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点头,忽一愣。 慢着!归路阁,芊影,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沈皎正想再探个究竟,谁知门呯得一开,二师兄立身在门口,脸色阴沉。 “大师兄说的!不关我的事。” 张云起指着沈皎,“嘿,沈皎你。” 沈皎掸开他的手,“我现在叫魏已,不叫沈皎。” 顾潇云只是冷冷瞥了二人一眼,道了声,“聒噪。” 而后走至药柜,取药。 药柜三丈高,顾箫云撑死也就一丈,沈皎贴心地走过去,“二师兄,想取什么药,小师妹给你拿。” 只见顾潇云又看了沈皎一眼,而后腾空而上,抽柜取了一株灵芝,衣衫翻卷,轻松落地。 沈皎目瞪口呆,点头道了声,“二师兄好功夫。” 顾潇云颔首,“多谢夸奖。” 从那以后,沈皎开始崇拜起二师兄,二师兄医术好,武功好。 提起时,张云起总是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切,小师妹还是没见过世面。” 当然,最终要的一点,没张云起嘴贱。 尤其是,二师兄这人看着冷冰冰的,实则最心细。 有一次,沈皎来了月事,一边抓着药,一边痛得咬牙切齿,面色苍白。 张云起见了,焦急是焦急,只是嘴道:“沈皎,你莫不是馋嘴馋到偷吃药,误吃了哪株剧毒的,快快快,快吐出来。” 语罢拍着沈皎背,所谓痛上加痛。 沈皎瞪了他一眼,过了会后,顾潇云拿了碗汤药过来。 “当归红枣,补气养血,趁热喝。” 沈皎接过,“多谢二师兄。” 每次游历,大师兄总会给沈皎带些吃的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二师兄则是会给她带些女儿家的小玩意。 沈皎与张云起闯祸,总是二师兄在后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后兜不住,惹得师父生气,被罚去跪药祖像,顾潇云则煮上热腾腾的面,板着腰极“不情愿”送去。 话说,二师兄煮的面是真好吃,弄得沈皎都想再犯几次错。 她曾玩笑说出来一次,二师兄捻起石子,狠狠正重她眉心。 虽痛,但后来每日清晨都有一碗阳春面吃。 如此师徒四人一年,开心融洽,她跟着师父,再有两位师兄的教导,医术也日益增长。 师父也日复一日在河边拿无钩线钓鱼。 沈皎问,“师父,无钩线真的能钓上来东西吗?” 师父答:“你不就是为师我钓上来的么。” 沈皎点头,随师父坐在河边,也拿了根鱼竿,挂着无钩线。 一个时辰后,日落西山,晚霞已显,红似火。 沈皎坐不住,挠着背,她看了眼自家屋子,袅袅炊烟升起。 “师父,二师兄做的饭应是好了,我坐这都能闻到味了。” 莫老伯知道沈皎饿了,他笑道:“年轻人啊应沉住气,不可心浮气躁。” 沈皎哦了一声,只好挺了挺背,乖乖继续钓鱼。 到后来天黑,张云起过来喊饭,见沈皎坐在师父身边,头摇摇晃晃。 张云起笑道:“沈皎,你怎么也傻到学师父拿无钩线钓鱼了。师父那都是骗你的。” 语罢,沈皎的线动了动,像是缠到什么东西,她拖了拖极其重。 张云起惊得差点爆粗口,“我的乖乖啊,真钓到了。” 夜色渐暗,三人合力一拉,只见是一块浮木,浮木上趴着一个人。 沈皎点燃火折子,昏暗火光下,男人左脸溃烂,流脓。 左眼已无,像是拿刀狠狠扎进去过,身上皆是伤,受过惨无人道的折磨。 夜寂静,沈皎蹙眉,忘却了一年的往事如洪水猛兽灌入她的大脑。 她望着男人,轻声道,“萧容渊?” 他竟还未死。
第79章 清净 药房, 四人围着萧容渊,面面相觑。 “杀了?”张云起食指与拇指摩挲着下巴,“毕竟是个反贼。” 莫老伯狠狠踹了一脚张云起的屁股, “孽徒,说什么大逆之话,为人医者,不论敌友,不论好坏,只救人,不杀人。” 沈皎探萧容渊的气息与脉搏,浅弱无力, 身上伤口狰狞遍布, 在水中泡久了发烂溃脓。 沈皎擦了擦手,“若再不治, 不出三个时辰,他就可以去见阎王爷了。” 莫老伯说教:“嗐,见死不救, 何以为医者。” 众人点头, 莫老伯叹气,“既然如此, 不如皎皎来救。” 沈皎骤然抬头, “啊?” 莫老伯为难道:“这毕竟是个谋逆的叛贼,搞不好是要杀头的,老夫年纪大,还想多活几天。再者你跟着为师和你两位师兄学了一年的医术, 也该挑块大肉试试手,为师看这块大肉就不错。” 莫老伯指着榻上的萧容渊道, 沈皎嘀咕,她年纪轻也想多活几年,于是她看向一向疼她的二师兄。 顾潇云道:“这种人,不配我治。” 二师兄依旧如此古板,沈皎再可怜巴巴看向张云起。 张云起摆手,“不是我不救,实在是皎皎确乃最佳人选,你想啊其一这当今太后是你姐姐,你被抓了嚎一声,你姐姐指定救你,再者这当初萧容渊求娶过你,京城人尽皆知,你与他也算关系颇好。其三你可是当朝首辅的亡妻,他如今权势滔天,这些年陆之慈对你……” 沈皎摆手拦住他,“不救就不救,何须找这么多借口,罢了,我救。” 莫老伯摸着胡子欣慰道:“诶,这就对了,不愧是我的好徒儿。” 沈皎点头,没当回事,师父每次都这么说,三个徒弟轮着说,她听得都耳朵起茧子了。 