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重重一行礼。余下的影卫自发拥上护全闻衍璋。然对面也开始放箭,闻衍璋在掩护下迅速退往帐后。 菡羞刚躲到一处,便见一支箭扎在脚跟后。万幸没流血,吓得她立马猫腰绕圈,试着去找陆父那一干。 未料没走几步,一只手抓上衣领,闻衍璋那不阴不阳的讥讽同鬼风似的吹上头顶: “去哪。” 菡羞怔了下,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心思逮她。 他该被保护回皇宫。原剧情里,闻衍璋可不是死在这会。 她别开脸狠拍他手: “陛下万般看不上我,这时候怎么记起我了。我身上有恭桶味,陛下可别闻恶心了。” 闻衍璋嗤之以鼻,依旧逮着菡羞不放,迅速往林深处躲藏。后头影卫低声: “陛下,第四批来了!” 抓住菡羞不断挣扎的手,闻衍璋冷然:“无需顾及朕,你们通通去助力大营开路。” 菡羞这才发现问雨不在。心下又生一惑。闻衍璋退的迅速,抓她手的力道也极大,她忽然被蒙上眼,口鼻一窒两眼翻白。软踏踏垂下头。 闻衍璋抓着手中迷昏过去的人,回首一望火光连天的校场。 硝烟滚滚,里头似有一道高大的影,闲庭漫步,与乱象截然不同。 裴,止,风。 闻衍璋下颚紧收。 一如从前面对他时卑弱乖顺。却无一刻不想将其扒皮碎尸,以解所受之辱。 少年的镇静漠然在此刻化为乌有,指骨几欲捏碎。 苍穹之下,容不得两头一样野心勃勃的豺狼。 这声老师,也从不是他自愿脱口。 如掌中之人,如远处之人,他们见过他最狼狈的时候。便等同于上了必死的命簿。 可这二人,如今却没有一个被划了姓名。 总要做个了断。 闻衍璋一把拎高菡羞,略过她皱着眉的脸颊,目光却又微动。 他想,他还在探究。 探究,到底杀不杀陆菡羞。 * “裴公,那人已走远。我等可要借势团团围住猎场?” 火光之中,渐渐踱步而出一个人影。 白衣如雪,不染一垢。 正是,许久不见的裴止风。 览一圈四周,他缓缓揭下面具,目光落上血迹斑斑的石磨,阴柔的面容依旧不显山不露水,一切尽在掌中。 “苦了镇国侯等。” “他等犹豫不决,遭此横祸咎由自取。倒是那现今的安王反而有些胆识。” 一利落女声接上,一杆红缨枪旋个花扎进泥土,掀一片脓血。举手投足英姿飒爽,正是一同躲藏多时的李破风。 她抱拳,裴止风笑盈盈受了礼。李破风便一脚踢枪,厉声: “大人,这暴君追杀我们多时,虐杀无数兄弟。此次以身为饵诱您现身,势必是想赌一把。我观他前来所带兵力不多,且早被我们击溃,定是故意留有后手。方才瞧见他抓着陆家二姑娘遁逃去北侧,属下自请率人前去擒贼!以解心头之恨,告慰兄弟们在天之灵!” 这些没声息的日子,辗转逃难组织兵力游说勋贵,有多累,李破风记都记不得了。只知道一心记挂被困于深宫的公主,立誓无论如何要救她出来,方好联手绞杀逆贼。 裴止风接过西洋镜,对上右眼一望,所见处皆是模样大致相同的松木,唇角笑意淡三分: “拜我为师这些日子,他着实学了不少东西。这松木一处靠一处,算好了距离埋下,待进去了,仿佛都是一个模样。好比在迷宫里绕圈,不得出路。闻衍璋,” 他哼笑:“有些头脑。可惜,” 李破风蹙眉:“大人想到了什么?” 裴止风收了西洋镜,不以为然一勾唇:“既是树,烧了就是。无需同他玩这些把戏,破风,先去宫中接应殿下。我来同他玩一场。” 大桶的油竟第一时间就扑了上去,冬雪皑皑,本该寒冷。此刻却炎如酷暑。 李破风望着陡然升起的山火惊叹:“不愧是大人,神机妙算。” 裴止风笑意不达眼底:“来五百名弩/箭手,随四郎入林。此处虽大,却非无尽头。倒要看看他还有哪些计策不曾使出。 我这个老师,随时侯着指点他一二。” “——谁!”李破风刚听命往宫中去,便见天上闪过一道黑影。剑风袭来,震的她虎口发痛。 “你!”几乎立即反应过来,李破风咬牙:“刘家堡,赤血剑!” 来的,正是半途返回的问雨,他狠狠刺一眼一派安然的裴止风,自牙缝中恨声: “只差一剑就能斩了你个死太监!那李夜叉,我来会会你!” “好啊!当年你们这些沙匪在西北的账还没算呢!” 新仇旧怨齐上心头,李破风立即同问雨缠斗到一块,逐渐被他引开。 裴止风凝眸,余下侍卫涌上,强攻问雨。越来越多的部下霸占了校场。猎场外头湖下,林嘉昱与李霁蹲在事先挖好的地道中握着信号烟花,紧紧憋住气门。 只待问雨发令。 李霁与他对视一眼,竟都惊人的看到无奈二字。 这位新帝,真是个豪赌的野心家。 火势迅猛,菡羞是被呛醒的。睁眼,面前火光连天,遍地焦土。 她忍不住咳几声,记起是闻衍璋把她迷晕。可眼下又是怎么回事?! “醒了?”漠然熟悉的男声适时如鬼魅般飘响,菡羞刚想跑便被一只手逮住。强行要她转身,一时不曾发觉他嗓音中不寻常的意味。 灰狐氅,碧玉扣。闻衍璋身上意外的没有脏迹,反依旧清贵十足。 