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俯身捡起,沈皎不认识她,但目光移至她身旁的谢子衿时,她大致知晓那女子是谁了。 沈靖和年朝允互掐着对方,瞠目结舌,二人都来不及察觉疼痛,眼见郑家小姐拿着沈皎的手帕,缓缓走来。 前未婚妻对现未婚妻,比茶馆说书的还精彩。 “这该怎么办。”沈靖咬牙急着道。 年朝允无奈,“我哪知道。” 郑家小姐不识沈皎,偏又今日沈皎着男装,她捡起帕子疑惑走至沈皎身前,“这是公子的手帕吗?” 公子? 沈皎低头望着自己的装束,才想起今日换了件方便的骑装。 她笑着接过,“是在下的,多谢小姐。” 郑家小姐打扮端庄温雅,长得清秀,一颦一笑尽展世家小姐之气,难怪大舅母喜欢。 郑家小姐抿唇温柔一笑,“公子的手帕定是心上人的吧。” 沈皎点头,心上人,她把自己放在心尖上,那应也算是。 沈皎视线移至谢子衿身上,她虽穿男装但谢子衿怎能不认出,他目光灼灼,含着太多往事。 却在沈皎侧头看向他时,又别过头去不敢看她。 于是落入沈皎眼帘的,便是谢子衿望着自己的未婚妻,沈皎抿了抿唇,淡然一笑,大抵是释怀,松了口气。 她愁谢子衿困束在大舅母的遗愿里,婚姻终成仕途之石,门楣之匾,终身不得所爱。 如今这一看,表哥与郑家小姐也算恩爱,如此,她便放心了。 沈皎望向二人,调笑道;“那想必小姐的心上人便是身旁这位公子吧。” 郑家小姐害羞得脸红,她看了谢子衿一眼,而后迅速低头。 答案明了。 小夫妻恩爱,皆为彼此心之向,在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世道里也算件好事。 沈皎低头诚心拱手,“那便祝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谢子衿此刻才敢看向沈皎,她字字句句皆已是释怀,而他在困顿之中如同行尸走肉,迷雾重重。他以为他们一样,可此刻沈皎郑重又淡然之言,谢子衿想,或许他也该释怀了。 于是他了然一笑,“多谢公子吉言,那在下祝公子早日寻得心上人,万不可因心结和误会错过,不论旁,只论心。” 他在祝沈皎,也在说自己,只是这次在午夜间千万次后悔里,与大石一起落了地。 沈皎道了声好,与之告别,沈皎凑身上来,支支吾吾谨慎问。 “皎皎你……” 沈皎叹气,“阿兄想问什么,便直问吧。” 沈靖觉得这样一直憋下去迟早得把自己憋死,于是他一股脑说出。 “皎皎你伤心吗,你恨不恨,怨不怨,见到谢子衿和郑家小姐是不是特别吃醋,你要是实在生气,你阿兄给你去砍了谢子衿。” 沈皎无奈一笑,一一回答。 “不伤心,我有什么好恨好怨的,吃醋生气那倒不至于,也不清楚。大抵是看见谢子衿的新表妹,温柔端庄,那才是大舅母允进谢家的姑娘,有些羡慕,是有一点点酸涩。”但不是喜欢的那种酸涩,可她分明也不知道喜欢的酸涩是什么样的。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们家皎皎活泼可爱,能上房揭瓦,能打架,能骂得一口好脏话,那些世家小姐哪个如我们皎皎这般。”沈靖双臂环在前,自豪道。 沈皎白了她一眼,她知沈靖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但怎么听着都像是损她的。 士兵忽来报,道皇甫族派人来军营,沈靖皱眉,“皇甫族的人来这做什么。” 沈皎道:“阿兄若有事,便先去吧,皎皎能照顾好自己的。” 皇甫仪那老贼不得不防,唯恐他乘机在这放个什么罪证,告一个谋逆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靖只好作罢,指了两个士兵,吩咐定要保护好沈皎。 马厩内,白驹不似当年,过隙之间早已膘壮,高了沈皎一个头。 “你还认得我吗?”沈皎伸手去摸。 “沈三小姐真当自己能让记住十余年不忘。” 这声一听便是萧容渊那货的,沈皎只在意马儿,只见白驹凑近头,像从前般主动让她摸。 沈皎欣喜,抚摸它的毛发,随后转头极为炫耀一笑。 “它能记我一辈子。” 萧容渊幽幽瞥了一眼,他笑,“也就这个牲畜会记沈三小姐你一辈子。” 沈皎瞪了萧容渊一眼,“不准你叫它牲畜,它有名字,叫小白。” “小白?”萧容渊看向那只健硕的大马,称得少女娇小。 少女又转身,“熠王殿下真是好兴致,满面春风,看着脸上肉还多了一些。怎么,萧容景傻了,熠王殿下高兴得饭还多吃了两顿饭。” 萧容渊不恼,他摇着折扇走近,“是呀,本王不似沈三小姐,险些被皇甫宇毁了清白,颠沛流离三日,未婚夫还定新婚。啧啧,瘦了这么多,是伤心得少吃了两顿饭?” 沈皎懒得与他掰扯,不理他。 他又道:“怎么不见沈三小姐身边那奴隶了,哦对了,他杀了皇甫宇,眼下应是被碎尸万段,被狗吃了吧。” 沈皎心一揪,抬头怒视他,转尔她又冷笑,她跟他计较什么,这个未来皇权之争的狗,陆之慈这个佞臣的手下败将。 萧容渊不解,“你笑什么。” 