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宫的时候,问雨将军要我给小姐带一句,说你以后不是宫婢了。你还是陆家二小姐,老爷和姑爷昨日都升了官,现在可威风了…” 听着絮叨,菡羞惊讶过后抱着攀儿的脸抿唇。 这算闻衍璋兑现了诺言吗? 可她是个骗子。 不过,没瓜葛了。 菡羞也不知是开心,还是几次大难不死后的看开。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攀儿说话。 林嘉昱在门外,同来看菡羞的李霁对视一眼。两人到院下,李霁沉吟后张口: “如你所见,菡羞与陛下之间颇有纠葛。你还是一心想娶她?你的仕途,我等的仕途…你想想清楚。” 檐下积雪深,林嘉昱轻拂开打上肩头的雪块。沉默片刻抬脸,竟是面若春风: “若荷花愿与我归隐山林。” 李霁拧眉,大叹:“你辛辛苦苦考上来,才做了几天官?伯父伯母若知晓了何等痛心。” “我从前也并非做官不可。伯仲,你知晓的。”林嘉昱笑容柔柔: “都知我好竹。往后不仅好竹,还要好一位姑娘。” “了不得我去做一位教书先生,父母虽盼我振兴家族,却也望我成家。若荷花首肯,待好了,我带她去江南走一走。” 颠沛流离者,多愁思。林嘉昱感性,却不冲动。 李霁瞧在眼里无言一刻,蓦地拍手: “上京确实不好。我同阿枂也是这样想的。只要她同意,等菡羞身子好了我们便都慢慢隐退。你带着她溜走,朝堂上风云变幻,还不如布衣生活,与田为伴。” 窗子里,攀儿听完徽墨的小话,推一推菡羞,涨红了脸。 菡羞沉默许久。再转身,眼睛酸涩。 “我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竟然真的能遇到林嘉昱这样一见倾心的良人。 她转脸,纸窗上时不时便打来雪团。 上京的雪,真大啊。 攀儿正想安慰,忽地听菡羞笑道: “不知江南的雪是什么样子。” 只剩下这些日子,不如随心过吧。 * 动乱的第五日,十八巷里的一隅悄默默的驶出一辆车。 问雨因着忙于逮捕孽党,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 因害怕裴止风又查到,前两日他就偷摸把闻衍璋运回了宫。 途中陛下醒了一趟,面无表情的说了几个字。问雨挨个问了遍,刚问完,陛下又晕了。 “啧,这是第四回 烧了。可真要把人烤糊。” 这位陛下平时身子也不弱,偏偏这会发了梦魇,整日噩梦不醒。 提起精神再找林嘉昱商议,却听得他告假不出。问雨琢磨,那新来的小厮说是家中二老急病,公子无奈回去一趟。 问雨也不追究,问:“陆二呢?我进去看看,她应当恢复的不错吧。可要记着点陛下的好…” 小厮一脸懵懂:“什么二?” 问雨一愣,霍的踢开门冲进去查一遍,只见人全空了。 他怔怔站院心,忽地大吼: “人呢!” 小厮哆嗦,“没有人啊,我,我是刚来的…” 问雨气急,忙去陆家和李家找人,却得令道: “大人,老爷夫人回乡探亲。” 问雨:“…” “李霁!怪不得你们都称病,李霁出来!” 那李家小厮讪笑: “大人,夫人闹脾气离家出走,郎君去寻了。好几天了……” 问雨被打了当头一棒。赫然反应过来了。 跑了,都跑了。岂有此理? 又不曾正式拜官,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他连连哀叹,急得团团转。这厢陛下还不醒,生怕他醒来怪罪。 问雨又不懂政要,前几天全靠林嘉昱帮忙。这下整个都萎靡不振。无奈只能派人去找。可这会再找,还不在上京,多少都有些难办。朝野也开始人心惶惶,新提拔的官员都愣头青,自以为是的很,整日互相看不顺眼指着鼻子对骂。 几天下来,问雨硬是老了十岁。 冬阳越发浅短,小雪这日,宣齐宫终于有了些生息。 团龙衾被里缓缓伸出一只手,握上铁钳,拨一拨燃的旺盛的碳。 问雨抱着折子一边偷着哭一边往回走,门一开,手里的折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那手又伸开鲜明的骨节,不紧不慢捡起折子,沉顿了许久才翻看。他略蹙眉,揉一揉太阳穴,眼底压抑着什么疯狂跳动的火点。 似是思索了许久,才看向问雨,一字一句,仿佛百般才挣出: “陆菡羞呢。” 问雨腿一颤,噗通跪下。 “二姑娘…不见了。” * 彼时的江南清溪镇,菡羞来到这里已有五天。看过小桥流水,心愿也满足。 今日,她最后一次郑重道: “我活不过多久的。这心疾无法治愈。嘉昱,我们…不办婚礼,也可以的。” 这些事,除了林嘉昱,菡羞不敢和任何一个亲人说。他诸多照拂,无形之中,她信任他非常。 只是出于愧疚,菡羞觉得太对不起他。 他初闻时,结结实实愣了。是以菡羞才更加愧疚。 林嘉昱俯身给她整理了一下袄子,轻点她鼻尖: “已不上报官府了,这流程再不走可不像话。