菡羞抿唇。 他见状,缓缓扬眉,见暗光里她发抖的身躯,忽地索然寡味,思绪飘摇到许久前,那掩上雾气的几次对话,这时终能畅快淋漓的道出: “所爱之人无从爱,所恨之人无能杀。永远给裴止风当奴才,永远比不过他。要我悔不当初。” 他看着脸上泥灰斑驳的女孩,满意感受到菡羞一抖缩。闻衍璋方才启唇,语调恰若黑夜里的阴雨。缱绻而迷离,更是嘶嘶吐信的蝮蛇,随时好似都要狠狠咬下她脖颈: “我要你看着,看你的咒,永不可能实现。” 菡羞太阳穴猛地一跳,急急思索他那些话,呼吸霍然艰难 。 这时候再怎么不机灵也搞清楚情况了。 他还在记恨当时她失去理智时说过的那些话。 这连天的火下,眼眶熏得酸胀发红。菡羞呼口气,从没有一刻有如此艰难的无力。 她攻略的,真的是个实际意义上的反派,无妄的悲剧角色。 菡羞的心脏疼了会。这么危险的境地里却顾不上惶恐了。反不合时宜的笑笑。她深深望着闻衍璋那张俊美的脸一会,口中生苦,良久一哂。无奈到极点: “你把我留在宫里弄到这来就是为了这个?引诱裴止风来杀你,你好反将一军?” 菡羞挣开他的手,擦了擦脸,吸吸鼻,轻松的恍若对待闹别扭的朋友: “我都与你划清界限了,你要不要这么记仇啊。” “…”与所想的态度大不一样的菡羞这异常镇静的举动,叫闻衍璋不禁危险的眯眼。 “你——算了。”菡羞转脸去看越发凶猛的火势,一切尽灭,化作灰土。 和她现在的处境,好像挺像的。 闻衍璋和裴止风两个都是疯子。 一个比一个敢赌。 她叹息:“你是不是,想借此逼问我还知道哪些东西?” 闻衍璋眸色一闪,菡羞未曾注意到。只知道她从未有这样一刻想回家,本该丰润的唇惨白无血色: “我其实没有诅咒你。我只是说了我所知道的所有事情。” 少年周身的气息登时肃杀,连瞳孔都猛缩。 火势已蔓延到这里,菡羞忽然正色,猝不及防踮起脚一把拽住闻衍璋的衣襟,不等他大力挥开就狰狞着脸一字一顿,目光如炬: “但我有办法帮你扭曲。你知道,我是为你而来的,对你好是我一厢情愿,我不纠结了。” 他目光阴戾,似在判断菡羞所言真假。直到菡羞再往上一踮,贴上少年平实的胸膛。 那两瓣唇,坚定而不容置喙的一张一合: “我帮你这一次,你把攀儿还我。承诺永远不许动我的家人姐姐,让我出宫安度余生。” 闻衍璋身躯一震,映着菡羞漆黑的眼底。 这本该盛着他的倒影。此刻,却是碎波涌动,看不清。 他忽地凝眸,两手逐渐攥作拳。并不曾出声。 菡羞咬唇,在他身上瞧一圈,最后选中了他腰上那块碧玉扣。她捏在手中用力一扯。 她打量着这个玉虎头扣子,在闻衍璋阴鸷的注视下放入怀中。再度昂头: “自从你即位后就一直用这个碧玉扣系绦带,我眼熟的。你的戒指我不要,碧玉扣给我当信物吧 。 闻衍璋,你现在是皇帝了,说话一言九鼎。” 菡羞再度靠近一步,许是烟太大了,眼里泪盈盈的,怎么都抹不干净。 “你说话。我再也不得罪你了,我们从此两清。” 他依旧绷着唇线,还是不信她。 也对。 菡羞泄气,她要是真有那能耐,至于被闻衍璋玩的团团转吗。菡羞皱着脸咳一声: “我从前是喜欢过你,我肤浅,只是因你好看,乍一看对我胃口。即使知道你在装也禁不住会在意你,我是孤魂野鬼,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想回家,可有一天,神佛告诉我,只要我得到你的心就能让我回家。 所以我一直缠着你,无论放了几回狠话也还是巴巴跟过来,盼着你对我逐渐有一点喜欢。你分明也知道,一直以来拿我当笑话看。如今该看够了吧。 闻衍璋,我以后真的不会再缠着你了。” “…”闻衍璋灵台一荡,头脑竟是突然发痛。 狼藉之下,隐有呼声。 少男少女各自都倔强着对视,无论谁都不肯再开口。 闻衍璋的头越发痛。 不该是这样。 身体里流窜着诡异的痛楚,与被磨成肉泥的镇国侯的痛比,兴许都不差。可他痛苦之余又再度开始不该有的好奇,难以言喻的兴奋。 她的泪眼,她卑微又强硬的恳求,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回家? 闻衍璋潜意识莫名厌恶这个词。 …冷静下来,是厌烦与嫌恶。几种情绪在身体中打架,与前几回相同。 却又不同。 她是个笨而狡猾的家伙。而他,从来不信她会死。 也从不打算放过她。 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她知道他的一生,随意摆布当做筹码? 可从前受的,怎可能一笔勾销。即便时不时没理由的迟疑不决,闻衍璋却有一桩事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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