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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掌温暖宽厚，覆在她的手背上，一片沉默里，那点儿暖意似是有点烫人。 “嗯。”谢明翊淡淡吐字。 卫姝瑶如获大赦，刚要转身，却被他倏地拽住手腕，往怀里一带。 “孤又不是故意折腾你，至于弄伤自己么？” 忽然听见头顶的声音，卫姝瑶全身都僵硬住，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得谢明翊又嗓音凉凉地开口。 “此次南下，孤未必能时刻留在你身边，让你练箭，是为有力自保。” 卫姝瑶愣愣地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心想他是怎么了，竟会为她深思熟虑至此，还难得解释了一番？ 她不由得琢磨起往日种种，心中懵懂的猜测越发强烈，却让她惊讶又茫然。 这怎么可能呢？ 静谧的大殿内，不闻余响。 卫姝瑶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心跳莫名地越来越快，与他的心跳声渐渐交迭，响彻耳畔。 她在他怀里闷闷地应声，嗫嚅道：“我只是没拿稳长弓，才割破了手，并无大碍。” 她轻声补充：“也不是故意的，我知晓你是为我好。” 身前环抱着她的谢明翊忽然低下头来，垂眸凝望着她，与她四目相对。 卫姝瑶微微瞪大了眼，感觉自己似是要被他漆黑眼眸里的漩涡吸纳进去。 她僵硬着身子，察觉他握着她的手，手掌覆紧她的掌心，而后倏地十指滑入指缝，牢牢扣住。 谢明翊目光顿了顿，忽问：“你想要匕首，还是暗器？” “什、什么？”卫姝瑶以为自己没听清。 偏谢明翊离她甚近，她又不敢看他，只得低下头去。 她揣测着他究竟是何用意，正想要开口应付。 却在这时，听得有嘈杂声经过长廊，直朝这边而来。 藏书阁地处东宫僻静之处，除了宝枝、长顺、梁锦三人，无人会来，而这三位也不是容易慌张的性子，卫姝瑶神色立即绷紧，反手攥紧了谢明翊的衣裳。 “殿下——”门外是长顺的声音。 卫姝瑶暗自松了口气，刚想松手，就见长顺在门外轻声道：“方才，淑芳宫的婉贵人被急匆匆召去了干元殿禀话，掌印亲自请人过去的。” 卫姝瑶愣了下，她不明白，为何后宫事务会禀报到谢明翊这里。 下一瞬，她便从长顺口中得知了缘由，“圣上已经命人急召陆大人入宫，约莫是出了大事。” 卫姝瑶眼皮忽然狂跳了起来。 她还当是哪个婉贵人，被带走的那不是陆青婉么？ “知道了。”谢明翊眉心轻拧，又极快归于平静，却是抬脚往回走。 长顺见谢明翊没有动身的意思，想着话也送到了，只得轻叹了一口气，慢慢退了下去。 那厢，卫姝瑶已经彻底怔愣住，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听见关门的咯吱声响，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急忙冲上去拦住了长顺。 “是不是青婉出事了？” 长顺犹豫望了一眼谢明翊，才小声答道：“尚不清楚个中具体情况，只知圣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已经杖毙了贵人身边的贴身侍女。” “隐隐听得，婉贵人犯了欺君之罪，只怕是凶多吉少。” 卫姝瑶瞳孔一缩，眼皮又是一跳。 “……殿下，救救青婉！”她跑到案桌前，抬起眼，望向立在案后提笔阅册的谢明翊。 谢明翊却只是抬起眼，慢吞吞道：“孤如何能插手后宫事务？” 卫姝瑶看着他，抿紧了唇，沉吟了片刻。 “陆太傅素来疼爱女儿，若能救下青婉，太傅必定会心甘情愿归顺您……他早年间在朝野威望不输徐瞻，定能成殿下肱股之臣！” 她强压着心底的惊慌，语速极快地说完，又伸手去捏他的衣摆。 可望了好一会儿，谢明翊也没有吭声，只是淡淡看了看她。 “沈奕？”卫姝瑶又急又慌，正想再说话，听得谢明翊终于开了口。 他搁了笔，问：“太傅若当真疼爱女儿，怎会将她送进宫里？” 卫姝瑶张了张嘴，无言反驳。她慢慢垂下眼去，收回祈求他的眼神，用力咬了下唇。 她突然转身，快步走到门前，冲着候在门口的长顺低声道：“烦请崔公公带我去一趟干元殿。” 长顺愣住了，看一眼谢明翊，又看一眼卫姝瑶，不敢动。 卫姝瑶蹙着眉，最后回望了一眼谢明翊，“殿下当真不肯出手相助？” 谢明翊盯着她搭在门扉上的手，抬手摸了摸下巴。手腕残留着她身上浅淡的香气，令他想起她柔荑的柔软。 他好整以暇地等着，想知道卫姝瑶这次又要如何求他。 可是这一回，他没等到。 卫姝瑶直接推开了门，将手里雪帕扯了，随手掷在地上，然后拽了长顺的帽子，转身往外走去。 “哎，哎，姑娘——”长顺没来得及拦住她，见她已经夺门而出，头也不回地往长廊那边奔去了。 长顺偷偷看了看谢明翊，嗫嚅道：“殿下，姑娘不会真要去干元殿吧？她若是被圣上发现……” 谢明翊冷哼了一声，放下卷册，凉凉瞥了他一眼。 长顺急忙低下头，小步挪着往后退。 还没退出两步，忽地察觉身侧带过一阵风。 再抬眼时，就见自家主子迈着步子，行至了他身前。 谢明翊俯身下去，将卫姝瑶扔在地上的雪帕慢慢拾起来，盯着上面的血迹，放在掌心端详了一会儿。 长顺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擦了擦鬓角的汗，下意识去拽帽沿，这才想起来，帽子被卫姝瑶抢走了。 他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劝谢明翊，却听得他又哼了一声。 “啧，越来越有恃无恐了。” 谢一：老婆果断转身的样子好像也挺可爱的