待人都走后,沈皎望着榻上的人,愤愤瞪了他一眼,“真是阴魂不散。” 她撩起袖子,“罢了,本小姐心善,便救你一条狗命。” 她将他伤口处理好,血肉里夹着石子处理起来不便,她铜镊子移至他左眼,这左眼珠子是不能再留了。 她突然好奇,萧容渊这九年是受了什么惨无人道的折磨。 于是有些心软,下手渐轻,谁知萧容渊骤然睁开眼,他握住沈皎的手腕。 他防备,恶狠道:“别动我的眼睛。” 沈皎冷声,“你若不摘了,瞎得便是两只眼,重则丧命,孰轻孰重,你掂量掂量。” 许久,萧容渊放手,又昏迷过去。 沈皎转了转起了红痕的手腕,叹气,“成了阶下囚还如此凶狠。” 她用烧得通红滚烫的小刀,摘去他的眼球,用绷带缠上,而后扇着小蒲扇在榻旁煎药。 窗户打开一扇,月光之下,少女撑着脑袋,一沉一沉。 药熬好已是第二日清晨,沈皎在榻边睡了过去。 榻上之人的手指动了两下,萧容渊微微掀开眼皮,光刺眼,周遭陌生。唯有枕在他榻边的少女熟悉。 与九年前分毫未差,可她分明已经死了。 沈皎醒来时便见萧容渊盯着自己,她抬起身,检查他的伤口,按例问。 “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 萧容渊虚弱道:“沈皎?” 沈皎淡然回:“我叫魏己,不是你口中的什么沈皎。” 萧容渊不信,他猛然掐住沈皎的手腕,“沈皎,这么多年了你骗人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抿唇。” “我说了,我不是沈皎,公子不信,那我也没办法。”沈皎抽了抽手,却抽不动,萧容渊手伤得厉害,劲却大。 沈皎无奈道:“另外,公子便是这么待救命恩人的吗?” 萧容渊一愣,他松手,“是在下失礼了。” “煎药的炭没了,我去取些炭。” 沈皎转身,萧容渊忽道:“你不问我是谁?怎么伤成这副样子?” 沈皎侧头,“与我无干。” 身后无声。 沈皎出去时,张云起正扇着折扇,看好戏似地站在屋外。 沈皎无奈摇头:“怎么不进去看戏,在这又看不到。” “谁说我是来看戏的,我是来叫小师妹吃早膳的,你潇云师兄今日做了千酥饼,我在屋里都闻到味了。” 沈皎点头,“大师兄不愧是狗鼻子。” 张云起问:“诶对了,屋中那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沈皎道:“当然是等他伤好就送他离开,从此天涯各一方,桥归桥路归路,我不识他,他也不必识我。” 从前是非之人她不想再接触,往日太过喧嚣,她好不容易逃出漩涡,只想守这一方小医斋,给师父养老送终后,就去游历山川,四处行医,老时也收几个徒弟解闷。 张云起扫兴道:“桥归桥,路归路。人家当年可是放着狩猎头筹,天子赏赐不要求娶你,这事也算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我在医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什么情根深种,非沈三小姐不娶,沈三小姐怎忍得下心啊。” 沈皎嗤笑,“这种话你也信?萧容渊生于皇族,权势是他手中剑,他这辈子大抵最爱的便是权势,求娶,求的不过是三军势力。” 她抬头望天吐气,“不过啊,往事皆已为云烟,如今的萧容渊不再是从前的萧容渊,我亦不是我,大路朝天,吃饭为先,二师兄今日做的饼一定格外好吃。” 沈皎莞尔一笑,她背手闻着味就要过去,却见张云起脸色不自在。 沈皎当他是怕她抢吃的,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行,今天让你两个饼。” 张云起抬起折扇调开沈皎的手,颔首道:“好心提醒,你门好像没关严实。” 沈皎转头见门留有一条缝,她回头怒目瞪去,“张云起,你存心坑我是吧。” 张云起讪讪一笑,“刚瞧见,不过今日你的那份饼就是我的了!” 他朝沈皎投以勉励目光,而后溜之大吉。 沈皎叹气,三月清风寒凉,晨间雀鸟在屋檐上跳跃,鸣叫。 沈皎转身,看向那一条门缝。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改不掉偷听人说话的毛病。” 门吱呀一开,一个粗布无往日矜贵,蹉跎太久岁月,唯有眼中凌然傲气能看出往日萧容渊的风华。 他望着眼前未变的沈皎。 “我便知,你是沈皎。” 沈皎仰头,“早知道就不救你了,打扰我清净。” 萧容渊不恼,他轻蔑看她,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愚蠢,就算知道也会救。就像当年宫变,文武百官无一人敢上前,你却带玉玺领着那个无用的小皇帝从密道逃出,若不是你,我早已得天下。还有那场大战,一跃而下,百姓道你忠烈,巾帼不让须眉。我听闻时,想那沈家三小姐真是全京城最愚蠢的人,你说呢,沈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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