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恍惚中回到梦里,他弃她如履时,双眼睥睨,一字一句刻下她的不堪。 这……这是清醒了? 沈皎掐着嗓子,弱弱地喊了声,“景哥哥?” 只见眼前的人慢慢直起身子,转头咧嘴呲牙,方才的肃杀之气荡然无存,“姐姐,没有鲤鱼。”
第19章 配角 卢二寻来糖浆时,便见湿漉漉的二人坐在草地上,沈小姐愁容满面,殿下一如既往痴傻。 “这……这是怎么了。” 萧容景咧嘴笑,“姐姐说池塘里有鲤鱼,阿景跳进去抓鲤鱼,姐姐又跳进去把阿景捞上来。” 沈皎觉得,萧容景不仅脑袋撞傻了,连记忆都出了偏差,不过也万幸,他不记得是她把他砸下池,不然背负个虐杀皇室的罪名,她有嘴也说不清。 沈皎苦苦一笑,“不客气。” 她拍了怕手起身,接过卢二手中的糖浆,转头对萧容景道:“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糖人,还是兔子吗?” 昏暗月光下的那人歪头,随后憨憨一笑,道了声,“嗯。” 沈皎坐在石凳上,持勺捞起糖浆,在案上勾芡出一只抬着前足讨吃食的兔子,晶莹剔透的糖兔子在月光下诱人,待定型后,沈皎拿起糖兔子,在萧容景面前晃了晃。 “香甜十足,童叟无欺,一根只要十两银子。” 卢二咂嘴道:“沈三小姐,你乘火打劫,抢钱呢。” “爱要不要。”沈皎起了玩性,假意收手,下一刻萧容景便抓住她的手,从腰间解下玉佩,“这个给你。” 沈皎两眼闪烁着光,哇,发大财了今天,一个两个的都送玉佩。她摸着玉佩的材质,萧容景果然是傻的,这玉佩可不止十两银子。 不要白不要,沈皎喜滋滋收下玉佩,伸手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两眼弯起,“以后阿景想吃什么样式的糖人,尽管吩咐我,姐姐一定马不停蹄赶来做。” 卢二大呼,沈三小姐惯会赚便宜的。可怜了他家殿下,被这小女娃逮住羊毛使劲薅。 月色溶溶,只见他家殿下点了点头,扬起唇,“好啊,阿景等姐姐。” 安抚好萧容景后,沈皎一身疲惫走至宫门,阿娘正与人交谈,沈皎上前喊了声,“阿娘。” 谢兰意转头,见小姑娘浑身凌乱,衣服湿漉漉的,当即怒道:“你又去哪贪玩了,你看你这头发,衣服怎还湿了。” 沈皎低头,小声道:“不小心跌池子里了。” 一旁的官员忽然大笑,摸着胡子道:“方才看皎皎跳舞,还以为皎皎收了性子,没想到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顽皮。” 谢兰意平了平蹙起的眉,压下怒气,“这是你年伯父” 沈皎咧嘴笑了笑:“年阿叔好。” 谢兰意曲起手指在沈皎头上重重一敲,“顽劣,见了伯父要行礼。” 年阿叔摆手,“无碍无碍,阿叔倒觉得皎皎这样显得亲近,要说顽劣啊,弟妇当年比皎皎更顽劣。” 谢兰意牵起嘴角,“年都督莫要再取笑了。” 她又问:“一别三年,不知吾儿阿靖如何。” “弟妇放心,靖儿骁勇善战,前些日子不还又立了大功。” 谢兰意叹气,“只是担心他在战场上有没有受重伤。” “靖儿那心性怕是巴不得身上有条大伤,再耀武扬威一趟他的勋功。” “这孩子,欸——” 沈皎乖巧站在一旁听他们叙旧,脚尖沾水在地上圈圈画画,她已经三年没见到她阿兄了,阿兄是这个世上除了阿娘对她最好的人,离别时阿兄答应给她带西塞的曼陀花种子,传说那花有七种颜色。 可是沈皎深刻地知道,再见时,便是承德门宫变,阿兄被押上断头台的路上,囚车匆匆一见。