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他舍弃太多,那些他从前向往的自由,和辜负与心上人的承诺。 谢子衿望向跪地的男人,那些年为报杀母之仇,扳倒永安王,他与陆之慈同谋,成他麾下棋,亦成好友,走过十余年朝堂的腥风血雨。 直至后来有人告诉他,当年母亲被误杀因一场归路阁的刺杀,一切的始作俑者乃是陆之慈。 陆之慈撑地,轻喘着气,“当年之事我认,要杀要刮随你,但你不能帮叛军,罔顾朝廷对你之恩,弃万千士兵与大启百姓与不顾。” “可叛军能助我杀你。”谢子衿接过郑裴的剑,在郑裴的朗笑中咬着牙抬起剑,“既然是你说要杀要刮随我便,那今日我便先割袍断义,再取你人头,为母报仇。” 一道锋利的青龙玄剑寒光,谢子衿剑落,袍断。 陆之慈闭上眼,谢子衿再次抬起刀,屋内炭火炸裂作响,屋外暴雪狂乱寓兆这次战败,城西门大开,叛军入城,欲歼城中军。 郑裴笑欲浓,观兄弟反目,观大启战败,他大笑,“老兄,你的心愿,我要替你完成了,我会辅佐你的儿子,成为大启的新王。” 他心大悦,却不曾注意剑落又起,直至剑锋划过他的脖颈,鲜血喷洒,嗞在火盆上的炭火,红了又白。 郑裴捂住脖子,却不济于事,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谢子衿,“你……你……” 谢子衿执剑,“谢某先乃启国百姓,必以国之事为首,私之事为后。谢某读圣贤书,读得是碧血丹心,矢忠不二。十年寒窗苦读身朝廷父母官,是为报效国家,岂能成叛军之狗,行不忠不义之事,做狼心狗肺之人。再者当年家母乃永安王为己苟活,草菅人命挡剑所亡,此仇不共戴天,又怎会与尔等为伍。” 谢子衿望向地上陆之慈,“至于当年之故,谢某昨夜便已报,一刀冰释前嫌。” 昨夜营帐,谢子衿一刀伤陆之慈胳膊,血割皮肉尔尔,未伤筋骨。 他知战争当前,陆之慈作主将,不可耽误军事。更知当年行刺一事,归路阁复仇,目标乃仇人皇帝,以及那不忠不义的永安王,并不乱杀无辜。 但年宴会,死伤者唯有他母亲一人,乃永安王拉身挡剑。他的仇人自始至终,唯有永安王一人。 他心中亦有愤,但已于昨夜一刀了然。 谢子衿伸手把割袍之剑递给陆之慈,“拿着,方才作戏,割的袍子不算,义也未断。” 陆之慈缓缓爬起,笑着接过剑,与此同时城内战鼓擂鸣,兵刃戈。本因昏睡,任叛军宰割的士兵忽而在偷袭前睁眼,反身打个叛军措手不及。 一旁“不省人事”的陈绍爬起,吊儿郎当伸懒腰打哈欠,他捶着腰道:“诶呀,憋死爷了,下次这种不能动的活,还是让年朝允那厮来干。” “本就是叫我来的,谁叫你嘴馋,偏要来吃这席。”屋外,年朝允抱着孩子进来,孩子一见地上一动不动的父亲就啼哭不停。 一听孩子哭泣,忽而地上的死尸爬起,“欸呦,我的儿呀。” 年朝允把孩子给县令,县令抱着孩子跪地拜陆之慈,“多谢大人救小儿一命,多谢大人相赠铁甲,才让老夫得以在箭下活命。” 郑裴怒不可揭,吐着血指着陆之慈道:“原来……原来你们一早就是串通好的。” “那是,为了骗你,爷饭也未吃上,啧,都凉了。”陈绍握一只鸡腿啃,鼓囊着嘴,“话说陆之慈,以前怎么不知你那么会演习,就是牺牲忒大,做戏怎还把手伤了。” 陆之慈拔去手掌上的碎瓷片,握剑走向郑裴,居高临下以胜利者的姿态凝视手下败将。 “若不演得逼真,怎擒敌军重将,歼灭永安王苟活的最后一重势力。” 陆之慈双眸睥睨之色如一剑江河,十余年朝堂腥风血雨,何以一手遮天,奸诈,狠戾与非常人之隐忍,缺一不可。 陆之慈剑指败将喉,“今朝棋局,大启胜。” 郑裴怒声嘶哑,低低笑出声,“那又如何,只要她在我手里,你就永远都赢不了。” 陆之慈皱眉,“你说什么。” 郑裴扬起唇角,“心爱女人和平定天下选一个吧,若最后一局吾败,小永安王死时,亦是她陪葬之时。” 陆之慈发了狠,一剑捅穿郑裴的脖子,鲜血渍点在男人脸上。 郑裴抽搐了一下,没了声。 陆之慈转身迈腿望屋外走,寒风呼啸,夹着大片的雪,他命令,“迅速安顿城内军队,点一支兵在东岭后山接应我潜入叛军营。” 谢子衿拦住他,“不可,你不能冒险,纵然叛军主将已除,但残军势力依旧不容小觑,你只带一支兵接应,还要孤身入叛军营无疑是去送死。许是郑裴为激怒你,故意骗你的,为得就是在战前扰乱你的心。” 陆之慈扣住谢子衿的肩膀,双目通红,“我赌不起,我好不容易等到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次死在我面前,十年前也是这样一场大雪,她跳下城楼,浑身都是血。” 谢子衿见他去意已决,只好放下手。叹气道:“罢了,你去吧,记得活着回来。” 陆之慈颔首,决然在大雪中前行,春日早已至,他答应过她,要在春暖时节凯旋而归,摘一朵岭州最美丽的花,赠与他美丽的新娘子。 可他忘了,岭州无春,只有漫天雪花飘零。 城墙之上,大启旗帜飘扬,陆之慈身着铠甲,陈绍愤愤捶了他一拳,“想好了?” 陆之慈扬唇,“成亲请你喝喜酒。” 陈绍又锤了他一拳,“去吧去吧,谁稀罕。” 整军时,忽而城墙守卫闹动,“那是谁?” 