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依您之见,博阳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陆敏知道他为何会这么问。 “有些傲气,喜欢交际,喜欢出风头,但绝不是个有城府心机的人,否则也不可能酒后失言,如此不小心让我听见了秘密。” 陆惟:“也就是说,博阳公主不可能跟柔然人有往来。” “绝不可能!”陆敏斩钉截铁,而后瞪了陆惟一眼,又缓下语气,“不是我为她说话,与异族勾结,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陆惟沉吟:“那么就是给她消息的人,跟柔然人勾结了。会让她相信这件事不是在说笑,身份一定不一般,可能是平时与她关系亲近,较多往来之人。” 陆敏听得心惊胆战:“你想做什么?” 陆惟:“此事父亲大人最好守口如瓶,说出去您和陆家也要一块倒霉,我相信您也不会那么愚蠢。” 陆敏大怒:“那你方才威胁我的事呢!” 陆惟:“我自然也会遵守诺言,难道外头多一桩陆家父子准备当连襟的流言,我就脸上有光么?” 陆敏:…… 面对他,陆敏是真发不出火来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陆惟提笔在雪白宣纸上写下几个名字。 义安公主、淮阳郡王章年、兴国公世子李玄,除了陆敏之外,这几个人都是博阳公主府上的常客。 以及,长秋令宋今。 名单是他根据离京之前对长安众人的了解,和回来后陆无事整理的消息整理出来的。 其实名单上本来应该还有汝阳侯刘复,这家伙也很喜欢四处赴宴玩耍,不过他显然不是这种人,头一个就被陆惟划掉了。 这里面会有谁,是跟柔然人暗中来往的呢? 义安公主是博阳公主的亲妹妹,性情没有博阳公主那般张扬,比较好相处,但是她跟博阳公主一样,和柔然人来往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可以排除。 他的毛笔将名字划掉。 淮阳郡王章年,因父母早逝,从小养在长安,如今才将近弱冠,但已经成婚了,妻子出身华阴杨氏,跟杨园是本家,据说身体不太好,不常露面。章年自小是跟着当今天子和博阳公主这些哥哥姐姐一块玩的,跟博阳公主亲近些,也很自然。 另有兴国公世子李玄,同样也是热爱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比刘复还爱流连花丛,但其人有些刻薄,张口便能让人下不来台,除了少数人之外,其余皆不入他眼。 这两个人,似乎也不太像会跟柔然人勾结的。 唯独宋今,在边城两次指使旁人对公主下手,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但他很少出宫,更别说赴博阳公主的宴,也没听说博阳公主跟宋今交情好。 如果这两人一直私下往来,又是通过什么联系的? 陆无事被叫过来,听说之后在旁边冥思苦想半天,忽然冒出一句。 “郎君,如果此事是真的,那博阳公主为何不上告陛下?” “因为嫉妒。”陆惟倒没有意外,“在长公主回来之前,博阳公主才是长安最引人注目的那朵牡丹,但现在世人大多都去看长公主了。” 以博阳公主的行事性情来看,会隐瞒下来,再正常不过。 “还有一个原因,博阳公主可能也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她就当成笑话一样,随口说给陆敏听。但如果只是道听途说,外头现在一定也有流言了。” 陆无事点点头:“是,长安城传这种事传得可快了!” 陆惟:“所以博阳公主一定是从某个人那里听见的,那人让她不要乱说出去,她也答应了,又忍不住,才对陆敏吐露一二。此人首先要有足够的动机,跟柔然人勾结,杀长公主,肯定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顶多只能让陛下丢面子,让别人说偌大北朝保不住一个长公主,仅此而已,他们所图必然更大。” 陆无事眼睛一亮:“那果然就是宋今了吧?!他本来就想杀长公主,长公主到张掖那天的柔然刺客,也跟他脱不开关系,但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对公主出手啊!长公主出事,他也没有好处啊,不是吗?难道宋今被先帝处罚过,又没法找先帝报仇,这才记恨迁怒长公主?” 陆惟摇摇头,这个猜测就太不靠谱了。 陆无事:“现在宋今深得陛下信任,您无凭无据,贸然去告发,肯定无法扳倒宋今的,说不定陛下还要怪罪您,可我们总不能真等那刺客出了手再抓人吧?说不定殿下就真有危险了!” 陆惟想了想:“你将长公主送过来的礼物清点一下,陆家其他人都收了也不必管他们,只拿我那份,再送回长公主府上,然后告诉他们,不管殿下如何威逼利诱,我也绝不可能尚主的。” 陆无事:? 陆惟:“怎么?” 陆无事一脸“您这闹的又是哪一出”的表情。 陆惟微微一笑:“既然水已经搅浑了,不妨就更浑浊些,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陆无事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几天的长安,会有多么热闹了。