他一身赫赫战功,每一个他所炫耀的功勋都是他在用性命撑起盛世,可这样一个人,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却死在权谋中。 沈皎苦苦一笑,配角是这个世界最无用,也最有用的存在,它们的存在不值一提,却也是主角团成功之路的必不可少的垫脚石。 你我皆是棋子,你我皆不得为自己而活。 沈皎时而在想,那些看书的人,会记得她的存在吗,会记得如他阿兄那般仅仅只出现了几个字的人吗。 可惜了,她无法如他阿兄那般壮烈,她只能在阴沟里活着,就像此刻眼前那几行大字。 【配角沈皎需在东街抢夺年如意的物品,并在年都督的乔迁宴上羞辱年如意。】 年如意是年都督的女儿,自小在军营中长大,性格豪爽,日后是沈离月的闺中好友。而沈皎要做的便是在东街上和年如意同时看上一尊绿松石佛,与之结下梁子,并在宴会上羞辱她,引得年都督对沈皎失望。 此后年都督对沈离月赞许有加,年如意的阿兄年朝允自小便倾慕沈离月,年家颇大的势力由此收入沈离月囊中。 清晨,沈皎打着哈欠游荡在大街,这年如意不愧是军中长大的,起得也忒早,真不知话本子里原先的沈皎是如何这么早爬起,闲的没事干去抢人东西。 连身后的小满也纳闷,今日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她家小姐自小便懒,尤其是在起床这件事上。 沈皎睡眼朦胧,眯着眼在大街上到处找年如意的身影,早间的风更冷,路边的树枝上还结着厚厚一层霜。 沈皎裹紧大氅,脸被冻红,嘴直哆嗦,这年如意也是精神气旺盛,这么冷的天还跑出来采买。皇天不负有心人,沈皎总算在一个珠宝摊子上寻到年如意。 年如意生得比一般闺阁女子要高,紫衣束腰,腰间挂玉佩,英姿飒爽之气迸发而出。 早完事早回去睡回笼觉,沈皎提着裙子上前便要去抢她手中的绿松石佛,她扬手一夺,只见那绿松石佛一倒掉在地上滚落两圈至路中间,糟了!下手重了。 一辆载着沙土的马车转动车轮子,阵阵响,沈皎眼睁睁见那车轮子碾过绿松石佛,嘣嚓一响,佛身碎裂,露出里面黑色海礁石。 “竟是假的。” 围观路人议论纷纷,摊老板见状卷起摊子便跑,身后还追着几个刚花了重金的冤大头。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沈皎愣在原地,还是一道爽朗豪气的女声拉回她的思绪,“多谢小姐相助,我向来不识这些宝物,不然就要花冤枉钱了。” 见她抱拳一拜,沈皎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谢我。” 沈皎极力推脱,年大小姐她应该训她的,狠狠地鞭打沈皎,告诉沈皎夺人东西是不对的,而不是谢她啊。 年如意见眼前小姑娘一个劲摆手,脸涨红,似是羞的。她初来京城,听闻京中女子谦逊脸皮薄,百闻不如一见,于是她收去豪迈性子,尽量放低声音,温柔一笑,“小姐不必谦虚,” 沈皎反驳道:“我不是谦虚,我是故意……” 话好没说完便被年如意打断,她拉起沈皎的手,会心一笑,“不必多说,我知道小姐是故意的,我眼下还有事,这样,这个玉佩赠与小姐,若日后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就拿着这块玉佩来城东年府寻我,我叫年如意。” 她解下玉佩便往沈皎手里送,随后转眼没入人流,沈皎望着手中玉佩不知如何处置,小满在旁道:“城东年府,不就是明日我们要赴宴的地方么。” 