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羞笑一笑,看向攀儿红扑扑的脸,质问的话蓦地问不出了。满肚子打转,最后只平和道: “我想逃了。攀儿,你帮帮我吧。” 攀儿凝滞,随后不悦道:“小姐去哪我就去哪,怎么会有帮不帮这话!” 菡羞不置可否,弯眸: “我说真的。攀儿,别再跟着我了。你现下高高兴兴的我心里才能安。我不是好主子,你跟着我只有苦吃。” 她惊住,似是不懂菡羞从何得知,正要解释,菡羞再求她: “我若走了,你会被牵连么?” 攀儿咬唇,半晌,点头,又摇头。 云瑞哥会护着她的。哪怕世子震怒,云瑞哥也会帮她逃的。 对她这样好的人世上本就没几个的。 菡羞安心了: “那攀儿,你帮帮我吧。天南海北,我们终有一天能再会。届时你我是故人,而非主仆了。” “我…”攀儿的泪大滴落到地上,忽然不知怎么办才好。可面对从小长大的小姐的请求,她只好笑着摇头: “哪里的话啊。一日是小姐,一辈子都是小姐。” 菡羞抬手给她擦泪,攀儿抽抽噎噎哭够了,红着眼: “云瑞哥带我逛过府邸好几遍,我知道王府有洞能挖。小姐,明日我求云瑞哥帮买些枣子。我小时被卖出来不情愿,攥了把枣仁粉迷人牙子,可成功了呢。 小姐你放心,攀儿定帮你打理的妥妥帖帖。” 菡羞百感交集,一时无言,攀儿蹲下来抱住她,二人倏地抱紧对方。 鸦声两三许,呕哑难为听。 如有泪倾,长夜难明。
第46章 血书一诉决别 “云瑞哥, 多谢你。” 攀儿抱着满满一筐枣昂头瞧来,齐头整脸的云瑞抿嘴小小笑一笑,又背手苦口婆心道: “吃前算好量, 什么都不能多。你小姐昨儿又不知怎么惹世子了, 不是我说,你也劝她一劝, 是她从前不要白把正妻位置让出去的,现在来呕什么气?咱们夫人也是大度能容人的,不似别家小心眼, 好日子在这呢, 别叫她老是犯浑。” 攀儿肥嘟嘟的手捏两把红枣, 发觉很是充盈, 心不在焉点点头: “我知道了的。” 云瑞白她,伸手一敲攀儿脑门: “不谢我昨儿带你出去逛圈?我可推了差事偷溜出来。要是叫世子发现了可得挨一顿打。” 攀儿现下忧愁着呢,闻言抓着云瑞衣角道了声谢: “我没有好东西给你, 隔几天给你缝个香包好不好?” 云瑞笑了:“也不知你这小猪蹄子能绣出个什么来。得, 去吧。有事只管喊我。” 她嗯声, 抱紧了筐子。云瑞搁后面瞧了会这圆溜溜的人,身旁窜出个小厮: “管事, 你老照顾这肥丫头干什么,哥几个孝敬你, 上惜花楼找姑娘喝酒去?” 云瑞冷脸斥他:“滚, 人肥不肥关你屁事。守好你的门, 有两个闲钱就想花, 当你是什么大款?” 小厮讪讪, 一溜烟跑了。 菡羞捏了把攀儿费力用柴刀柄磨出来的粗粉到鼻尖,一阵轻微的晕眩, 更多的是呛鼻。 “只要剂量够大,应该能用。” 攀儿于是把枣核全磨了,满满一纸包揣给菡羞。菡羞扶着屁股起身,静静等待天黑。 这等待的时间没人说话,院子里安静的过分。还是攀儿捏着手里的草嗫嚅: “小姐,是攀儿对不住你。” 菡羞隐约明白她口中的对不住指什么。一笑而过:“没什么好对不住的。这人间来一遭,对得住自己就够了。” 以她目前的年岁与人生阅历,并没有太多彻骨的生活感悟,攀儿年纪比菡羞原本的更小几岁,潜意识里菡羞就一直觉得她只是个妹妹。 所以,菡羞还是想问: “你昨那么晚才回来,是出去了?” 攀儿沉默,菡羞笑笑:“能带你出去玩还一派安然回来的,这地方除了两个主子,也只有云瑞了吧。” 攀儿陡然慌张:“云瑞哥,不,不坏。只是——” “他要是对你好,就是好人。”菡羞降低嗓音,安静的盯着脚尖上的灰: “哪天你和他离心了,只管跑,再找下一个好的。女子贞洁什么的都是些束缚人的锁链,把人生生耗死。这天下还没完全安定,还能有机会。你要给自己留余地。” 她忽然又自嘲一笑: “我说这些未免太不应景了。可我如今也只能说这些。攀儿,若是哪一天你看见了我爹娘,姐姐姐夫,求你帮他们一帮。” 攀儿在一旁哭成泪人:“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小姐和攀儿还要再会的。” 她压抑着嗓,生怕叫人听去。可眼皮肿成两个桃核,可怜的紧。 菡羞不敢抬头,默默用袖子磨蹭掉泪珠: “走吧。待到晚饭后你就去找云瑞,借口说枣吃多了闹肚,一直待在他身边。至少能洗清些嫌疑。” 攀儿犹豫,菡羞轻推她一把,叹: “走吧。” 日落西山前的最后一刹那,菡羞鬼使神差坐到梳妆台前。 她已经很久没有正视过自己的的模样。 大约是闻斐然昨晚那句话刺激了一下,菡羞把崭新的铜镜竖起来,刚看过去,登时吓了一跳。 镜子里那张削减的脸同记忆里的大相径庭。也不知道有没有年龄的因素,这张脸稍长长了点,失去许多稚嫩。更…妖里妖气,可能是哭过,所以眼睛更细,真成狐狸眼了。 