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不忘拉起翠莺的手,翠莺顿住,沈皎回头不解。 她道:“你们走吧。” 沈皎蹙眉,“为何,我们说好的,我给你解毒,再带你去见你妹妹。” 翠莺笑了笑,“你不必骗我了,死士是不能出猎场的,你又怎么可能看见过那块玉佩。殿下骗人的谎话实在拙劣,也就皇甫芸那个失了神志的疯子才会听信。” 沈皎一怔,“所以你一直知道,你是故意放我走的。” “只是想寻一个恰好的理由罢了,殿下待我不薄,我不能辜负殿下。” 沈皎再次握紧翠莺的手,“既然如此,我更不能放手,你随我走,我不能见你去寻死。” “我不是去寻死。”翠莺眸中多了道杀伐之气,“我是去取永安王项上人头。” 这可不就是去送死。 见翠莺心意已决,沈皎只好放手。 “慢着。”沈皎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瓷瓶,“我虽不知你妹妹在哪,但你的毒我能解,这是天下蛊虫克星,双相虫,乃我师兄游历所得,你拿着,从此之后你就不受他人控制了。” 翠莺握着瓷瓶跪地,郑重磕了一个头,“翠莺多谢殿下。” 沈皎扶起她,“保重。” 翠莺点头,转身离去。 沈皎望着翠莺远去的背影,生出几分惆怅不舍与敬佩。 “你说翠莺能活着离开吗?” 萧容渊重重敲了下沈皎的脑袋,“你倒是先顾一下自己的命,想想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 “自然,我信你。”沈皎气定神闲,“你怎么可能会舍生来救我,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你请了救兵是不是。” “没有。”萧容渊瞒也不瞒,“只有山脚下一匹马,我的全身家当。” 沈皎一愣,顿时慌起,“你也不去搬个救兵。” “等救兵到,你又不知被叛军转移到哪去。”萧容渊拽住沈皎的衣领,“走了。” 沈皎挣扎开,“我自己会走。” 二人同乘一匹马,在平原上狂驰,雪山巍峨耸立,山之巅常年不化的积雪在日落下如熔金。 强劲的寒风呼啸,夹着飘零的小雪,沈皎伸手,惊奇道:“是太阳雪诶。” 萧容渊驾马,瞥了眼少女通红的手心,鄙夷道:“死到临头了还有心赏风景。” “呸,别乌鸦嘴,咱们都能逃出去。”许是她手太冰冷,雪在她手心迟迟不融,又被风吹走。 “我要回去。”她想了想最坏的结果,“若回不去,你就一刀把我杀了,大启胜利在即,我不愿做拖累大启的老鼠屎,累赘,不愿让陆之慈为难。” 萧容渊轻蔑瞥了眼少女决绝坚定的双眸,冷笑一声,“你倒是为他着想,万一届时叛军拿你要挟,左右为难之际,他一箭把你射死了去把柄也说不定。” “不会的。”沈皎毫不犹豫,笃定开口,“陆之慈只有我,他视我比他的命还重要,若真到了那一地步,还求你替我守他,莫要让他随我而去。” 萧容渊又狠狠敲了下沈皎的额头,“别胡说八道,我们都能活着回去,爷还要游历天下,才没功夫替你管他。” 沈皎愤愤瞪了眼萧容渊,少女喘气,雾气上腾,她揉着脑袋,萧容渊下手极狠,都起了一个包。 提起游历,她想到与萧容渊分别也有一年了,忽然想问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去了哪里,见过她师父没有。 萧容渊像是长在她肚子里的蛔虫,瞧出她的心思,他道:“我去过一趟医斋,你师父把楼姣捡回来了,她如今整日傻呆呆坐在医斋门口盯虫子,你师父说,你不给他养老算了,临到头还给他整了个啃老的。还叫你快些回去,继承他那破医斋。” “他自己不忍心,捡了人回来,还怪到我头上。老头子年轻时一夜风流留了种,老来总要还的。至于回去,我才不回去,我跟楼姣可不对付,保不齐她傻了还惦记着我,要跟我拼命。老头子的医斋还是留给我两位师兄吧。”沈皎叹气,“罢了,等战争胜利了,我去看看他。” 长路漫漫,沈皎望远山继续道:“萧容渊,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 萧容渊嫌她聒噪,却还是一一回,“常州、亘古山、平恒湖、西漠……” “亘古山,忽然想起你在亘古山上给我烤的野鸡了。”沈皎咽了咽口水,她肚子正饿,叹气道:“你怎么去的都是我想去的地方。” “嫉妒了?” “那倒不是。”沈皎迎着风一笑,“等日后,我与陆之慈成了亲,就走遍天下,没准咱还能碰着。” 萧容渊扬唇,“那可真是倒了大霉。” “说真的,萧容渊,虽然你时而嘴特臭了些,但我还是很开心交了你这个朋友。” 萧容渊沉默不语,沈皎当他是太感动,于是笑道:“萧容渊,你别是感动哭了,偷偷抹眼泪呢。” 一道湿热透过厚厚的布料,在冰冷的寒风里,如火焰灼烧肌肤。 滚烫的液体不断蔓延,沈皎狠狠一怔,她张开干涩的唇,轻轻一唤,“萧容渊。” 沈皎转头,她被冻得紫红麻木的耳朵不知何时被捂住,浑然不知地平马首昂起追上来的骑兵,更不知萧容渊背上插着一支箭。 