城东年府,气派不失典雅,沈皎跟在谢兰意身后向年都督敬礼,乔迁宴宾客甚少,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像是认定了赐宅子是圣上让年都督告老还乡。 年都督常年征战在外,与京中官员并无过多交际,于是邻里的官员只是投了礼,门也不入,旁得更是只字不提,认为是不必要的麻烦,暮年莽夫一个有何可看。 除了长远侯府赵家,赵家故去的老太太曾是年家女,算算辈分,赵宝珠是与年都督一辈。想至此,沈皎觉得这也忒惊悚,她唤年都督为年阿叔,那是不是得唤赵宝珠为阿姑。 她连忙打断思绪,年都督正与谢兰意相谈甚欢,沈皎环顾四周,一同跟来的沈离月不在,估计是去寻年如意了。书中写两人是在茶馆听书相识,为此沈皎费了好大劲才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把自己一生奉献给刺绣的沈离月给骗过去。 还记得那日,茶馆说书先生在沈皎的威逼利诱下,一日速成刺绣解说,“今天咱来道一道这苏绣……”这才让沈离月出府。 沈皎起身,算算时间她也该去按照剧情,羞辱年如意,道年都督年老,不堪重用了。 “皎皎,外面冷,我叫下人再给你哪件斗篷。” 年都督喊住她,沈皎皎愣了愣,有些做贼心虚,待年都督招手让下人去拿时,沈皎缓过神,盈盈一笑,“谢年阿叔。”
第20章 羞辱 沈离月独自走着,她听说年府的管家嬷嬷是江南来的,曾是绣技高超的绣娘,想前去领教一番。 年府很大,她问了几个小厮,说嬷嬷在这附近,此处是个观赏的好地方,曲水楼阁,石子铺路,一座小桥弯过池塘,可见池中鲤鱼几只。 “哟,这不是沈家大小姐,沈离月么。” 一道比沈皎还要嚣张的声音传来,沈离月抬头,是赵宝珠,她今日穿得夸张,珠光宝气,金银围绕。 她嘴不饶人道:“一身白衣,真晦气。” 赵宝珠自是看沈离月不顺眼,前几日这惺惺作态的惯会装腔作势的沈家嫡女惹得她茹月姐姐不开心。 茹月姐姐心善,总爱原谅这类人,此次,她定得好好教训这沈离月一番,帮茹月姐姐出气。 眼前赵宝珠趾高气昂,沈离月不想理睬与她,于是绕道而行,可谁曾想赵宝珠又拦住她的去路,她硬是朝沈离月撞去。 霎时间,手串断,一声声如雨点击打玉盘,在地上滚动向四周散去。 赵宝珠自个儿也惊讶,回过神来把错全归结于沈离月身上,顿时如炸了毛的猫,指着沈离月大吼道。 “你知道这手串有多贵重么,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你你你……你快给我捡起来。” 沈离月瞋目,明明是那赵姑娘先撞上来的,她并不想平白无故受气,可见赵宝珠涨红了脸哭,又听是她娘亲留于她的遗物,她想起自己早逝的阿娘,感慨万分。 于是软下心来俯身去帮赵宝珠寻地上的珠子。 她捡起一颗破裂的珠子道:“这个只剩一半了。” “什么。”赵宝珠提着裙子上前,一手夺过那半颗珠子,一手推了沈离月一把。 沈离月纤瘦人如白梨,不似赵宝珠山珍海味供着气血足,手劲大,她一下被推倒在地,手掌被石子划破。 恰巧此时,沈皎正悠哉游哉上赶着演戏经过,她眼见着阿姐被赵宝珠推倒在地。 院子里施肥的料还未收走,沈皎捣了一勺就气冲冲上前朝赵宝珠的裙子泼去,赵宝珠呆愣在地,一股恶臭萦绕,她抬头见沈皎朝她做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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