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姑娘所说的蛊虫,极大一条趴在她的颈上,他真的看不见? 菡羞咬紧牙关,唰地站起身就想走。 他一直想害她。 一直。 她现在可以笃定,林子里的熊和狼和他脱不开干系。闻衍璋现在可是瑞王幕僚,幕僚是什么? 靠心计吃饭的职业。 他一定早早谋划好了。 都是假的。 闻衍璋难得沉脸,语调却还轻柔:“菡羞,你去哪?” 菡羞捏紧了拳头,深呼吸:“文斐然。” 明知道这事很正常,明明以前也不会这么情绪激动。 明知道自己不该生气,保持平常心才是最重要的。 可菡羞忍不住发怒。做什么都徒劳,兴许是恼羞成怒。 她迅速拔腿,未料一向寡言少语的闻衍璋嗓音微微拔高: “对不住。” ……什么? 菡羞刚迈出去的脚一下悬滞在空中。心颤。 闻衍璋微默:“是我的错。” 菡羞竭力平复心中激荡,下定决心似的一抓手心,依旧要拔腿。 他却叹息,竟骤然剖白: “我不悦你另爱他人,我难受你不曾定心。菡羞,我厌恶他。” 清寒的嗓音凝聚在春光里,慢慢结成一股绳,迅速缠住菡羞本就摇摆不定的腰身。 “这些日子你越发不爱见我。我自知目前给不得你好生活,只空有虚名。可我对你满心真意。 菡羞,那女子说得不错。我想得你垂爱。我做戏,说谎。虚伪。你本就讨厌我,此次一去,可还会回头?” 他无可奈何的话语同一只手似的,不断叩击菡羞的耳膜。 菡羞一刹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闻衍璋会说的话? 她呼吸难以平稳,努力去辨认——没有系统音。 那就是没有好感度。 他依旧在说谎。 她狐狸眼里莫名其妙闷闷蓄上一层泪花。鼻子酸胀。 又是假意,假话。 可她还是停住脚,万籁俱寂,少女缓缓回头。鼓足了全部勇气: “我怎么知道你这话是不是在骗我。” 菡羞对着面色平静的少年扬起一个灿烂嘲弄的笑,一字一顿: “闻衍璋,我不信你了。我是不聪明,可我也没有蠢得无可救药。” 苍翠好似突然就褪了色,化作黑灰一片。连带着闻衍璋脸上万年难遇的小小懊悔也一并消散。 他没有立时回应。而是头一回,认真的,奇异的,一丝目光也不移的注视她。 鬓发散乱,面孔妖媚。 神情倔强,心绪委屈。 眼里一包泪,欲掉不掉,百转千回。皮囊如旧,眼神却不一。 确确实实,同初见那会一模一样,却又变了些许。 她同何四对待闻斐然一般。当真自以为是了。 不过也有些不同,毕竟是他亲口许下诺言。她会当真不足为奇。 这么说来,还是他的罪过了。 可惜,若是那李破风不碍事,成功让她当了大虫的母体,便没有这些繁冗的弯弯绕绕。女子的纠缠最是矫情可笑。 闻衍璋心觉滑稽,更可惜死掉的蛊虫。 他养了许久。 好在陆菡羞还有些用。闻斐然喜欢她,虽则有蓄意羞辱他的意思,却也最好不过。 她还需留着。他只好暂且忍耐着哄一哄。少年无师自通,微微歪着头,神色温柔里携三丝哀戚: “菡羞,我腿疼。旧伤复发,我不骗你。” “你来看看,好不好?” 他无力瘫靠,浑身血污。一刹隐约重现一年多前。无家可归,任人欺凌的模样。 我见犹怜。 菡羞一瞬恍惚。 她明白,他只是权衡利弊后的考量。 可他像是挥洒香气的食人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一不是引诱,迷的猎物头昏脑涨。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走了过去,颤颤巍巍揭开所有的碎布,身体忽而被抱住。 菡羞昂着头,只能看到他顺滑乌黑,缎子一样的发。 这是养尊处优后的成果。从前的他,并没有这样精致。 闻衍璋的怀抱不紧,反而松松散散。也不热,也不冷。 只是一个并不认真的怀抱。 可他的下巴抵上了菡羞的肩窝,气息撩动她的碎发。只这一个动作,亲昵到了极致。 “菡羞,我心爱你。” 闻衍璋眯眼,盯着远处打开了几寸的门缝,轻袅袅微笑。因兴奋而颤抖的手摸上菡羞薄背: 她的手中被塞入一把冰冷的匕首。他许诺: “我可以不杀闻斐然,你与他的往事我也不再探寻。这是我父亲遗物,自小佩戴在身不敢外露。如今我将它送给你。” “你与我,都是它的主人。”
