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哄堂大笑,菡羞手握紧了,不自觉愤怒。怒火上头支起身子,忽而号角响起,那些人纷纷朝地上唾一口沫子,跑着回营。 闻衍璋便如同木娃娃似的,嗙一声倒地。 菡羞咬牙,几乎是一下跳墙,因着太高,脚踝耐不住地崴了。痛地她眼里控制不住地飙泪。一瘸一拐朝他过去,小声急促道: “闻衍璋!” 趴在地上的少年纹丝不动。 菡羞慌忙摸掰他的头,闻衍璋那漂亮俊美的脸上此刻沾满灰土,哪有半分昔日的好看。顾不上摸得一手黄土,她抖着手伸到他鼻子底下。 还是热的。 菡羞又一拍脑袋,都说了他这会必然不会死。她再大点声唤: “闻衍璋!” 眼眸禁闭的人依旧没有动静。菡羞绷脸。回忆那些粗鲁的将士,立即扯开他的衣服,果真见到他背上高低不平的肿包。 黑紫一片,万幸没有溢血。 脸上突然凉凉的,抹去泪珠子,她拉好衣服去找出去的路。还好这地方是后院,那些将士估计也是怕惹事,特地把他拉到后面打。 菡羞趁这会没人,找到进出泔水的小门,马车却在她情急之时忘了吩咐,早走了人。万般无奈,她四下望一圈,只看见几块房里拆下来的旧木板和破麻绳。 裹着汗臭的风吹过来,操练声越发大。 她听见自己愈来愈快的心跳。没多久,那些将士又要休息了。 菡羞没有信心让他们帮忙送走闻衍璋,如果这里不救… 她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 此地离陆府或皇庄都有极长一段路。只怕来不及寻帮手。 抹干净脸,菡羞脑热,眸子忽而浮上一抹坚定。 低头弯腰,拖拽木板和绳子,细白不沾阳春水的手笨拙地讲几块木板绑在一起,菡羞脑子里陡然越出苏有朋版的小昭拉张无忌。 她自嘲一笑,以前觉得小昭真是傻子。 这会,轮到她自己当小昭了。 粗粝的麻绳缠上腰,搭上背。菡羞佝偻着薄薄一层身体,掌心通红,一步一步忍着痛拉到闻衍璋身边,拽住他的手把人绑上木板。 沉重的坠力让她竟然无法直腰。 菡羞银牙咬碎,使出吃奶的劲,泅着因疼痛而不得不打转的泪,两手抓住绳结,一点一点往来的路走。 精贵的衣衫哪里禁得住这样的磨损,没几百米就破开。麻绳割着菡羞的皮肉,腰部的拉扯几次险些拽出她的五脏六腑。 菡羞喘着气,一点点地挪动。 可力气用尽,脚上的登云履掉了也不见一点向前。 天上忽然落了雨点,泥泞的路上,菡羞肩头流着血,顶着雨水。赤着脚,一步一歇。 她记得皇庄的位置,去那里。 去他们最开始相见的地方,最无人知晓,最隐蔽安全。 走到半路,菡羞实在撑不住,暂停下会回头,也不知是给自己打气,还是在安慰双目紧闭的闻衍璋。 “再忍忍啊,马上就到了。” 她抬袖,抹着脸上根本抹不干净的雨水。浑身湿透,狼狈可怜。 木板上绑着的少年眼皮轻动了动。袖中的匕首缓缓收回,不再割动腕上的麻绳。 身体再度颠簸起来,泥水不断翻涌。 半个泥人似的姑娘再度把麻绳套上左侧肩膀,竟还对着那无知觉的少年强颜欢笑,自言自语: “闻衍璋你给我记着。我是别有用心,可我也真的拼死来救你,你要是再害我,我让你往后余生都…”她一顿,嗓音越发细。想了又想,才低低哼哧,咕哝着威胁: “我咒你以后生不如死,悔不当初。你当不成皇帝,你想干的什么都干不成。” 夏雨穿林打叶个淋漓。噼里啪啦的好似天上掉水豆,仿佛要把银河都倒下。 雨汽雾似的迷眼。又或许只是天上仙人酣醉,失手打翻酒盏,才添一场新雨。 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千金小姐,死死盯着前方,坚韧地恍若冬日里的柳条。 哪怕绿叶尽落也不肯将根凋零,势要迎着风吹雨打向前。 * 走到皇庄时,天已抹了碳。 菡羞肩膀手脚早失去知觉,挣扎着打开老朽木门,久不曾闻的嘎吱声叫她神色恍惚。拖着闻衍璋的腋下踉跄入门。 木板磨烂了大半,那少年却同洗了澡似的,重又干净漂亮。 满院找柴,菡羞跌跌撞撞捡了枝树杈子起身,身子忽然一晃,眼前漆黑。 “噗通” 那纤瘦高挑的姑娘如手中耗尽生命的枯枝一样,干干脆脆倒地。 没有故事里及时接来的大手,没有慌乱的呼唤。 她就静静躺在那里,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夜风拂过,一直躺着不动的闻衍璋忽然坐起,缓缓转头,分不清明暗的眼看向那侧倒在地的姑娘。 窄窄一条,起伏有致。略佝偻着,许是冷。 他拧眉,竟然行动自如,丝毫看不出重伤。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无理由的,点上胸腔。 指节一寸寸挪动,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不适的源头。 他脸上头一回出现明显烦杂的,类似不解的情绪。 …这里鼓动的紊乱,有些热。
