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宁握了下拳。 掌心处还有使用玉容剑而留下的刺痛,清晰地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 “……嗯。” 流光仙长静静地看了桑宁宁一会儿,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啊。”流光仙长拍了下桑宁宁的肩膀,语气似乎有些苦恼,“可是还信不过为师?” 桑宁宁飞速反驳:“不是!” “那为何不说实话?”流光仙长哼笑了一声,再度挑起眉梢,语气颇有几分混不吝,“老子——老夫猜,你是怀疑起你大师兄了,是不是?” 瞥到那枚青鸟,流光仙长及时改口。 师父猜得极准。 桑宁宁只觉得心头似乎沉下了一块巨石,压得她胸口极闷,像是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咬了下下唇,口中蔓延出一丝血腥味儿,垂着眼开口时,语气也变得有几分僵硬:“师父与大师兄是旧相识,我若问出这个话,师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答了,就是不顾旧友,背信弃诺。 不答,就是欺骗幼徒,不看为人师。 自从入司命峰后,流光仙长待她极好,那些招式、心法,都有他引导。听说从前在青龙峰上从不缺丹药,流光仙长还特意开炉为她炼制丹药——险些没把洛秋水的住处都给烧了。 这些一点一滴的好,桑宁宁都记在心里。 她不愿让对自己好的人为难。 听了她的话,流光仙长却是一愣。 他本猜测桑宁宁是因为怀疑起了容诀,连带着也不信自己,却没想到,桑宁宁竟是怕他为难。 流光仙长叹了口气。 桑宁宁这孩子,比他想得,还要好。 “他是我的旧相识,你不也是我的徒弟么?凭什么他排在前面,你就要靠后?” 一双宽厚的手掌落在了桑宁宁的肩膀处,她颤了下身体,这才小心地抬起了头。 面前的老者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只是开口时,语气还有几分混不吝:“我看那家伙啊,就是故意在吓你,你可别生气,生了气,倒是合了他的意了。” 桑宁宁捕捉到了关键词:“故意?” “是啊,你想想你大师兄那性子——若真想瞒着,还能轻易被人发现?” 不说那死去的容守天,就说容家供奉近千年的那位“尊上”,至今都还不知容诀适合模样呢! 流光仙长:“你还有什么疑惑,都别憋在心里了,一并问出来吧,我定然将能告诉你的事情都告诉你。” 桑宁宁:“师父,大师兄如今的情况到底为何?他的修为是恢复了么?他的身体到底如何,又是怎么轻易进入这鬼哭林的?他如今所做之事可会危及旁人,又或是……危及他自身?” 桑宁宁虽有时候会察觉不到他人的情绪,但她从不愚蠢。 更遑论…… 想起曾经出逃后,那个没有心跳的拥抱,桑宁宁抿住了唇。 其实容诀从未在她面前掩饰过他的异样。 流光仙长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你,容诀如今确实身体有恙。他并无枉杀他人,所行之事,不曾伤天害理。至于其他……” 流光仙长收起了笑意,望向面前的小徒弟,心中再次叹了口气。 去鬼哭林前,容诀同意不跟随前往,流光仙长还以为自己是劝动了对方,谁知在出事后,容诀竟是第一个发现不对。 流光仙长还记得自己当时的震惊。 “你怎么知晓的?……难道是因为那玉容剑?” “不止。” 青年弯唇一笑,眉宇间带着一股骄矜,顾盼之间的神色一如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仙君。 他温柔地开口:“她随身带着的那枚小风铃的本体是我坟头的玉容花,又用我的骨血修补而成,相当于有我的魂魄一缕,我自然随时都能知道她的——” “容清珩!” 那时的流光仙长为这温柔话语中浓浓的独占欲而心惊胆战,几乎是口不择言地叫破了真相。 “她现在依赖你、信任你,只是以为你是她的师兄——那个温润清雅的‘大师兄容诀’!你……你既然自知自己是怨魂,就该离她更远些。” 流光仙长自以为说出了这些话后,容诀应当会十分生气,甚至是直接与他大打出手——毕竟怨魂大都如此,偏执的独占欲充斥着它们的身体,近乎毫无理智可言。 可容诀没有。 在对上青年侧首后笑意盈盈的眼眸时,有那么一瞬,流光仙长甚至怀疑,容诀是故意逼得自己说出这些话的。 因为他没有心,却又动了心。 所以只能想方设法的,让局外之人责骂他,好让他自己更清醒的作出决定。 这么一想,流光仙长又止不住地有些为自己的旧友难过起来。 “你……”流光仙长闭了闭眼睛,终是艰难地吐出了最后的话,“既然明白,就不要总是妄动因果,再涉红尘。” …… 简直冤孽。 望着眼前眼神灼灼的少女,流光仙长几乎要扶额了。 怎么一个不够,还来第二个? “我的小徒儿啊,我先前听那衡元宗奚小友说,你要修无情道。既如此,又为何非要问清这些事呢?” …… 为何呢? 直到到了沈家后,桑宁宁也没想出答案。 这几日,她一直避免和容诀见面。 一来,她也需要时间想出问题的答案,二来…… 那日是桑宁宁第一次迁怒他人,在事后回想起,她心头也有几分思绪在辗转徘徊。 