第24章 相看 城隍庙外, 显另一道景。 攀儿瑟瑟发抖,瞧着一动不动坐定门外的闻斐然几度要张口。 后头匆忙被拎来的医师背着木匣,一双眼来回瞟, 扶稳头上方巾斟酌两息: “姑娘, 感情这公子不让我来治伤…还是把我送回去成不?” 他咧嘴:“我那铺子里有不少人等着呢。” 攀儿为难,却心知这个场景, 无论如何解释也无用了。 小姐这回怕是难逃。她盯眼闻斐然腿上老大的咬痕,思及一旁火燎眉毛的云瑞,不禁难堪: “把金创药留下, 再开一副好方子。” 分明是给那猪奴叫的, 也不好解释, 只说是为文公子请的便罢。 医师收了一吊铜钱, 留了东西便爬上牛车。攀儿拿着药瓶,忐忑不安地轻轻将瓷瓶捧到一言不发的闻斐然跟前。 闻斐然似乎未曾察觉,只径自盯着狭隘门缝里闻衍璋, 那惹人生厌的脸上正对他幽幽眯眸。 闻斐然咬紧了下颚。 他看不上这个堂弟, 会容陆菡羞近身, 着实存了不少叫闻衍璋难堪的意思。 今日,倒反而被他辱了。 有趣。牙根发痒, 他缓缓撑两道笑纹。 说来,两人一直明争暗斗。虽见面次数稀少, 却都关注着对方动向。起码闻斐然自认为了如指掌。 闻衍璋去瑞王府做活, 和陆菡羞来往, 攀做幕僚, 私下行阴私祸事。 他一清二楚。而闻衍璋未必完全清楚他。 闻斐然从前笃定, 如今,倒是狠狠叫他抽了一耳光在脸。 好不爽利。 而这腰身软塌, 自发倒在他怀里的背影。 实在水性杨花。 闻斐然是个会整理情绪的人,动怒了片刻便忍下。 花瓶也好,墙头草也罢。他的耐心消减,要好好再思索些许。 不顾攀儿的阻拦,闻斐然一脚踩碎药瓶,拖着被咬的血淋淋的腿,狠推开不住搓手的小厮云瑞上了马车。 云瑞低头哈腰合上门,吐吐舌。 公子这是真发大火了。他跳上车,愁眉苦脸地挥马鞭,不妨一回头。见圆嘟嘟的攀儿一双眼还盯着他。 漫是不安。 云瑞本也不喜欢陆二,不过不讨厌她这个婢女。见她担惊受怕,难得起了恻隐之心,抬手招她。 攀儿一愣,受宠若惊上去,云瑞清秀的脸压下来,低着声道: “你家这位啊,忒不上道了。哪有光天化日之下同两个男子拉扯来去的。我家公子君子风度,隐忍不发。换作暴烈些的上去便打,抖落地人尽皆知。” 攀儿圆脸立即一颤,云瑞又咳一声,冷脸: “可要她想好了,天底下有二女共事一夫,可没有二男共事一妻。我们公子这样的便是打着灯笼也找不见。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她算什么东西? 这京里美人多如牛毛,没见谁同她那样眼高手低不识分寸。且好好想想,以后如何同我们公子赔罪。若是不把今日这事理清楚,哼,莫怪什么流言蜚语兴起。” 说罢直身,头也不回驾车去了。徒留攀儿在原地不知所措。 车里隐隐透出人声:“去李府。” 攀儿刹那间想冲上去拦车,去李府做什么?! 莫不是同大姑爷,大小姐告状?! 她急得跳脚,思来想后还是冲去城隍庙里要拉人,未想那庙门自行开了。旁若无事的闻衍璋揽着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菡羞,不容反驳道: “牵车来。” * 李府,陆菡枂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面色不大好。 自诊出怀孕三月,家中所有事务都暂时交还给婆婆。 李家家风好,断是没有什么欺压之事发生。 她乐得自在。往常也懒洋洋的,平和地很。没想,今日莫名心头发空。 外出买了新鲜糕点回来的李霁听了,疾步进门,小孕妇正坐在软榻上泪莹莹地瞧他: “相公,我心里针刺似的难受。总觉得有事不好。” 李霁宠溺一刮她鼻尖: “莫胡思乱想。你前几日吐多了,自然难受。” 陆菡枂抱着他不吭声,李霁便好脾气地由她揪自己手背上的肉。一边念书给她听。哄地她破涕为笑。 陆菡枂瘪嘴:“我往日也不矫情的。可听得公爹这些日子分析朝堂风云,总觉得不妙。我妹妹还没嫁人呢,我爹又是个愣头青性子,磨不圆。如今半点实权都没有了。我们家岌岌可危。” “官场如此,岳父为人不错,总不至于出事。你也莫要想太多,我等都是些小人物,便等皇宫里的那几位斗完了再说。”李霁轻拍她脊背,想起一桩事: “对了,阿枂,你不是要我帮着相看妹婿么?” 陆菡枂昂头,眼睛一亮:“怎的,有人选了?” 李霁笑:“算不得什么人选。你也知道菡羞找人家难,看了几家,只怕委屈她。” 他一五一十说道了那些人家的实情,陆菡枂脸便垮了。最后还是李霁取出一只折扇赠她: “各人有各命,不可替他人思虑过甚。上回你说那墨竹图好看,我今日去庆云书斋,正巧就碰见这墨竹图的主人。” 玉骨扇缓缓摊开,上头一片青竹纷纷扬扬,横枝百态,栩栩如生。竟能透过画闻嗅到竹的清香。 陆菡枂呼吸一窒,摸着扇面,慢慢挪到唯一一只白团上。 “这是什么?” 李霁探脸,沉吟:“唔,我当时也不曾留意。许是只白狸奴?又或是山中野狐?” 陆菡枂弯眸:“你那位同窗,素未谋面,可也瞧得出文采斐然。呀,倒是不对了。文斐然公子已有,给这林公子取个什么雅名好呢?” 她这会倒不再悲伤春秋了。心神全叫这扇面勾干净。妻子喜欢,李霁自然高兴。不过见她如此欣赏有些吃味,笑话她: “琅之此人啊,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最喜好山野自然。寻常我们戏称他作霸山居士。这春竹贺茂图是他前日在山中画下。浸润天然之气,不染尘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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