第81章 自打长公主归来,许多人就过上了每天吃瓜的日子。 长公主派人给陆家送礼的消息刚刚传出去,隔日又有陆惟让人将礼物送回去,并放言“不可能尚主”云云,一时间围观群众目不暇接,浮想联翩,在两位主人公尚不知情的角落里,早已想象出一场峰回路转的恩怨情仇。 不过这也正是陆惟和章玉碗想要的局面。 “当你不知道背后是哪只手在搅混水时,不如就干脆把水搅得更浑浊些,满天飞的假消息足够多,总会有真相混迹其间,对方也会被迷惑住,到时候就看谁的手更快了。” 入宫的马车内,章玉碗对风至如是说道。 “但殿下,您的名声怕是会因此受损!”风至忧心又有些愠意。 这愠怒是针对外面的。 一个被臣子拒绝的长公主,旁人现在肯定都在看笑话。 “恨人有笑人无,好事者总能在任何事情里找到可以取笑之处,早在十年前我去柔然起,这样的声音就没断绝过,现在也不必去在乎他们怎么想的。” 章玉碗冲她眨眨眼,好像还觉得眼下局面十分有趣。 “再说了,这件事是我先起头的,陆惟不过是顺势而为。” 风至气鼓鼓:“您现在都向着他说话了!” 她就说了,长得太好看的男人素来是会迷惑人的! 章玉碗将手指放在唇边:“嘘,你抛开那些男欢女爱的念头,仔细想想,我们一路上多次遇险,险死还生,最后化险为夷,平安到达京城,别人会怎么看?” 风至愣了一下。 章玉碗:“别人会觉得,天使居功至伟,陛下派刘复和陆惟去接我,是有原因的,没有陆惟,我可能早就死了,这位名声在外的神断,果然不负盛名。隐藏在暗处的那只黑手,也早就将我与陆惟,看作是一条船上的人。” 风至啊的出声,作为被公主调教过的人,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不代表被公主点醒了还当局者迷。 “想要破局,就得打破现在的局面,那躲在暗处的人看见你们闹翻了,说不定会出手!” 章玉碗点点头:“闹翻也是有讲究的,在别人眼里,我们这一路都走过来了,寻常原因很难翻脸,敌人的聪明不下于我们,根本不存在随便瞎编糊弄,唯一的切入点,就是男女情仇,这点倒是更能取信于人。再说了——” 她狡黠一笑,“那些人背后议论再多,当面还是得恭恭敬敬行礼,我就喜欢他们看不惯我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风至叹了口气:“奴婢就是关心则乱,而且您前日才入宫,今日陛下又召见您,可是有什么事?” 章玉碗:“可能是为了叙叙亲情吧。” 风至微微睁大眼睛:“就这样?” 章玉碗失笑:“不然呢?” 风至:“先前我听多了这位陛下的行事,还以为他找您必是有事。” 章玉碗道:“前日耽误太多时间了,一说就说到天黑,陛下还说要让我见见侄子侄女,最后也无法,便让我今日入宫。” 风至叹气:“奴婢就是担心宋今那边……” 章玉碗:“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我不可能永远都不入宫。” 天子在敕封长公主时,也给了许多特权。 譬如长公主的马车可以直接驶入宫城,在宫室前的台阶再停下。 所以等马车抵达甘露殿,长秋令宋今早已侯在台阶前,拢袖而立,见长公主下车,恰到好处迎上来。 “陛下知道您差不多也该到了,特让奴婢在此恭候。” “有劳宋内使了。” 宋今引领在前,身体微微躬着,维持一个恭敬不张扬的姿态。 但谁都知道,这位能与赵群玉、严观海鼎足而立。 赵群玉是因权势,严观海是因外戚的身份,而宋今,就是纯粹因为自身能力了。 章玉碗看着这位深得信重却仍旧表现得很低调的长秋令,鬓边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泛起银白,忽然想到他也是不惑过半的年纪了。 十几岁入宫,如今四十多,在宫里也有三十年了吧。 待了那么多年,又有通鬼神阴阳的传说,但章玉碗却不记得自己出宫前听说过他的名声。 “两位公主都有园林,长公主殿下却没有,连公主府也是仓促而建,陛下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前日还与奴婢说起,要将曲江旁边一座别庄赐给您。” 宋今微微侧首,低声道。 章玉碗知道他这是在主动示好,便柔声道:“多谢宋内使告知,只是陛下若有此意,我定会推辞的,如今我连公主府都没逛遍呢,里头奇珍异草,百花盛放,如何能说仓促而建?柔然即便王帐所在,也弗如远甚,我能回到这长安,早已心满意足,听说这座公主府,还多亏了宋内使督造,辛苦你了。” 她今日没穿那日回城的礼服,而是换了一身浅绿色衣裙,妆容也特地往淡了化,看上去颇有些久病初愈,身体不济的柔弱。 宋今笑道:“殿下客气了,职责所在,怎敢说辛苦,这都是陛下对您的关怀!” 章玉碗客客气气,宋今措辞谨慎,也绝不居功。 这样一个人,若不是真的低调内敛,那就是城府极深,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试探出什么的。 甘露殿。 皇帝正在桌案后面看书,见章玉碗进来,还亲自起身相迎,扶起行礼的她。 “阿姊不必多礼,今日我们不谈政事,只论亲情。前日还说要让你见见侄儿侄女们的,今日我让他们放了一日的学假,正好来拜见你这位姑姑。说起来,我特意选在今日让阿姊入宫,还有一件事。” 章玉碗好奇:“陛下所说何事?” 皇帝居然还卖了个关子:“阿姊不久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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