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知,今日过后是我不顺心还是斐郎不顺心了。芝华,关门罢。要入秋了,夜里凉,我冻不得。” 闻斐然也不想留,正琢磨着这两日晾着陆菡羞,应叫她识相了些。于是准备去看看,何四这话他一时也不曾放在心上。 昂首挺胸行几步路,闻斐然蓦地一转头,就见月光下拐角处一闪而过的银簪。 他眯眼,忽地厉声喝道: “云瑞,停下!你身后的是谁!” 刚提心吊胆松口气的攀儿被喝的一惊,登时岔气。云瑞云里雾里停脚,身后攀儿便哐的倒下来。 他啧一声:“好端端走着还能左脚绊右脚,你啊。” 同医师打了招呼,云瑞将攀儿拽起来,回去迎接主子的雷霆之怒。 闻斐然这时已箭步过来,盯着攀儿便问: “她的丫鬟为何跟在你后头。” 云瑞心道原是这个,拱手:“世子,不打紧的。这丫头今日不大舒服想去抓药。于是先跟在属下后头,等属下出去时带她一并走。” 攀儿忙点头。闻斐然狠厉的目光却不减: “她难受便等着,又不是正经王府奴才,哪来的规矩教她能出门?” 云瑞讪讪,总不好说他乐意叫攀儿待在身边,扯谎道: “这,属下一时忙忘了,顺手就带着了。属下立即叫她回去。”伸手就扯攀儿,攀儿忙不迭要转身,闻斐然突然看一眼何四异常紧闭的院门,再喝: “陆菡羞呢?!” 攀儿浑身一哆嗦。云瑞一怔,随后猛地反应过来: “属下这就去看一看!” “罢了!她怕是早溜远了,把这胆大包天的贱奴绑了,来人随我出去!” 下头人立马上来,攀儿这会却不怕了,不曾照着菡羞教的哭求,反而安安分分任他们绑。被拖走前,她迎着面色凝重的云瑞笑笑,又看向闻斐然,笑容更大,脆声: “世子,即便你将小姐抓回来也关不住她的。” 云瑞呼吸一窒,急忙瞪她,攀儿看不见这暗示似的,默默垂下头: “我家小姐很好,你们都配不上。” 一直随时要爆发的闻斐然听罢,霍地抬脚狠狠朝攀儿心窝一踹,咬牙切齿: “贱人养的贱奴!” 攀儿滚躺在地上,疼的抽搐。云瑞捏紧拳头,万般心疼,这时候只能死死吞进肚子: “世子,属下这就去追!快把这奴才拉下去关紧了,丢了唯你们是问!” 闻斐然阴恻恻斜他眼,再回首看了眼熄了灯的房。银牙咬碎: “何瑜婉!” 安王府大晚上热闹了一瞬,幸好也没什么人关注。一群人浩浩荡荡从王府里冲出去,拿着临时画的像四散,到处搜寻。 闻斐然特往陆府走,定要去看一看她是否回去过。未想临近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衣衫同月色一样皎洁的青年远远望着他,忽地上前叫住人: “承畇?!可算得见!” 闻斐然一顿,正满面怒容要让他滚,却见这人竟是分别已久的林嘉昱。 他只好将面色些微柔了,寒暄: “琅之,你无恙?” 先前兵变他们便不少时候没见过。一是李霁与自己都有活,二是林嘉昱本也常不见影,没个几次邀约难遇着人。 这半月许多人流离失所,哪怕挨个查也来不及。而林嘉昱于闻斐然来说又不是顶重要的,更不提他现下可是新帝堂哥,不日即位的安王,自然不可能花心思找他一个小角色。 林嘉昱也清减了,精气神却很足,依旧那般如沐春风,只是眉宇间有些焦急: “说来话长,旁的暂且不谈。承畇,你可能帮我与伯仲一个忙?” “伯仲?”李霁也无碍? 闻斐然这次真正顿住脚,给属下递个眼风,他勉强站定。林嘉昱叹息: “先前不知你身份,想着你我三人都是好友,如今我也斗胆攀一攀关系。我自钦州赏山归来方知京城变天,怕江南府乱动,便特意回去一趟,顺道写了信给你等问安。恰逢新帝颁旨,秋闱在即,我便再度回到京城。 谁料,” 林嘉昱无奈:“我竟在流民堆里发现了伯仲一家,”他难受,“和他亲家父母。伯仲妻子身子不好,顺儿无饭可食。我遇见时那孩子已瘦的皮包骨。幸好我还有宅子可居,便捎他们一齐回到京城。 如今稍稍稳定,可顺儿又突然高热不止。医师言,需上好的雪莲草煮水喂了才可,否则再烧下去怕是要成傻子。 这等东西非我能弄得手,我左思右想…” 青年温柔的桃花眼抬起,端的是悲天悯人。 “白日来过一遭不曾成。我便想夜里偷潜,虽不君子,可救命要紧。” 闻斐然面色微妙一瞬,抬眼,陆府二字的匾额正正方方对着他们。 林嘉昱话中怕还是缺漏了。王府同陆家可不算顺路,他怕是要进陆家拿些东西换银钱。 不过此人想来坦荡,又心肠软。闻斐然不疑虑这话的真假,顺道心生一计,面上情真意切: “原是如此,我不曾帮得上伯仲与你,是我该羞愧才对。安王身份非我意愿,往后不必提及。不过能帮得你们却是好事。 这玉佩你拿去王府,自有人采办雪莲草。我也正需临时入宫一趟汇禀陆,李等几家的情景,待我归来便去寻你和伯仲。” 林嘉昱歇一口气,真心谢过他,便急急往王府走。 闻斐然转身便冷了脸:“继续搜。” 