听着他临近的脚步声,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帕子是他的贴身用物。 “我不是故意的……”她急忙松开帕子,看见帕子上已染了点点血迹。 谢明翊行至她身前,冷眼睨着她。 他慢条斯理地问她:“又骗孤?” 谢明翊盯着她强忍疼痛的小脸,慢腾腾开口:“你想同行,孤依了你……你便这样敷衍孤,故意弄伤手?” 卫姝瑶极力扯起笑容,背过手去,身子有点僵,道:“不小心弄伤的,一点小伤不碍着练箭。” “我会好好练的。”她又说。 谢明翊轻飘飘地问:“是吗?” 卫姝瑶点点头,已经预备好听他的冷嘲热讽,只要他能守诺带她出宫,她都会忍着。 却听他嗓音淡淡道:“手拿过来。” 卫姝瑶怔愣了一下,望着他,攥紧的手指松了松。 谢明翊直接拽过她的手腕,垂眸细瞧了她手指上的伤痕,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抬手扯过长案上那张雪帕,默不作声地绑上她受伤的手指。 卫姝瑶偷偷抬眼看了谢明翊一眼,本不觉得多疼的手指莫名更疼了。 她咬着唇,目光微凝在谢明翊干净分明的轮廓上。 她从前只觉得,谢明翊五官俊美清冷,即便年少落魄成了小哑巴,也没有半分穷苦人家出身的窘迫,总带着居高临下的淡漠平静。 是故,初见时她才会误认为他是世家公子。 在学堂念书时,世家子弟们总围着卫姝瑶转悠,无人会在意角落里安静的少年,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暗地里欺负他。 卫姝瑶本不知那些见不得光的霸凌。直至有一次,她刚进学堂,就看见谢明翊垂眸站在桌前,盯着桌上被墨涂黑的卷册,目光冷凉。 堂间有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带着嘲讽望过来。 卫姝瑶一下就明白了,她正要出声怒斥,谢明翊却先一步开口,嗓音平缓清冷。 “可否借用你卷册誊写一用?” 他抬眼,眸光所及终点,是卫姝瑶。 憋笑的众人倏地沉默下来。 紧接着有人起身,指着他冷笑,“你什么身份,也配和公府千金说话?” 世家公子哥们的嘲讽声此起彼伏。 思及当初在寺庙时,他曾帮过她一回,卫姝瑶无视众人诧异的目光,径自走到他身侧,坐下来,翻出自己的书册。 “这堂课,我同你一起看吧。” 学堂内一片死寂。 谢明翊瞥她一眼,没有说话。良久,他才慢慢落座,指腹划开书页,喉结微动了一下,“好。” 彼时,卫姝瑶只当他刚恢复说话不久,故而格外言辞简洁,连道谢也忘了同她说。 事后,她却觉得,对方似乎并不感激她的仗义相助,甚至……隐隐有些排斥她的逾矩之举。 那之后,卫姝瑶心底便憋了口气。很久一段时间,她与谢明翊再无交集。 直至将他从斗场带回,陆青婉劝说她,和她打赌出主意,说不上是为了赌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卫姝瑶没有反驳。 她很快便付诸行动,开始整日缠着他,使劲浑身解数,故意接近他。 那段时日,谢明翊并不排斥她,也没有接纳她的示好。 卫姝瑶清楚记得,他虽然一直待她疏离,却在她鹿谷山遇险时上山来寻她。不知是否错觉,她第一次看见那双清冷的黑眸里难得露出了担忧。 今时今日,她恍惚中又在他眼里看见转瞬即逝的一丝担忧。 不,与其说是担忧,不如说是烦闷。 卫姝瑶低着头,一动不动,任由谢明翊给她绑手。 他绑好了帕子后,却没有立即松开,而是依旧握着她的手,垂眸不语。 卫姝瑶试探着开口:“殿下,我可以去继续练箭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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