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顾不上在乎这个,少年心头发紧,诧然后,脸上跳两道红晕,润秀的眼眸浮出无限困惑。 莫非此是…述异志中讲述的山野精灵?
第26章 肉莲花 人声忽而大作。古钟长鸣, 寺里放了斋饭,香客们俱都踏阶而上。层叠人影瞬间遮挡了视线,待他再去找, 那精灵似的姑娘浮沫一般, 不见了。 无言半晌,少年公子默然蹲下身子, 将碎掉的砚台一块块拾起。轻呵一口气: “可惜。” 许是可惜砚台碎了,又捎带可惜旁的。 捞几滴泉水沾湿羊毫,劲挺墨竹跃然纸上。再细细几笔, 勾勒一道仰天倩影。他端详许久, 松松手腕, 正吹干墨汁卷入袖中。不妨瞧见一片青绿下突兀滚出来的红果。 圆嘟嘟一个, 说显眼也显眼,若要忽略,却也不算什么。 可有心留意了, 那便顶顶惹人注目。 他鬼使神差, 上前拾起, 捏圆在手心。原是个桃驳李。 少年牵唇,忽而莞尔。 山野精灵食这果子, 倒很相得益彰呢。 * 厢房,菡羞陪着陆菡枂吃好斋饭便要打道回府。未想小沙弥突然跑来, 低声同窈儿耳语。 陆菡枂露出一个揶揄的笑, 抓住菡羞: “别急着回家, 同我去宝塔那处拜拜。我供了好大一笔钱才有机会拜谒那传说里的肉身佛空枉大师。” “…你拜遍了寺里的佛像了, 又拜那做什么?提前说好, 我不想弄什么幺蛾子。” “你这榆木脑袋。那可是法喜寺的开寺住持,坐缸圆寂修满功德的天生佛子。弟子遍布天下。寻常哪里是你我能拜的?若不是你姐夫帮我托了个后门, 这辈子也难见。”陆菡枂点一点妹妹额头,当真气不动了。 可真真是个没出息的。正想再说两句,又想起她今日那默不作声哭红鼻子的可怜样,陆菡枂一口气卡着,干脆不理她,径自往九层塔去。 这孕妇家家的又哪里能怠慢,知道陆菡枂这是打定主意拿捏她。菡羞无奈跟上去摇扇子。 九层塔下的小沙弥早恭敬等好了,陆菡枂取出袖里的竹牌,那沙弥瞧一眼,立时请她们往侧门入。 黑漆漆不显眼的一道小门吱呀打开,进去便要爬楼梯。 陆菡枂犯难了,窈儿问:“空枉大师呢?” 小沙弥道:“女施主,大师肉身长居塔顶。” 菡羞皱眉:“为何之前不说?我姐姐怀着身子,怎能爬九层楼?” 小沙弥头上的圆溜香疤一闪,讪讪: “这并非属我说道的。” 多少有些不负责。 也正好。菡羞正色:“既然如此,下回再来。别拿孩子当儿戏。” 陆菡枂面色不霁,哪里还有下回。这机会得来不易。她盯着菡羞清明的眼,蓦地道: “菡羞,你拿着这黄符带攀儿上去拜谒。就算带了我一份。我去长廊上等你。” 菡羞:… 陆菡枂定定地瞧她,窈儿拿着软垫也抬眼。 这是死活不放了。 菡羞额角一跳,转身攥着拳头咚咚咚上去了。 小沙弥在前引路,一路上菡羞也不曾来得及打量多少,只觉得这八层大体都还是明亮的。只是气喘吁吁到了第九层,小沙弥不走了: “女施主,祖师非我能瞻仰,你拿好这黄符,跪拜了再回就是。” 他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菡羞有些奇怪,不过未曾多想。带着攀儿缓缓踏上第九层,脚下年久的木板嘎吱作响。 这第九层不知为何修了许多隔墙,一墙里置放着大小不一的佛像。光不甚多,极大的地方,可暗地很。 佛像上的镀金偶尔呈一抹血一样的赤红。 菡羞知道这是光反应,不大在乎。只是感觉有点不可避免的阴森。 攀儿也怕,本就是庄严肃穆的地方,她五大三粗的若惹了老住持英灵可是大罪过。 七拐八拐,终是叫菡羞找到一尊面目模糊的等人高塑像。 菡羞停顿:“不是说…是活人吗?” 攀儿小心翼翼跪在蒲团上,心道这蒲团不软,像是新扎的。闻言压紧嗓: “小姐,听闻这些老和尚坐化后尸身会腐烂,后人们为了除臭,又怕面目太可怖,就用泥啊金银啊重新打一副壳贴裹着。” 那倒是万幸。她一直忐忑,可不想看见骷髅。 菡羞看眼那覆盖着开裂是彩绘泥皮的脸莫名发怵。也跪下,拿出黄符拜了三拜。祈了些保佑陆菡枂,保佑自己任务尽快完成的心愿。 抬头,那塑像的手里捧一朵红色的莲花圆盘这时惹了她注意。 她知道佛家有法器什么的,但都是些木鱼,经幡,云板。 这刻着莲花花瓣的圆盘不像是印象里该出现的东西。 菡羞凝神,不经意往前面一探头,大致看清后疑惑——这莲花紫铜盘雕地好怪。 中间有一道竖着的窄洞,洞口层层叠叠,有一两颗凸起的小肉粒。铜盘看上去软中带韧,格外紫红油亮,窄洞上方一片角块还布着零散棕色的绒毛。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侧看,这铜盘正有一道自然的,圆润的凸起的弧度。 而那结跏趺坐的空枉,两手双盘,两只大拇指正将将抵满窄洞,一上一下。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菡羞眯眼,一刹那感觉到一处更奇怪的。 这个死去了百年的大师的手照理来说应该已经硬地不能动。