他便这么一直忍受着痛,静静听着她聒噪,不容尘嚣打扰。 沈皎颤抖地伸手,不敢触碰他鲜血涓涓的伤口,整根箭贯穿了他的胸口,沈皎失声痛哭,“萧容渊。” “吵什么吵……我还没死呢。”萧容渊缓缓睁开眼,望身后的骑兵,嗤笑道:“看来,你的那个婢女没成功。” 沈皎看见身后骑兵又张开弓,她惊慌道:“他们又要开箭了。” 萧容渊按下她的脑袋,“躲好。” 沈皎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压在身下,马嘶鸣,疯狂奔驰,箭一令齐射,与白雪纷飞。 她唯能感觉炽热的体温,属于萧容渊的气息,鲜血滚烫。 马忽而变慢了,身上的人极力隐忍箭穿过□□,留下一道道血痕的痛苦。 “马中了箭,支撑不了两个人的重量,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死。” 紧接着萧容渊起身,沈皎拽住他的手,目光惊慌,“你要做什么。” 萧容渊抽手,他嘴唇惨白,叫住马。随后翻身而下,抬头望马上的姑娘,在沈皎不停摇头中,男人扬唇一笑。 “我已经见过山河了,无憾了,你还要嫁人做新娘子,还要去见广阔山河。往前走,前面是陆之慈的军营。” 萧容渊想,他本该腐烂在冰冷的河水里,是老天给了他一块浮木,带他到沈皎身边,多活了快三年。 不,准确来说,是沈皎让他多活了三年,见了山水。 萧容渊见沈皎哭肿了双眼,抬手嫌弃地抹去她的眼泪,“你的喜酒我就不喝了。” “还有,你赢了。” 他狠狠一拍马,拔剑离开,走向远处地平上骑兵,雪愈来愈大,男人的背影抬手向沈皎挥别,声在广阔的平原洪亮。 “青山不改,生生不见。” 而后,男人兀自一笑,小声喃喃,“生生不见,岁岁平安。” 沈皎身上覆着萧容渊的衣袍,雪堆得很快,薄薄一层。 泪水朦胧远方,她不断擦去,却又不断涌上,她想看见萧容渊,可她好像再也看不见他了。 大雪瓢泼,天地一白,沈皎眼皮沉重,渐渐她看见城墙高垒,大启赤红的旗帜在暴雪狂风中飞扬。
第117章 大结局 (上)雪落有春 哗得一声, 桌上酒菜尽数倒地,酒碗四分五裂,溅起酒水, 一只修长布满刀痕的手握住碎碗片,试图让自己清醒。 一旁的陈绍已不省人事,陆之慈额头青筋暴起,瓷片划破他的手掌,顿时鲜血淋漓。 胜利在即,大军在安县安营,不曾想被县令暗算,城内士兵接连倒地。 县主跪在地上, 双手颤抖闭眼合一拜了拜, “我也不想害你们,谁让我儿子被叛军捉去, 若不帮他们在粮食里下药,他们就会杀了我儿,我老来得子, 就那一根独苗苗。” 县主语罢, 忽然一支箭刺进他的背,帘子后走出一个人, 虽年岁已高, 却身魁梧而又神目明清。 陆之慈见过他的画像,乃老永安王拜把子兄弟,部下得力干将郑裴。永安王死后,这些年是他布善军队, 寻到永安王遗子,推举成新王, 并其辅佐,尽心尽瘁,乃叛军一大势。 地上县令死不瞑目,盯着郑裴。 郑裴跨过尸体,盖了他的眼皮一笑,“你儿子我一早便杀了,小孩子哭闹烦得狠,死了也清净。你别这么盯着我,我也算是信守承诺,让你们父子地府相见。” 叛军怎会信守承诺,如其愿。只会在杀戮的箭下多一个可怜又可恨的亡魂。 陆之慈一手执剑撑地,他下颚是满青的胡渣,沧桑许多。他抬头双眸憎恨,却自身难保。 郑裴抬脚压在他肩膀上,“如今城中士兵皆中迷药,成我赤影军的板上鱼肉。十年了,终是永安赤影称王,尔等为奴。” 陆之慈昂头,吐了口唾沫在郑裴脸上,双眸微眯轻蔑嘲讽,低低笑出声。 郑裴大怒,狠狠踹了陆之慈一脚,他直起身忽而一笑,“对了,我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只见郑裴拍了拍掌,帘子后走出一个青衣男子,乃大启出征随军军师,谢子衿。 陆之慈停笑,目光颤抖,不可置信昂头望向谢子衿。 县令客宴,年朝允守城外军营脱不了身,故只有陆之慈,陈绍和谢子衿入府,吃这一桌带了蒙汗药的酒席。 方才谢子衿借口小解,原是为了避身。 郑裴笑道:“若没有谢军师,西城门也不会开,我大计也不会施展的如此顺利。” 陆之慈蹙眉,十年官场之交,兄弟情深,他仍是不解问:“你为何要这般做。” 谢子衿沉默不语,只是捏紧衣衫,低头望着瓷片上的血,眼中映出多年前两岸生死,至亲之人死在面前的血,比这还要多。 郑裴绕在谢子衿身后,“当年,是陆之慈指挥归路阁刺杀老皇帝和永安王,在宴会中杀了你的娘,若不是他,你娘也不会死。”郑裴抬起手中的剑,“来,杀了他,亲手为你娘报仇。” 谢子衿虚了虚眼,十余年来他不断往上爬,是为有朝一日能保护至亲之人和所爱之人,不再像当年那般懦弱。权贵草菅人命,他还要屈膝,跪谢杀母之权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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