这脸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菡羞拧着眉头看了会便要把铜镜反扣,忽地又定住,往前凑了凑。 额间有一片细小的斑点。 菡羞张张嘴,指腹颤巍巍摸上去,轻微的凹凸不平。 她想起来了。 是当时磕头留下的伤疤,没有及时消炎处理留下的痕迹。 她把鞋脱了,果然脚底也有几道不好看的。 多少都爱美,原身这具身体用菡羞的眼光来看,其实挺漂亮的。只是这种美毕竟属于小众,get不到的会相当不喜欢。 …比如,闻衍璋。 破了相的事实没那么难以接受,但也不大舒服。菡羞把削水果用的小刀翻出来,抓着两边长发,笨拙的给自己割了一个杂乱的刘海。 参差不齐的发有些覆上眉毛,有些勉强贴在眉骨上。往后站几步看,那口子好似一道斜下来的毛绒线。 最后一丝晚霞落幕,月捎了上来。 菡羞不知第几次的叹气,拉开小抽屉。后啪一声,连刀带镜一同关进妆奁中,再不见天日。 * 黑夜,灌木窸窣。如今的安王府后院墙根下突然响两声,随后伸出一只泥泞的手。 菡羞抓着木棍再撬了两下,拨开转头,终于勉强能锁着身体蠕动出去。 也不知怎么的,今天的出逃比以为的顺畅的多,也没有以往情节里该有的黄雀在后。 走时听见了些喧闹,好似是何四那的。兴许是她恰巧分担了注意力。 菡羞拍拍身上的泥张望一圈,下定心思准备先去一趟陆府。 街上已恢复了百姓日常的生活,除了一些断垣残壁还没有修复好,别的和以往没两样。偶尔能听见擦肩而过的行人咬耳朵,神色颇紧张。 她与社会脱节了十几天,屁股又还疼着,一时间还不大好及时融入环境,走路也不大稳。 摸一摸身上,特地留出来的钱还在,加上迷晕守卫时顺手摸的七八个铜板,三个肉包是够了的。 绕朱雀街一圈,菡羞埋头啃包子,想了想往茶馆的窗子下驻足。果不其然,听到了些碎片信息。 “百官俱被这新暴君杀了个一干二净,大家伙都怕的很。可没官怎么行?新皇帝下诏提前开展秋闱,显然政务忙啊。 然那些门阀世家,当真恐家族子弟入仕惨遭毒手,都还在观望中。正好,于我等寒门来说确实一条路。虽危险,可也有了能施展抱负的机缘。” “兄台此言我也认同。想来天下学子都揣着这般心思,近日朱雀街驿站来了许多别地车马。果真呐,只要日子是好的管他造不造反。” “我自中了举人后温书十载,次次参与春闱秋闱,却从没有高中过。前年才知有人调换了考卷,可我无家族相助,申冤也不得。 开朝新帝虽举止残虐,可这些日子发布的召令却不是个蠢笨的。大力培养农工之术,削减二成赋税,先免费租赁田地三年得收成后再交钱的法子,啧啧啧,分明聪敏的很。” 菡羞不知何时忘了吃包子,静静的听底下那伙人谈论。 …“听说这新帝虽举着前朝遗孤复国的幌子,实则自幼也是下贱过来的。许是因此才知道百姓的七寸在何处,最在意什么顾及什么。” “唔,说来,我是江南府人士。我们旧簪缨世家林家小公子自来了上京便不曾归来。人人都奇怪啊,他那般天赋异禀的神童竟然没个一官半职。 林家虽凋零,可还秉持一股子清风傲骨。你们这一说,我想那位怕也是吃了无家族贵人相助的亏啊。” 打更人敲着锣吆喝时,菡羞才继续咬下凉了的包子,默默往陆府走。 脚步一深一浅,怀里的包子沉甸甸冷飕飕。与此同时,久违的系统音终于再度现身,郑重给了菡羞答复: 【宿主,很抱歉,目前该系统我们无法修复。修正者即将在0点随机选定。望您加油。】 菡羞低着头,早有预料。这回镇静着回问了句: “随机?” 【是。】 她答的干脆:“好。” 本也想问,这个能帮助闻衍璋回归原本行为的人会不会就是原女主戚云月。 再一想,还是不要探究了。 横竖是谁,都不可能是她陆菡羞。 默默加快脚程,菡羞踩着月影,大步向前。 离0点,即子时大约还有两小时。这个时间刚刚够她去陆府,在转到李府,最后摸到皇宫午门。 而城的另一角,此时氛围不妙。 何四两手搭在肚子上,来的医师诊了半晌,只说是惊了胎气,要静养不得操心。 闻斐然坐在一旁把弄手上茶盏,闻言抿一口,冷淡道: “府中安宁,又有什么事能惹得你糟心。云瑞,送医师出去顺道拿了安胎药回来。” 何四笑一笑,意有所指:“我糟心什么斐郎还能不知么。许是孩子也知道做娘的心里头难受。” 刚走没几步的云瑞汗颜,跨出门对乖乖站在门外等她的攀儿招了两下手,攀儿便麻溜跟上去拿药。 闻斐然懒得理何四的阴阳怪气,似笑非笑: “当初是你先出手的,如今不顺心也不过打自己的脸。” 这是在说迷晕陆菡羞的那个满月宴了,何四脸上端庄的笑不变,瞥一眼走了几十米远的云瑞,与他背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圆润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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