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落于屋檐之上的黑衣少年眼中。 陆之慈握着弓,捏紧似要将它捏碎,他阴翳的眸映着二人,盯着,凝视着。 前几日,那只白嫩的手还覆在他的脸颊,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他。 陆之慈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他贪婪。 从前自卑让他克制,可只当尝到一点甜头后,他便变本加厉,不断索取,直到无法满足。 嫉妒,贪婪。 陆之慈抬起弓箭,一只眼微眯,箭头指向那个坐在地上哭喊的人。 萧容景人傻,但眼睛明亮,他先是瞧到那支箭,骤然惊慌,哆嗦着嘴,指着屋檐道。 “姐姐,有箭!阿景怕。” 沈皎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屋檐上那人依在,斗笠遮得严实,但依旧见其肃杀。 那箭如萧容景所说,正指向他们。 沈皎手轻轻拍了拍萧容景的肩膀,示意他别害怕,有她在。 若是正常的萧容景,沈皎早跑了,他有能力自保,她小命就一条,才不掺和。 可此刻的萧容景,抬头时眼泪汪汪,纯良一股傻劲。 让沈皎心生怜爱,就像是一个孩子,他一遍遍喊姐姐,而她倒还真把自己当姐姐了。 沈皎上前两步,将他护在身后,萧容景从她的裙摆后探出一个头。 沈皎吃惊,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箭忽而又下移,瞄准萧容景的方向。 沈皎赶忙道:“躲到姐姐身后,别探出头来。” 沈皎赌,赌那个人不杀她。 她紧闭着双眼,张开双臂护着萧容景,明明是以身护人,牺牲自我。 但沈皎又怕死,浑身颤抖,抖得像个筛子。 沈皎在心里打骂自己,明明说好不管闲事,到头来连命都不要护着别人。 陆之慈望着眼前情深意切,不惜以命护萧容景的沈皎。 他嘴角忽扬起笑,自嘲自己不过是个奴隶,那一夜河上亲吻撩拨,终究是一场奢求来的梦。 他羡慕萧容景,只需站在那,沈皎便会爱他,而陆之慈只能站在身后,卑劣地站在暗处,看她爱他。 陆之慈的箭指了指沈皎,小姑娘明明怕得要死,还要为别人挡箭,当真是不自量力。 他笑沈皎又干了件蠢事,他家小姐不爱惜命,他很难过。 陆之慈阖了阖眼,随后将那箭射去。 沈皎听见箭射来,带着风呼啸的声音,她暗叫不好,这次赌输了。 当真是不自量力,她哪来的胆量认为,那人不会杀她。 箭呼啸而过,可疼痛未袭来,沈皎奇怪,她微微睁开一只眼。 那箭正中在她眼前的地上,箭上插着一只麻雀。 沈皎猛然看向屋檐上的人,究竟是他射偏了,还是故意而为之。 少女紧蹙着眉,她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人也在看着她。 他是谁? 一个念头在沈皎脑中浮现,她不敢认,只能远远注视着。 既然如此,她便暂时认定他不会杀她。 沈皎扶起萧容景,以防万一,依旧用身体挡住他,拉着他逃脱。 她小心谨慎,深怕被陆之慈有可乘之机,陆之慈扯了扯嘴角。 他们像是苦命鸳鸯,他是刀剑,是想迫害他们的坏人。 他问芊影,“他们是不是很配。” 芊影一愣,她望底下慌乱,不知小主上问得是哪一对,年家大公子拽着沈家大小姐沈离月的手,高大的身躯护着她。 赵家大小姐赵宝珠挡在沈家大公子沈靖面前,哆嗦着说要保护他,却被沈靖反手拽到身后。 至于方才主上用箭指着的那对,以命相护,也算情深。 于是芊影道:“还算般配。” “是吗。”陆之慈低笑,笑渐苦,他抬手望着黑皮套底下的残缺手指。 “终究还是奢求。” 夜晚,沈皎下了马车,老太太知此次围猎遇了刺客,在门口焦急徘徊,让人备了柏叶,去晦气。 沈道远心有余悸,“此行真是死里逃生。” 柳涟漪捏着帕子,拍着沈道远的胸脯,嘘寒问暖。 她红着眼哭了起来,“妾和茹儿听闻老爷遇刺,那叫一个难安,心像火烧一样,在家门口盼着老爷回来。” 语罢,柳涟漪和沈茹月母女俩凄切地哭了起来。 谢兰意走过,冷眼侧目,“哭哭啼啼,尽增晦气,二弟这不活着回来了吗。” 柳涟漪抬眉,瞪了谢兰意一眼,转头想向沈道远抱怨,却听老夫人厉声。 “没规没矩,当沈府门前是你唱戏的地方,别把你往日营生带来。” 老太太如此,沈道远不好帮母女二人说话,见沈茹月微红的眼,心疼地把她拉到身后。 “茹月不哭,爹爹猎了只狐狸,让人给你做在新衣裳的领口,冬天就不冷了。” 小满在给沈皎洗尘,柏叶沾着清水,洒在沈皎身上,沾着清香。 沈皎转头看向阿姐,沈离月正望着沈道远和那母女俩好一副恩爱团圆图。 沈皎凑近脑袋,笑脸盈盈在沈离月耳畔道。 “皎皎虽未狩猎,但和赵宝珠斗蛐蛐赢了只小梨花猫,就是没法做成皮给阿姐添新衣裳,听闻阿姐喜欢小动物,不如送给阿姐当宠物可好。” 沈离月蹙起的眉松开,她点头,方才愁容褪去,可算笑了出来,她刮着沈皎的鼻子。 “皎皎有心了,阿姐甚是喜欢。” 见阿姐欢喜,沈皎也欢喜,被夸了后,喜滋滋笑着。 沈皎派小满去送小梨花猫,她先回了忍冬院。 夜黑,唯有灯笼光隐隐能看见脚下的路,今日里的风不似前几日秋高气爽。 有些冷,许是汗毛竖起的缘故,沈皎总觉得惶惶不安。 今日甚累,沈皎腰酸背痛,她抬手伸了个懒腰,走至转角。 忽然,一个身影挡住去路,带着熟悉的气息。 和隐隐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沈皎险些撞上去,她抬头,少年的脸一半因月光而苍白,一半掩入黑暗。 他身上忍冬花干的气息很浓,但沈皎依旧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沈皎想起今日刺客如鬼影突现,想起前几日在密道里听见的刺杀秘言,想起屋檐上带着斗笠的黑衣人。 与眼前之人一样,一样看着如寒天里的江潮,让人不敢靠近。 许是今日赌赢了,陆之慈没有杀她,所以此刻,沈皎没有畏惧,没有退后。 她抬头茫然,“阿慈?” “嗯。” 陆之慈忽然走近一步,整张脸彻底从黑暗中浮现,苍白不似常人。 他凝望着那张粉琢玉雕的脸,“小姐终于回来了,阿慈在家等了小姐很久。” 可他们今日才见过,就在那场刺杀里。 若再想想,他们前日里还在悬崖下无比亲密,炽热地亲吻。 除去在夜色下的混沌,沈皎只记得今日混乱。 他们心照不宣,沈皎昂着头,也不拆穿,她说:“我也很想阿慈。” 陆之慈扯了扯嘴角,他伸手向沈皎的发髻。 沈皎没料到陆之慈伸手,方才的大胆褪去,她慌忙后退,警惕地望着陆之慈。 一双杏眼,里面的胆怯要溢出。 陆之慈的笑意渐苦,他伸手摘去沈皎发髻上的柏叶,将它捏碎,随后任风吹走。 沈皎望着柏叶一愣,她做贼心虚,愧疚地对上陆之慈的眸。 “原来是柏叶,应是方才去晦气时,小满不小心弄头上的。” 陆之慈像是毫不在意,像从前那般温言道:“阿慈帮小姐摘去。” 沈皎点头,她目光移至陆之慈的唇瓣,上面有细小的伤口,像是被咬的。 沈皎皱眉,她不由自主伸手触碰到那瓣唇,“阿慈的唇怎么受伤了。” 那冰凉的触感,让她迅速回过神,她这是在做什么。 沈皎倒吸一口气,迅速收手,可刹那间,一只颀长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少年低眉凝望着她方才触碰他唇瓣的指尖,娇嫩带着丝丝花香。 他沉声问:“小姐不知道吗。” 沈皎慌神,她抽了抽手,勉强笑:“我怎么知道。” 沈皎觉得陆之慈古怪,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嘴唇是怎么一回事。 偏还抓着她的手不放,简直是以下犯上。 秋风瑟瑟,枝叶摇晃,沙沙作响。 月光一点也不柔和,有些阴冷。 陆之慈低头,望着少女张合的唇。 他轻笑一声,“被一只可恶的虫子咬的。” 沈皎附和,她又抽了抽手,“那这只虫子真可恶。” 见她着急挣脱,陆之慈松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他低声:“是呀,真可恶。” 沈皎忽然顿悟,陆之慈这是在报复她,嫌她今日给萧容景挡箭,害他没杀成人。 所以才这般玩弄她。 沈皎有些恼,她有何错,他凭什么怪她。 于是沈皎昂头,迎着他诧异的目光,伸手狠狠揪了下他的唇,偏对准他的伤口。 她狡黠一笑,“本小姐与虫子谁恐怖。” “自然是……”陆之慈顿了顿。 沈皎跋扈道:“嗯?” 像是下一刻他要是说是她,她便要揍他一顿。 于是陆之慈低低笑出声,眼中却晦暗不明,“自然是虫子可恶。” 今夜的小姐娇俏,那夜的小姐情迷乱欲,似火灼烧,两者想比,确实是虫子要可恶。 可沈皎不知,她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傻傻点头。 “阿慈说得没错,本小姐如此温柔可人,怎能与虫子比,我让小满给你赏钱。” 她依旧昂着头,趾高气扬,活泼像是得了胜利,欢快地往前走。 陆之慈微微俯身,拱手道:“阿慈,多谢小姐。” 沈皎忽驻足,然后折回,她也俯下身,声音软糯。 “那阿慈,本小姐给你赏钱,你就不怪我了好不好。” 陆之慈抬头,目光相视,她那双水灵灵的杏眼在月色下格外亮。 动人,动心,像是一汪池水,沉溺于其中。 陆之慈手不自觉捏紧,他点头,像以往一样,一副纯良的样子。 他说:“阿慈永远不会怪小姐。” 他仰望着沈皎,像是仰望着月亮,她明亮,且夺目。 沈皎一愣,迅速移开眼,少年黑如潭的眸无波澜,但只要往深一看,会发现那是一片炙热。 以至于,沈皎不敢看他。 沈皎讪讪一笑,“那阿慈说好了,不准怪你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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