第50章 赌注 卫姝瑶跑出了藏书阁，一把拉起在外面煎药的宝枝。 “快替我把脸画花，我要去见圣上。”她声音压得很低。 宝枝手一抖，手中刚熬好的汤药晃了晃，差点烫伤了手。 “青婉出事了，我得去看看。”卫姝瑶催促道。 宝枝知道卫姝瑶和陆青婉是自幼长大的情谊，却也劝道：“姑娘慎行，还不知是什么事呢，您贸然过去，万一圣上发现您的身份……” 卫姝瑶面色沉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宝枝。 “我小时候落水差点夭折，是青婉救了我。寒冬腊月，那冰湖里的水冷得人发颤，青婉拼死拖着我的手，冻得嘴唇发紫，全身都僵硬了，仍没有松手。若不是她，我哪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彼时众人都忙着救我，无人顾及到她，等发觉她昏倒在冰面上，已经耽搁了救治……后来，她硬生生切了两根冻死的脚趾……” 卫姝瑶低下头去，嗓音愈低，“她那时，也才五岁啊……” 宝枝从不知这段往事，听完也是白了脸，“可您现下就算过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卫姝瑶将心底的不安压下去，回眸望了一眼身后静静矗立的宫殿。 “你跟我过去，若我进了干元殿半刻钟没出来，”卫姝瑶目光顿了顿，沉声道：“你就回来禀告殿下。” 卫姝瑶转身，快步朝前走去。 “姑娘，姑娘？”宝枝放了汤药，连忙追上去。 “宝枝，我欠过别人太多恩情……如今得知哥哥还活着，父亲也平安离京，也算了却了心中一桩大事。”卫姝瑶脚步一顿，“我自然不想死，可我若不去看看，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人生一世或有诸多险行，未知前途，但求此时无悔。” 宝枝拧紧了眉头，板着脸，不再多言，也跟上了卫姝瑶。 二人快速收拾了一番，扮成了两个小内宦，才出了东宫。 待行至干元殿前，见宫人四下林立，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个个低眉屏气，心知已是大事不好。 “贱妇——你胆敢欺君！” 里面传来皇帝一声怒吼，紧接着是摔砸叱喝之声，夹杂着女子低低的痛呼。 卫姝瑶心跳骤然一窒，眉间又猛跳起来。她拢成拳头的手指攥进掌心，掐得生疼，才勉强稳住了心绪。 “掌印，太子殿下有要紧事禀报圣上，烦请掌印通传一声。” 卫姝瑶将脑袋垂得极低，上前和守在殿门前的掌印陈全恭敬行了个礼，又上前去，将先前积攒的金叶子悄悄递了一枚给陈全。 陈全把消息递给长顺后，一直耐心候着。他琢磨着，陆淞的女儿出事，谢明翊不会不管。可此时，却见东宫来了两个生面孔，瞧着不甚重视的意思。 陈全没有接过金叶子，上下打量着卫姝瑶，苦着脸说：“圣上正在怒意上头，你们且先回去罢。” 倒不是因他认出来了卫姝瑶，只是看在谢明翊的份上，不忍见二人进去触霉头。 里面又传来一声激烈的摔砸声。 这次，卫姝瑶清晰听见了陆青婉的尖叫声。 她顾不得许多，面色一沉，低声道：“烦请掌印让让，若是耽搁了太子殿下的要紧事，小人也不好交代！” 说着，便要往里面走。 陈全神色怔了怔，迟了一瞬，稍稍挪了挪步子，作势要拦她。但他也没使多大劲儿，做做样子放了卫姝瑶过去。 卫姝瑶进了殿内，一眼就看见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陆青婉。 那张记忆中如暖阳般灿烂的面容，全无昔日的活泼明媚，只剩死气沉沉的颓丧和绝望。 她脸上红肿不堪，五道指印贯穿面颊，唇角溢出丝缕鲜血，煞是惊骇。 卫姝瑶喉咙一滚，强行把哽咽压平，跪伏在地，朝皇帝行了个礼。 她磕头在地，一字一句将早先想好的说辞禀报了，而后将脊背弯得甚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太子找到了卫家女，此事当真？”皇帝不耐烦地拿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迹，抬眼望向卫姝瑶。 “他怎么不过来？” 卫姝瑶以头触地，捏着嗓音，小声道：“殿下得知消息，立即率人亲自去捉拿了，为让圣上宽心，特命小人先来禀报圣上。” “听闻消息是陆学士递进来的，学士已经领着殿下前往卫家女藏身之处了，想必不多时便会有佳讯传来。” 卫姝瑶丝毫不敢动弹，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暂且忽悠住皇帝，更害怕他过来叫她抬起头。 但旋即又想起，皇帝不喜内宦近身，就连掌印陈全都不能例外，又极力将恐惧压下去，想着能拖延几时是几时。 过了许久，卫姝瑶跪地的膝盖隐隐发疼之时，终于听得前面有了动静。 皇帝神色顿了顿，迟疑了半晌，随手抓起桌边茶碗朝着陆青婉又砸了过去。 他面露狠戾，狠狠剜了陆青婉一眼，怒道：“贱妇，待你兄长捉回逆党，再好好责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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