东西都置办好了,只等我们礼成。你我父母就不请了,免得生是非。逢年过节去看一看便好。” 见菡羞面色凝重,他又笑: “我生来随性,不在意这些。父母养育之恩虽大,可总有不得已的时候。荷花比我更超前,怎么这时候纠结了?” 菡羞失笑。 “是我瞎想。” 她抬脸,也像模像样给林嘉昱重新系了一下披风带。夸赞道: “好俊俏的郎君!” 青年脸微红,低头忍俊不禁。菡羞逗完了,背手到处瞎转悠。他捏着糖人,耐心的随她一起挑挑拣拣。 独碰上个绢人摊子,菡羞身子一僵。林嘉昱侧目,不曾言语。 晚上回去,却凭空变出两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绢人。 菡羞默了,半晌抓在手里,孩子气的瘪了嘴。林嘉昱慌忙要哄,她却又笑了,眼里全是颤抖的星子: “江南的冬和上京一点也不像,我喜欢这里。” “咱们的婚事,定在大雪吧。” “过了大雪就是冬至,冬至后就是腊八。嘉昱,江南的腊八粥也是那八样吗?” 烛火明灭。林嘉昱轻哂,抬手抱住了这正伤怀的姑娘: “揉花催柳,平晓无云。依旧光明一片春。” “同,也不同。” 又是月初。皇宫死气沉沉。问雨颤巍巍跪在地上细数着查到的踪迹。 闻衍璋坐在太师椅中,也不知听还是没听。直到问雨小心翼翼的说道清溪镇三字,他才睁眼: “有多远。” 问雨掰指头:“快马加鞭的话,三日。只怕到了人却不在了。” 殿内似有一物碎了。闻衍璋抚摸着流血不止的掌心,忽地大力一捏,让痛更刺激他的蠢蠢欲动的心。 喉结鼓动,他杀意翻译如骇浪,手缓缓捏一个圈。恨不能捏的是陆菡羞的脖颈。 落水昏厥,莫名困于梦魇数日,他求解脱不得,日夜望着出去,甚至许下诺言,只要能脱身,爬回人间。 舍寿也可。 可他艰难醒了,却闻该死的陆菡羞带着一群人跑了。 好,恨。 好不容易信她,好不容易真的容下她。 却再一次,被她骗的彻彻底底。 所谓的两不相欠是假的,奋力想救也不过为了寻另一条退路。 她的谎从没有停过。他好不容易敞开的信任,是她随手一扔的棋。 他忽地微笑,齿白如银,却叫问雨毛骨悚然: “乔装打扮,围住。” 这些日子的清溪镇,突然就多了很多生面皮。菡羞不怎么出门,也没发现。 不过今天是要走一遭的。 以防万一,她特地搬了家到隔壁镇子,认认真真穿上夹棉的特制喜服,菡羞新奇的在攀儿面前转了圈。 “肿吗?” 攀儿也穿了一身红,乐呵的嘴合不拢: “正好!快坐下梳妆,不能误了吉时。” 菡羞笑了,虽然莫名没有做新娘子的那种悸动,可还是很有趣的。 原汁原味的婚礼。 风吹的小院唰唰响,她瞥一眼。攀儿作怪: “哎呀,不能乱动!今日大寒嘛,风自然大一点。小姐再动,姑爷可要在外面冻死了。” 她说着,冲外头叫一声: “姑爷慢等!” 却没人回,攀儿痴痴笑了会才觉奇怪,不过很快笃定道: “姑爷脸皮薄,肯定是害羞不敢回。清溪镇世外桃源,许是他想到往后就心里美,这会矜持些。”
第59章 拜堂 菡羞被掰正脸, 直勾勾望着镜子里的姑娘。 眉心点花钿,两腮扑红霞。胭脂虫磨作的口脂由深到浅晕上两唇。没怎么化过妆,但菡羞很喜欢挑起眼线。反复练习几天, 终于也可以给自己细致的画上眼尾。在她强烈的拒绝下, 没有把整张脸涂成死百。 这样贴近现代的多,也自然。 从上京离开时她身体还不算太好, 幸得整日躺在屋里有人悉心照拂,好吃的一股脑往嘴里灌。削尖的两腮很快充盈了些,没那么尖酸。 菡羞默默绞住手, 抿出一个雀跃的笑。目光略过刘海, 一顿。菡羞伸手点点额头: “这上头我扑点粉, 还有疤呢。怎么都祛不干净。” 芙蓉膏的作用很有限, 并非什么奇药。 但菡羞也知足了,只是偶尔看这片细碎的小疤不太得劲。 重新理好了发,菡羞把妆奁打开。里头没什么东西, 除却一支簪子几对耳环, 就剩个黑布包裹的长条。 她目光在最里头的长条上略过, 随即拿起了金簪。 荷花模样,林嘉昱前些日子特地去置办的。菡羞那时还很惶恐, 一个劲回绝。想到那天,她笑笑, 随后自己给简朴的鬓团插上簪子, 由攀儿盖上红盖头。 攀儿准备上去知会徽墨, 道: “小姐, 躲一躲, 门一开风可要进来了。” 菡羞于是起身,直勾勾盯着脚尖坐到窗下, 安静的等待攀儿过会牵她出门。 未想,攀儿出去了好一会也没声息。反而不知是谁在吃果子,咀嚼的极平稳,匀称,听个脆响。 菡羞奇怪,攀儿难不成偷吃去了? 那徽墨,林嘉昱呢? 门还开着,她犹豫了片刻,又起身决定去看一看。红鸳鸯的绣鞋刚踏足门外泥地,突如其来的罡风忽而冲来,门窗啪啪作响,险些叫菡羞仰倒。 “攀儿?” 菡羞唤一声,抓紧四四方方的盖头不让飞了。 蓦地,一只手给她拉下盖头,挡下刺骨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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