可两只大拇指实际上是略往上翘的。 这翘的感觉并不自然,更像是故意为了把手指抵进莲花盘里的那条窄缝隙。 菡羞看过一些悬疑片,直觉这指节有一种不属于正常死亡之人的扭曲。 不过也可能是后人为了修缮挪动的? 菡羞若有所思低下头,没敢再去看。匆忙和攀儿一道下楼。 到了底下松口气,不知怎么回事,莫名惶恐。脑中渐渐浮一道熟悉的人影。 听着陆菡枂的念叨,菡羞默默想,还是振作起来和闻衍璋玩心眼吧。 看看到底谁先死。 脚步声远去,静谧的第九层里忽而传来另一阵步伐。平稳,幽长。 突地,一道好似闷雷的哑嗓操着口音怪异的官话响起: “小后生,这里怎会有人来?还是个卑贱的女人。” 闻衍璋淡淡睨眼那手持转经筒的黑矮法王,面上瞧不出什么神色: “此地本就是空枉之属,信徒拜谒为常事。法王蜗居在此处祸乱中原佛家根基,更该遭质问才对。” 那鼻子极高大的红袈裟僧人不紧不慢转着手里经筒: “是你们大雍的裴公请我来的。何来祸乱。何况我与空枉算得上同门,居此地并无不妥。你们汉人有汉人的规矩,我们吐蕃有吐蕃的规矩。” 他盯着空枉的尸身,冷若冰霜的目光蓦地移到他手中的莲花盘上。黑亮的面颊牵扯出一抹诡异的笑。 “这肉莲花老了,既然是要帮着你们中原人做活,自然需要一个新的,且还得是你们汉家女的。” 闻衍璋不动声色瞥眼那诡秘的法器。 与一百零八男子交合后的莲女,受毒虫药草熏制,坐冰烤火以紧致不腐后,活割下来的肉莲花。 他轻撇眉头,却算不上有什么触动。只淡漠: “男童女童头骨做的嘎巴拉已给你了三副,足够用了。法王莫要不知好歹。” 那法王幽幽一笑:“不够,远不够。这空枉从前最唾弃的邪物可不止一个肉莲花。我还需金刚杵,人皮鼓。” “都要你们汉人的。” 他眼露阴森:“要刚才那样的汉女的。” 一直漫不经心的闻衍璋眸色微变,与他对视: “大雍的人还轮不到法王摆布。裴公赏你脸,却不是我赏你脸。何况南疆来的蛊王也正摩拳擦掌。法王掂量掂量,莫以为世上只你那些物什有本事操控人心。” 法王手里的经筒忽地停下,亦不退让: “小后生,你与你的主子最唯恐天下不乱,为何偏要阻我取几个人?” 闻衍璋一默,随后扯唇,笑意平淡,却隐含波折诡谲: “只因此处名大雍。” 他越过人,正要打开窗子出去,冷着脸的法王蓦然叫住他: “小后生,若我非要不可呢?” 那道颀长的声音轻顿便继续动作: “那便请法王喂一喂中原的刀。” * 问雨在外守了许久,见主子终于出来了,急忙为他打开塔里的另一条暗道。 此处通往朱雀街小巷,闻衍璋出来绕两圈正入一方小院。 开门,里头正晒太阳的老太监笑一声: “斑奴回来啦?” “亚父。”照例叫他,闻衍璋关上门进厢房,里头正坐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 见闻衍璋来了,连忙行礼: “公子!” 问雨拱手:“家主。” 闻衍璋颔首:“刘堡主,请起。”寒暄几句,那大汉说起正事: “这半年,俺们刘家堡的精锐终于都迁进来了,还往京中大营塞了不少。若您这几天就要发动兵变,俺觉着最少有个五成胜算。” 他十分期待,哪知一旁少年却不露喜色: “胜算太低。” 刘堡主嘶声:“五成确实不大。不过也对半不是?” “公子啊,您想要几成?您不是正与虎谋皮么,要不先借那裴公一把东风。成了咱们再翻脸?” 闻衍璋抿茶,目光游空,不知思索什么。过会出了门,不许人跟。 问雨见状道:“大伯,那裴公忒危险。跟咱们公子比分毫不差,都是徒手剥皮剖心炮制的狠人。且那裴公与昭阳公主关系匪浅…” 他低声:“主子是不想牵连到公主。” 刘堡主摸着下巴听了半晌,八字眉忽而倒竖: “啧?俺咋云里雾里呢?干那公主什么事?死了就死了呗。” 问雨抠抠脸,摇头: “这还看不出啊?大伯,咱公子喜欢那位公主呗。” “…这,”刘堡主摸不着头脑,“公子不是把着个姓陆的姑娘吗?我瞧着送过几次野果,可亲昵了。那公主可是戚贼血脉,咱公子咋可能瞧得上!”
第27章 为何会想到她? 说罢一拍桌, 震得上头茶具晃荡乱震,冲出去就要找闻衍璋问个清楚。 问雨急忙拦住人:“伯父,你这是做什么!” 刘堡主怒目:“反贼之后怎可魅惑我主?老子这便潜进皇宫杀了她!” “别别别!主子也不曾亲口说喜欢那公主, 伯父你这般岂不是乱了尊卑!” “什么?”刘堡主拽刀的手一顿, 扯住文问雨的衣领子吊眉,嘴里酒气熏得问雨直皱鼻: “你个兔崽子!你胡乱编排公子?!” 问雨委屈:“哎呦, 我哪里胡乱,我就是猜猜么!主子不喜欢那陆姑娘,反而提过几次公主。他又不在乎旁的女子, 那我可不就觉着公子喜欢公主么!何况这话本里敌国王子公主做鸳鸯的也不少见。大伯至于这么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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