沈皎扬唇,“笑殿下可怜,殿下戳别人痛处,实则是自己痛吧。” 萧容渊听不得这个,他喜怒无常,眼中骤然凝着杀气。 沈皎不怯,昂着头,“这可是军营,殿下可不能在这杀了我。” 萧容渊忽笑,这下轮到沈皎傻眼,果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疯狗。 “那本王便让沈三小姐看看,究竟是谁可怜,是谁痛吧。” 萧容渊拍了拍手,只见他的手下牵着绳,而绳子套在萧容景脖子上,他像是狗一样被牵过来。 沈皎瞠目结舌,她在忍冬院闭门不出这半月,竟不知萧容渊已猖狂如此。 沈皎怒道;“熠王如此欺辱自己的弟弟,不怕旁人告到陛下那,道熠王残忍无道,罔顾常伦礼道。” “这便残忍?沈三小姐,你还真是见不得萧容景一丝受委屈,我这二十余年的委屈与之比起才是残忍。”萧容渊双眼微眯,透着嘲讽。 “再者,如今敬王已傻,本王才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说来还要多谢沈三小姐呢。” 萧容渊一把扯住萧容景的头发,萧容景疼得眼泪汪汪,见着沈皎哭着喊姐姐。 沈皎急着扑过去,“萧容渊,你给我住手,他是你弟弟。” 可那两个字像是刺激到了他,他拽得更紧,嗤笑一声,“弟弟?” 萧容渊轻蔑向痴傻的萧容景,“如此废物,也配做我弟弟,也就沈三小姐稀罕。瞧瞧沈三小姐的样子,如此慌张,他都傻了,你还当他是个宝。” 沈皎抬头,她拽不动萧容渊的手,眼见萧容景两眼哭得红肿,她气得嘲讽道。 “不然呢,景哥哥光明磊落,重情重义,难不成皎皎还要当熠王殿下是个宝。殿下这般人,如何让人稀罕珍视,是殿下不配为敬王兄长。” 萧容渊皱眉,他凄厉一笑,“一个个,皆当敬王是宝,都说本王不配。” 沈皎缓过神,方才口不择言,她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早已拦不住发怒的萧容渊,他狠狠将萧容景扇在地上,连带着沈皎一同摔倒。 慌乱之外,马奔过黄土飞扬,黑色军旗之下站着一个玄衣锦袍男子,他双眼微眯,凝望着这场荒唐。 “竟不知熠王已猖狂至此,主上,我们需要过去吗?” 男子声冷,“不用了。” 陆之慈望向以身护着萧容景的沈皎。 亦如那日刺杀,当真是深情。 他从前便嘲讽过,如今再见,他不悦地蹙眉。 他家小姐不惜命,愚蠢。 当真是,蠢货一个。 他给她的命,便是如此糟蹋得么。
第66章 庄子 沈皎察觉手上湿热, 她抽手,只见是一片血,萧容景脑袋被磕了道伤口, 鲜血不止。 沈皎慌忙问,“怎么样,痛不痛。” 萧容景摇了摇头,他捂着脑袋,道了声,“不痛。” 怕是摔麻木了。 沈皎见萧容景只是流血,并无性命之忧,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昂头怒视萧容渊, 想质问他还要干什么。 可忽然想起他亦也有苦, 且越这么说,越会激怒他。 于是话到牙口, 她放低声,“殿下,萧容景已傻, 他不会再与你争, 你放过他吧。” 萧容渊嗤笑,“傻子才好玩。” 沈皎不知所云, 她不解地看着萧容渊从怀里取出一颗糖, 在萧容景面前晃了晃。 他居高临下,低眼望着在他脚边的萧容景,眼中溢着玩味。 “好弟弟,给皇兄学几声狗叫, 皇兄便放过你。” 沈皎瞠目,她不可置信道:“殿下, 他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狗。” 萧容渊摸着指上白玉扳指,回忆往事,恨不得唾其肉。 “当年父皇让皇弟骑在本王身上,本王学狗叫得可欢了,唯有那次才讨得父皇欢心,换一次兄友弟恭,兄友弟恭?” 萧容渊嗤笑,“好一个兄友弟恭。” 忽然他眼骤冷,掐住萧容景的脖子,“所以这狗叫是你二十年来欠我的。” 沈皎怔住,此刻她才明白,他们之间的权力之争,那些恨的,怨的,不是她这只蜉蝣可插手妄图化解的。 许久,一声微弱的狗叫发出,渐渐响亮。 沈皎拽住裙子,她只牢牢握住萧容景的手,侧过头去。 往日高高在上,清风明月,被捧成神的敬王殿下,跪在萧容渊的脚下,学狗叫。 她不敢看。 萧容渊高兴,他朗声大笑,随后问沈皎,“这就是公子世无双的萧容景,你爱慕十余年的景哥哥,当真是窝囊,狼狈。” 手下 他意满足,丢了糖扬长离去。 只留沈皎与萧容景坐在地上,萧容景开开心心捡起一颗糖,沈皎扶起他,拍去他身上的沙子。 她无奈地苦笑一声,“真是个傻子,倘若你一直是傻子就好了。” 她摘去他肩上的稻草,随风而去。 萧容景额头上的血止住,他注视着沈皎擦破皮的手背,目不转睛。 这大概便是傻子的模样,方才的屈辱于傻子而言没一颗糖来得重要,只是傻子嚼碎糖,嚼得极重,当甜意与血腥味回荡在舌尖时,他目光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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