一会儿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对,一会儿又觉得大师兄也有错处,一会儿又开始思考起了容诀身上为何会有这些奇异之处。 或许是容家设计?或许是容长老陷害? 又或许,正如她从来情绪淡漠一样,只是一种生来就有的东西? 直到第七日,桑宁宁依旧没能想出答案。 她如往日那样练了许久的剑,还不得归剑入鞘,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掌声。 “嘿嘿,母亲我就说了!我认得这个姐姐特别厉害!” 桑宁宁蓦然回过头,就见景夜扬与一个女子并肩而立,正在不远处看着她笑。 这女子一身紫衣劲装,眉目之间与沈素心有五分相似,五官线条却更加利落,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桑宁宁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她的身份,很认真地行了一礼:“见过景前辈。” 怪不得儿子女儿喜欢,这样会说话的孩子,她也喜欢。 景夫人展眉一笑:“先前山下有事,我耽误了些时候,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小友见谅。” 桑宁宁摇摇头:“是我们劳烦前辈了。” “不说那些客气话了,来,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来?” 随着话语出口,景夫人抬手一转,顷刻间掌中出现了一物。 此物大约小手臂长,散发着暖黄色的光亮,其上还用小篆刻着“桑宁宁”三个字。 这是—— “溯魂灯!” 景夜扬从景夫人手上拿过就塞入了桑宁宁的掌中,兴高采烈地开口:“有宁宁姐当日那番作为,我也跟着沾了光!因着救了他女儿,刚才那衡元宗宗主都对我好一番感谢……” 见景夜扬越说越偏,景夫人直接横了他一眼,打断道:“总之,这溯魂灯是要回来了,借花献佛,也当是这个不成器的补给小友的一份生辰贺礼。” 桑宁宁握着溯魂灯的手一顿。 她的生辰,其实早在鬼哭林中就过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记得。 桑宁宁嘴角抿出了一个笑,总是清冷的神情似被暖阳融化,散出了些许春风和似的柔和。 “谢谢前辈,也谢谢景师弟。” 桑宁宁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 谁知在听说她坚决不办生辰宴后,生辰贺礼竟是从四面八方寄了来,就连赵翩跹听说原先送她的那条剑穗在鬼哭林中被挥去后,都特意遣人来送了一条新的。 小姑娘还特意托人带话:“我爹是我爹的,我是我的,桑师姐不可以只给我爹面子,不给我面子!” 而她寄来的那条“剑穗”上坠了满满的丹药珍宝,叠了不知多少层的阵法,圆滚滚胖嘟嘟的,比起剑穗,甚至更像一个香囊。 桑宁宁缓慢地眨了下眼,在沈素心难得促狭的神情中,镇定自若地将“剑穗”配在了自己的剑上。 这下轮到沈素心震撼地睁大眼:“你就打算这样去练剑?” 桑宁宁一本正经地拍了拍自己的剑柄:“正合适。” 沈素心看了她几眼,忽然笑了起来。 “居然也会开玩笑了”她挽住了桑宁宁的胳膊,“你来司命洲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其实不止是玩笑。 桑宁宁心中清楚,自从来到司命洲后,她的情绪波动似乎也更大了。 她好像能逐渐感受到他人的情绪了,有时候,甚至也会爆发出强烈的情绪。 “……说起来,桑家还真是古怪。” 两人站在沈家的后院中,看着那一片缺了几块的药圃,沈素心又想起了之前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消息。 “据说赵师妹曾说,那日在鬼哭林中,那些怨魂像是认识人似的,竟是绕开了桑曜安,直接来攻击她。可惜这事没有证据,桑曜安身上据说也并无异常。” 桑宁宁接过了沈素心递来的东西,咬了一口,透亮的黑眸中流露出了几分惊讶。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用来凝神静心的丹药,又抬头看了眼沈素心,迟疑道:“糖葫芦的味道?” “是呀,当时答应你的。”沈素心站在缺了一角的药圃旁仔细看了看,随后侧首婉然一笑,“怎么样,我这里贺礼是不是比景夜扬送的那乱七八糟的符箓好上许多?” 语气中,竟然颇有几分较真的胜负欲。 桑宁宁翘起了嘴角想了想,认真道:“沈师姐很好,景师弟也很好。” 沈素心:“也就你们惯着他,他近日可是愈发得意了,都快成‘第一符箓师’了。” 桑宁宁好奇:“谁说的?” 沈素心淡然:“他自封的。” 桑宁宁:“……” 若是景师弟,那倒也不意外。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最后又落在了鬼哭林一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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