第30章 闻衍璋,你恨我? 他面色不虞。 过会, 指节忽而张成爪,紧紧抠住心房来回抓动,妄想将不断跳动的心脏活挖出来。 衣襟繁乱, 指腹大力抠挖, 肌肤浮起一片红痧。隐约要见了血,闻衍璋又停手。一把扔了袖里的铁柄匕首去一旁。 是当时陆菡羞心疾发作后未来得及拿走的。 闻衍璋面部轻鼓一瞬, 身体的痛开始凶猛窜动,他咬破一直压在舌根下的丹丸。苦涩腥臭的液体顺着喉管慢慢入腹。那些货真价实的伤痕带来的痛再度舒缓。 他垂眸。蛊王给的这颗蛊到底不同凡响。 心脉无事便罢了,连肌肤也更耐得住抽打。当真只是些肉疼。如此一来, 受伤是真, 依了裴止风的意是真。 要养伤好一段时候不能现身也是真。 裴止风故意派他来打探, 借楼毅之刀警告他乃鱼肉, 任人刀俎。叫他歇了那些心思。 这是他一贯的阴招,闻衍璋便是摸清了这些才赌一把。 果真,赌对了。 兵变尚有充足时间, 今日大营里的被当棋子用的那些东西不需他回头处理。 毒蛊早在他顺势挨打时爬入他们口鼻, 之后复国军更会会好生招待他们。 起身, 望一眼这许久未归的院子,闻衍璋黑暗里的面容瞧不出什么变化。 只是心里一直有些余温未消。 …怪哉。 闻衍璋转了一圈, 脚步缓缓停在倒地闭目的陆菡羞身前。 他高高在上俯视她黑夜里模糊不清的脸,又皱起眉。 若真在这里杀了她也没什么。如今区区陆家奈何不了他。 不知耻的狗皮膏药。 他根本无需她“救”。这般博好感, 只让他更不屑。 可她为何会知道他出事, 那么恰巧赶到救他出来? 同她突然知晓他的身份一样, 处处都透着诡异。 却哪里都查不出因由。 弯月皎皎, 忽地, 远处炸一从红烟花,噼里啪啦。闻衍璋抬手, 缓缓擦去唇边溢出的淤血,顺着烟花方向看去,正是瑞王府方位。 此是问雨来报,瑞王成功回府。 闻衍璋暂歇了即刻就走的念头,推开从前住了多年的屋子,熟门熟路取火折子与杂草生火。橘光跃动,他那张不乏青紫的脸格外阴沉,不知又在谋划什么。 只双手,反复捏紧又松开。等到杂草燃烬,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杀意才随它们一同化灰。 地上的菡羞艰难佝偻身躯,细腻的脸遭粗粝的地磨出一片红痕。眉头偶尔舒展。 嘴唇嘟哝,可惜无力出声。只觉得好像不那么冷了。 就是身上好疼啊。 她迷蒙中有些后悔,不该不带攀儿来的。 哪怕真的走漏了什么风声也比现在强。 …一时半会怕是回不得陆府了。 除却这个,菡羞咬牙,脑里总有股声音不住乱窜。 尤其激动,雀跃。好比敲锣,震的她脑瓜紊乱。 菡羞不住磨牙,撇嘴——真讨厌。 正无比激动的系统:【…宿主,算了。】 过了播报时间,等宿主醒来自行询问好感度吧。 * 鸟鸣多杂。是夏季,早上露水滴答,硬是打醒菡羞。 她挣扎着打开眼皮,随后猛地起身——闻衍璋! 刚挺腰整个便载到,摔地菡羞哎哟一哼。牵动着浑身的伤一起疼,禁不住眼泪婆娑。 肩膀上的血糊地黑红,熬过开始那阵疼,菡羞颤着腿站定,连忙去望门槛边的人。还没转过头,却听小屋里一声: “陆姑娘。” 菡羞立即把头扭回来:“闻衍璋?你怎能站起来了?” 她心底一跳,发现闻衍璋的称呼变了。 …不知多久没听见他这么叫她,不大自在。 端着缺口破碗的少年两只袖子捞上,露臂膀上的青青紫紫。脸色惨白,一身破烂。 也并不是完好模样。 菡羞想起来昨天没看见血痕,他想站确实也能站起来,于是抿唇: “你什么时候醒的。” 闻衍璋淡淡将她缺了几片肩衣的模样尽收眼底。 幸有血迹挡着,否则陆菡羞这幅模样倒是“香艳”。 非礼勿视这东西,在闻衍璋这大多时候是没有的。只看情景选择装还是不装。 时至今日闻衍璋越发懒得糊弄。更因昨日一遭,他心境颇有些不舒爽。 睨眼碗里的杂草汤,闻衍璋这时罕见地不曾露出带笑的面具。只冷漠道: “把这汤吃了,若还能走便自行回你陆府。” 菡羞看着面如寒霜的少年一愣,怎么回事? 为什么闻衍璋突然态度大变,时间又快进了? 她皱眉:“你…怎么了?” 熟料他转身,似乎厌烦地紧:“明人不说暗话。姑娘现在回陆府,尚还能苟活。” 菡羞莫名,忽而想到一个可能: “系统,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内又触发了什么惩罚???” 【宿主,没有的。】 菡羞胸膛不住起伏:“不可能,闻衍璋他装都不装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肯定发生了什么!” 【…宿主,真的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 【宿主,人在不同阶段的待人处事都会有差异,这很正常。忘了么,你处在大节点爆发前夕。】 菡羞脸揪了起来。一时情急,她确实忘了。 现在的陆菡羞对于闻衍璋来说什么都不是,他即将登帝,野心蠢蠢欲动,恐怕是懒得再应付她。 可既然她没有用了,这个系统认证过的无情无心死炮灰为什么没嘎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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