偌大的京城,顷刻暗象丛生。 菡羞刚从李家出来就发现了不对劲。街上许多人家没睡,还挂起了大红灯笼。 她立马贴着墙角低头走路,这些光汇聚起来并不暗,轻易就能被看见脸。 走了会,有人道: “今年的上元节有些早。” 另一个女声笑:“正好皇帝娶皇后了,双喜临门!” 菡羞登时抬头。 闻衍璋要娶戚云月了? 那岂不是… 她屏气,心里抑制不住的蔓延上一股不舒服。 顺着记忆,菡羞正要继续走,蓦地便听见问话: “可瞧见这画上女子了?狐狸眼,细柳眉。” 她连忙贴住墙根,闻斐然找来了! 比想象的还要快。菡羞精神绷紧,等脚步声走了才迅速踏出一步,将早预备好的头巾包上,穿一身粗布麻衣,几乎是狂奔着往皇城去。 不论如何,闻衍璋一定要见到! 原剧情里他没有成功的娶到女主,势必会有人打破这场闹剧,主要人物是裴止风,楼毅。 但这次,也可以不止是裴止风和楼毅。 任何一切可以攻略闻衍璋的机会她都不能错过,一点都不能! 几乎是决绝的,菡羞气喘吁吁,终于靠近了目的地。她扶墙抬头,眨眨眼。 皇城这时到处挂好了红布。喜气洋洋。 那他的婚礼就在几个小时候。 提着裙子忙不迭往侧门跑,却都关着,只剩进出恭桶的那个。 菡羞试探性的伸头,却被门口的禁卫军骂了出来:“做什么!” 她忙摆手:“我,我来观摩陛下婚礼布置的。真气派,一时就没忍住——” 那侍卫不耐:“快滚,过会自然就看见了!” 菡羞沉默,随后点头:“是。” 她抓着衣摆,拧着眉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绕了圈到处找狗洞,累得半死回到原地。侍卫正交班。 菡羞守在一旁,大胆的做了一个决定。 枣粉还剩些。只要手法准,兴许可以把他们迷住。 坐下掏东西,菡羞正认真着,手里却抓个空。低头,菡羞看清手里那丁点粉末后又痛苦的拍了拍头。这会恰来一阵妖风,头巾飘没了。她连忙要抓回来。风却更大,吹的她刘海上翻。 霍地,一阵急呼: “她在那!” 远处两个家丁手里提着棍子正笔挺指来。 不妙! 咬牙看眼城墙上挂的大红灯笼,菡羞踉跄几步落荒而逃。 可此处人不多,又空旷。她几乎是无路可退。 汗黏住她发梢,菡羞这会当真绝望——真要被抓回去了? 一抹寒风袭来,牵着河水特有的土腥气,菡羞猛地顿住脚。二人的怒视中,一身布衫的姑娘决绝的爬上护城河上的桥身。 衣袂翻飞,她揪着脸,不甘的回瞪他们一眼,脚心倏地向前一移。 黑发,粗衣。灼灼烈烈一双眼,刹那与初生的朝阳一样,大大撕开云翳,遍洒大地。 “别啊!” ——那娇娇弱弱的姑娘,一瞬活似振翅的雀,誓死自由。 犟到最后,绝不肯屈。 不约而同的两声嘶吼一齐响彻天际,宽阔深厚的护城河上噗通过后,只余一片残余的水沫。 “这河深几十丈,才吞了许多尸身。这,这怎么交差啊!!!” 两人瘫坐在桥上,都愣了。 * “投河自尽?” 问雨点头,难得心情复杂:“想不到那陆二姑娘还有几分贞烈在。” 御座上的少年沉默,随后侧目。案上的喜服煞眼的紧。 他摸过喜服胸前的五爪金龙,手蓦地一紧,那龙头赫然被攥入掌心: “出去吧。” 问雨微顿,告退了。 待人走了,闻衍璋忽然将那喜服推过一旁,露出底下繁乱的奏折。 而奏折最底下,有一块水红色的毛糙帕子。 是衣料上生割下的,边都不曾锁。 修长的指慢慢抚过奏折,在水红色的衣料上悬空一息。即将抽手,却鬼使神差挪回来,一把抽出衣料。 顺带着,抽出里头裹的信。 信恰似用红蜡油整个泡过,有些地方还有温度过高的灼痕。 显然是无浆糊可用,只能想出这个点子。 闻衍璋的指甲缓缓点上封口,一掰。已碎了不少的蜡油壳一下裂开。 他晦暗的目光停滞在封口上,好半天探指,一点点拖出里头的信纸。 还未展开,少年便深晦了眉目。 信纸的背面,透出一片红印。 …常人不可能用朱笔写信,忌讳。 他心绪不知为何沉了沉,忽地一嗤,将信纸翻过一把展开。只一眼,信上几个红色大字便如刀枪暗器一般,猝不及防扎进他眼底。 黑瞳猛张缩。见过刀山血海的少年,此刻居然震住。 粗笨的字字却如火烧目,星星点点恍惚跃纸而下,势要熊熊燃烬一切。 是初生的跳跃不休的种苗,奋力留存世间茁壮成长的执念。 一片死寂,半晌,闻衍璋的呼吸骤地急促,许是兴奋,惊愕,手倏地烫着了般收回。连带信纸一齐瑟瑟。 喉中不断上下滚动,他口干舌燥,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愉悦与厌恶交织的奇妙快感冲入天灵盖,激的他心头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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