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衍璋缓缓露出笑意,似不曾注意到这许许多多包含辱意的轻视: “老师的提点,学生明白。” 裴止风停了把弄茶盏的手,嗤笑: “好了,回去吧。近些日子好生盯梢,有事不必入宫,传信即可。瑞王那处过几日自然妥善,你照常交差便是。” 闻衍璋低头,慢慢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裴止风冷下脸: “此子狼子野心。” 大太监接话:“大公是说…?” “法王归我管束,他却敢堂而皇之摆谱,分明按耐不住,跃跃欲试。到底年轻。我知他并非寻常太监,藏的极深。不过前些时候一心都在云月身上,怠慢了查探,叫他及时躲开。如今再查可不易。” 裴止风一只手指拨弄茶盏上的牡丹花,眸色幽绵: “猴子再横也逃不出五指山。他有几分聪明,可惜永占不得先机,注定只为盘上一枚炮。” 哪怕现在杀了也无碍。 “廖糟儿。” “奴才在。” “望拂来报,自那些北地人入了大营便打架斗殴甚多,都去查查他们入营的时候与亲朋,可与朝臣有何联系。说来,闻这姓氏…”裴止风挑眉。 “有些耳熟。若不是早死干净了,我倒真以为东山再起。” 上辈子,前朝闻氏不曾露面。当年戚氏叛乱,屠杀闻氏千人,割舌挖眼剖五脏,吊做人干悬满城门曝晒,百姓有哭悲者俱入牢狱,轻者鞭刑重者斩首。余下无不欢呼笑骂闻氏无用。 秘史上曾详细记载。昭明太子被生劈头盖,做成酒盏埋入皇城地下十丈,请三百名道士开坛封印,吸尽他大晋残余龙气。 称得上惨绝人寰。 不过换朝换代历来如此,区区千人又算什么。万人,十万人,百万人。 这脚下黄土哪里挖不出白骨。 百年洗礼,确也不该有残存。不过凡事皆要留个心眼。 若闻氏无后,凭空造一个出来也不难。正好更顺正好理成章覆灭了大雍,还好叫他隐身。至于她… 裴止风一叹,这般久了还死磕着不与他低头,他去哄一哄也无法。 总是要叫她开心了,他才能高兴。 “她近来很看重那李家夜叉?” “是,公主还封李姑娘为中郎将,常同她讨教枪法,玩乐蹴鞠。那李姑娘混得风生水起。” 呵。“可真是过得多姿多彩。” 这话里的吃味,近侍忍俊不禁:“哎呀,大公,可不得叫那李姑娘看看您的蹴鞠?那才是一绝!好好下下她威风!” 裴止风一放杯盏,哼笑,语调微扬: “是该…让她瞧瞧。” * 初夏不到,京中飘起了风言风语。都说前朝太子未死,侥幸逃脱至漠北苟延残喘,绵延子嗣。 也不知这谣言哪里来的,百姓不惶恐,大多只是八卦。觉着有趣。 闻斐然知道这消息时正与何四姑娘商讨成婚事宜。 茶楼里人声繁杂,何四灼灼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闻斐然放下了筷子。 “是谁放的消息?” 何四捏着绣着兰花的帕子,顿了会笑地温婉: “斐郎,我倒是很想问你。” 这声斐郎,闻斐然初时并不喜欢。奈何陆菡羞那不知羞耻的一直不曾来道歉,他更不可能拉下脸子找人。 便彻底将她抛在脑后,与何四正经来往。 野林里那一遭,闻斐然护住了惊吓的何四,叫她先回了家。 于是谷雨那日,何四相邀。闻斐然牵住了她伸来的手。她头一回笑颜如花: “斐郎。” 他听得蹙眉,却看着她的笑颜舒缓了面色,回应:“婉娘。” 何四小姐,大名何瑜婉。 这是心照不宣的交换。 立夏那日正经定了婚期,何秉忠算得满意,除却闻衍璋那根刺。 碍眼又膈应。 相比下来,识时务的另一支顺眼地多。闻斐然安抚: “岳父不必担忧,小婿定不负所望。” 话里话外谦卑恭敬,叫何秉忠翘了胡子。 瞧瞧,瞧瞧多识趣。太子遗孤又如何? 还不得做他这草莽小官的女婿。 闻斐然轻抿一口茶: “那便是他。” 何四面色微妙:“那我等是否需要顺势放出昭明太子不止独一血脉的消息?” 闻衍璋此人没脸没皮,攀着宫里那群阉货往上爬。 何四心高气傲,却也传统。断然瞧不上那些残缺的家伙。 是以,闻斐然相告之时她鄙夷万分。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 再看面前男子,无一不优异。何四当真满意。 闻斐然沉吟片刻:“稍等些,再看看虚实。我并不急这一时半刻。若是他真心存了念头,反而不要相争,先助一把火也无妨。” “你是想先同他坐一条船,后来再分家?” 他闲适: “基业不曾稳固便急着拆分,愚者为之。” 何四笑容愈发大,不禁赞叹未婚夫的深谋远虑,却还有些嫌弃: “只是朝他那般的伸出手,实在晦气。” 她一顿,忽而抬眸,意味深长:“斐郎,不如我去问一问陆二姑娘?他们那般关系,叫她探探口风倒不差。” 闻斐然眸子一厉与她对视,何四不肯退让,反更加昂起脖颈。 他突然一哂: “好,你高兴便是。” 何四紧攥帕子的手终放缓,又笑意温婉: “斐郎不喜欢,那我便不做。” 闻斐然不语,面色却是冷的。 而那厢菡羞在经历过陆菡枂安排的数次隐晦相亲后,终于逃离生天。 第一反应是去找闻衍璋。却被告知闻衍璋早已不住瑞王府。 她好似被打了个闷棍。怅然若失回走,死机多时时系统突然疯狂滴滴滴: 【宿主!重要节点来了!快顺便去拯救正在被羞辱的攻略对象,或许你的好感度可以提升!】