陈绍眯眼,“好像是个姑娘。” 陆之慈望远处地平,只见一匹受伤的马跑向城楼,马背上驮着个晕厥的青衣女子,上面盖着一件墨色衣袍。 陆之慈蹙眉,心骤然一紧,而后疯狂跳动。 马背上的青衣姑娘,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妻子。 漫天大雪,马儿终撑不住停下,沈皎缓缓睁开眼,前方是城墙,她想起萧容渊说的话,陆之慈的军营扎在此地。 她吃力下马,披在身上袍子滑落在地,一身青衣在寒风中单薄。 沈皎茫然望飘扬的旗帜,脸颊被冻得通红,睫毛上沾着雪花,她有些发烧,神志不清。 她忽而在想,自己会不会还没入城,就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忽而,城门打开,一道身影在大雪中逐渐清晰,那人奔向她,不顾一切。 沈皎一愣,那人是谁。 她擦去睫毛上的雪花,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冻得麻木的脚,迎着狂风暴雪跑向陆之慈,发丝飞扬,青衣翻卷,四周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跨越万水千山,再不论旁的,只论彼此。 沈皎扑进陆之慈怀里,温暖包裹她,听彼此因想念而疯狂的心跳。 沈皎笑了笑,“陆之慈,老天不让我死。” 陆之慈搂紧沈皎,老天又将沈皎还给了他,他不会再放手。 许是发烧烧糊涂了,沈皎红着脸,笑出声,“陆之慈,这一次我活着逃出来了,我没有成为你的累赘。” “你从不是我的累赘。”能忍非常人之忍受的胜者,终没忍住,哭如孩童。 只是这次不同,他是喜极而泣,“沈皎,你是我的命。” 沈皎抬头,捧着陆之慈的脸,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弯起杏眼笑。 “陆之慈,你从哪学的情话,真土。” 陆之慈又搂住她,“我是说真的,这世上再若无你,我绝不独活。” 他再也撑不住,他不想再信守承诺什么长命百岁,于他而言没有沈皎的人世间,是一片冰冷的荒芜,亦是折磨,不如痛快死去,与妻长守。 沈皎捂住陆之慈的嘴,“不许说这种话。” 陆之慈点头,“好。” 沈皎望漫天雪花,岭州无春,但这是她见过最美的花。 沈皎急不可耐,全然未有女子矜持,“陆之慈,春天到了,你娶我吧。” 陆之慈下巴抵在沈皎肩上,温热的气息缠绕。 他便最喜欢沈皎这般不矜持的姑娘。 只喜欢她这样的。 只喜欢她。 他笑着道:“好。” 以天地雪山为证,以漫天雪花为媒,他要娶他最心爱的姑娘。 而天下,天下也要平了。 前脚才进城的功夫,地平忽奔来一支骑马黑衣人。 为首的是一个女子,正是翠莺,她扔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头颅在城门口。 然后朝城楼上的人一拜,“小永安王的头颅,我取了。” 翠莺进猎场,解了死士蛊毒,领着一众死士起义,最终永安王军队死在亲手豢养的死士手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自此四海平,河清海晏,天下再无死士,百姓安居乐业。 而远处层层素裹的丛林,无人注意的马瘸着腿慢行向主人。 男人带着斗笠,面上是半张莲花面具,他伸手抚了抚马儿,“我的全身家当,还好你活着,没了你我可怎么云游四海。” 男人扬唇望离开的一众的死士,朝马儿道:“ 你差点就没主人了,刀在头上幸好碰到赶来的死士。那蠢货虽蠢,但好在养了个忠诚的丫鬟。” 马儿嘶声,似是回应他劫后余生。 萧容渊遥望城墙上幸福的人,他松了口气,雾气上腾,消散在雪天带着他无尽的沉默。 最后,萧容渊了然一笑,“就送她到这了。” 他转身,牵着他的全身家当,走在雪地尽头。 从此这世上再无萧容渊,多了个叫大牛的游侠。 而在京城,坊间也多了条奇闻。 沈家三小姐,还魂了。
第118章 大结局 (下)春意阑珊 听说那日, 大启首辅陆之慈带着聘礼进沈府,求娶吴兴沈氏家的姑娘。 可谓是堆山累海,沈府门前一丈七的街堆满箱子, 光是盛礼的木箱都是金莲花脚边,金麒麟扣。檀木的盛金银首饰足有十箱,樟木的放绫罗绸缎,总共一百八十匹。为首的婢女手中还端着个小匣子,放地契,庄家五户,店铺十间,良田三百亩。 沈府已经好久没这般热闹过了。 那日是个福星高照, 黄道吉日。京城春日艳阳高照, 石榴枝叶从院中探出,斑驳碎光, 日光粼粼,琉璃瓦夹着耀眼的星点,几只燕子在上面筑巢, 春意浓浓, 暖阳时节。 总而一个明媚了。 陆之慈穿戴整齐,站沈府门前, 聘礼鱼贯而入, 一个劲往院子里送。 谢兰意赴宴未归,沈道远站在院子里,瞧这阵仗,以为还在与周公说道, 揪了把胡子才知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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