第29章 这里,有些热 “重要节点?” 菡羞差点忘了, 当时是有这个提醒。 时间浑浑噩噩的过去,许多事她都要记不清。 【是的。大转折点——兵变,即将到来!】 京城变天, 皇子夺嫡, 公主养精蓄锐,裴公翻云覆雨。 外族蠢蠢欲动, “太平盛世”不复,腐朽的内里终被揭开。 菡羞猛地瞪大眼。是后半本的大高潮没错!她心跳狂擂,忽地迫着自己正色, 迅速冷静下来: “我记得闻衍璋是策划谋反的主力。你说被羞辱, 那意思是他的谋反复国之路很不通畅, 前期还有转折?” 闻衍璋短短几百字的一生, 笔墨最多的除却他年少时常去的法喜寺,就是这唯一一个让他重现世人眼前的兵变。 她想起他最后的结局。 满盘皆输,曝尸城门。 菡羞心情复杂。他一个炮灰, 怎么可能斗得过裴止风。设定就是设定, 改不了的。 【炮灰人物我们也不清楚, 寥寥几笔就是一生,想了解详细情况需要宿主亲自接触。】 似乎从菡羞复杂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 它又补上一句: 【不过有个题外小细节,该角色的死亡方式与其祖上大体照应, 其命运可见一斑。】 菡羞怔了下:“…他的曾祖父也是曝尸城门?” 系统沉默, 催促:【宿主, 如果想要任务尽快完成, 还请赶快到达京郊大营。您的时间不多了, 我重复过很多遍。】 “我知道了,谢谢。” 按原著来闻衍璋必死不可。她有些说不上的不舒服, 可事实既定。 她能做的就是尽早做完自己的事。 菡羞莫名沉着,抬手拦车,大步跨上往目的地狂奔。 被屏蔽的系统看着高高扬起的灰土若有所思: …唔,这位宿主也会说谢谢了。 好像越来越成熟了呢。 菡羞紧紧抓住窗子,不断道: “再快些!” 那车夫鞭子挥地叠影:“姑娘!再快不了了!” 她抿紧唇,赫然闭眼。却骤然浮现出一张含笑的漂亮脸蛋。 他总挂着温柔的笑,装得天衣无缝哄她: “菡羞,我心悦你,你也心悦我,是么?” “待我重登大宝,你就是我的妻。” “菡羞,我心爱你。” 明明好感度都是0,她还是被迷惑,甚至生出荒唐的自我麻痹。 兜兜转转,她却到底还是无法视而不见。算不上同情,他这被安排好的一生是菡羞早预见过的。 他或许会短暂的夺回江山,可最终还是什么都不是。 不是圣母心,菡羞只是不合时宜的怜悯。 如斯可笑的命运。 她脾气好,这死炮灰遭遇是惨。可一码归一码,该回敬的还是得回敬。那些算计她的仇不谈,若再犯…届时给他一刀! 马车越来越慢,大营快到了。京郊的村庄跃入眼前。 匆忙下车,上万男人操练的吼叫震耳欲聋。菡羞提着裙摆狂奔而去,心却随着这大喝有些慌。 磕磕绊绊顺着系统的直视钻进树林后头,再撸起袖子翻过破城墙。 甫一落地,雄壮的喝骂同滚雷一样劈来: “奉楼将军令,这裴狗的喽啰无需留命,杀了就是!” 大刀在手,菡羞这才转过身,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群人围做密不透风的圈。为首的高大壮硕,反手用结实的刀背打向地上只勉强露出一块衣角的人。 众人喝彩,那人的闷哼声在人潮下微不可闻。 “楼将军威武霸气,你这等阉货也配入我军营?一群霍乱朝纲的阉狗!” 许久未见的楼毅? 是了,这军营好像却是由楼家父子接手,可闻衍璋成了男主的手下?! 这八个月里发生的事太“精彩”。 菡羞在一波又一波的震撼中强行平静下了脸,先接受这个事实再说。 楼毅厌恶裴止风,恨屋及乌很合理。 她紧紧抓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悄然捂住口鼻降低呼吸声。眉目不知哪来一股沉稳。 闻衍璋不会死,顶多被打成重伤而已。 毕竟他还没有开始正式兵变。 自己现在下去只会徒增事端,不如等他们打完了再把人拖回去。 …死炮灰小时候挨了那么多打,这次也没问题吧? 菡羞默默想,手却不自觉绞紧在一块。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好若一把把大小不一的尖刀,往她心尖上扎。 她听着他们用最侮辱的话骂他,讥讽他。 不知为何,自己也难受。 一个熊一样的男人犹不尽兴,强扯住地上趴着的黑发,右腿一伸跨上他纤瘦的腰,笑道: “高头大马哥哥骑多了,这裴公座下的哮天犬还是第一回 !我这腿一夹啊,怕是要把它那狗腰夹断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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