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凌安的性子,想必也不会再计较了。 哪知凌安笑道:“那就先欠着。” 他见扶澜眼里有些仓皇,嘴角的笑意更深。她总是这样好逗弄,稍稍一碰就脸红,说几句暧昧的话就慌乱不已。 “时候不早了,去吧。” 扶澜出了青竹居,往副峰走去,所幸一路上没有碰见什么不该碰见的人,等安然到达宴会所在的瞭春台时,松了口气。 瞭春台建在一大片湖上,为了营造别样的景致,湖面冻了冰,立着栩栩如生的鸟兽冰雕。 台边有低矮的白玉栏杆,栏杆内造景,生着繁茂的槐树,槐花开了,风中弥散着一串串垂落下来的雪白的槐花的清香。槐树游动的树荫盖在下面大大小小的白石圆桌上,圆桌边已经三两坐了些弟子。 最高处有把椅子,是为方丹丘准备的,只不过他大抵不会坐在那里。 扶澜见狄玉瑟还没到,便寻了个两边空空的位置坐下。 她刚一坐下,就听见有人议论,毕竟是仙子,她的耳力比寻常人强一些,更何况那些弟子并没有要避着她议论的意思,话语便都落入了她的耳。 “你瞧,那医修来了。怎么来得这么早?不在凌安师兄身边多呆会儿?” “谁知道呢?被妙璇尊者罚跪,反倒让她傍上主峰这代最出众的凌安了,从前就有人见到她往主峰跑,这回借机留在主峰了。” “可我听说,是妙璇尊者准她入主峰的呀……” “你是不知道,妙璇尊者让她入主峰,是因着她行医有功,谁曾想她受完罚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进了青竹居,好些时日!” 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来。 扶澜又羞又恼,她不是这样的人,凌安也不是这样的人,这话无疑就是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扶澜刚要理论,狄玉瑟不知何时出现了,抓起酒坛掀了盖子,一整坛酒泼过去! “啊——” 这酒泼得瀑布似的,那几个议论的弟子若淋了场大雨,身上片片斑驳,面上止不住地往下滴水。 其中一个是若兰,先前就被狄玉瑟攥着头发往水里按,这下又被泼了一身,登时厉声叫道:“狄玉瑟你又发什么疯?!” “嘴碎的东西。舌头长这么长,不如我替你们割了。”狄玉瑟长得英气,冷下脸的时候有一种森然冷意,不好惹。 弟子不乏脾气冲的,“你说我们嘴碎,我们说的有哪一句假话?她难道不是受完罚就进了凌安的屋?还住了好些时日!灵力这么低微,凌安能瞧上她哪儿?不是使了手段是什么?!” 狄玉瑟皱眉,道了声“真麻烦”,反手召了刀砍过去。那几个弟子也是正经修炼,几个人霎时斗在一处。 扶澜心急,担心狄玉瑟出事,“别打了!” 她上前想拉狄玉瑟,却被弟子的灵力震开,腰撞在圆桌上,酸得眼泪霎时溢了出来。 狄玉瑟余光瞥见了,打算收手,若兰瞄准了这空挡,鞭子往狄玉瑟抽去,扶澜瞧见,扑上前拽过狄玉瑟,推搡之间,不知是谁推了一把,扶澜没站稳,从瞭春台边低矮的白玉栏杆翻了下去! 衣裙翻飞宛若莲花,只听一声清脆,砸入冰面,冰浮渣喷溅出来。 破了冰的水面荡开涟漪。 “扶澜!” 狄玉瑟脸色一变。 她刚准备下去捞人,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闪过。
第1章 望春山(十一) 不多时,冰面爬上无数细小的裂痕,而后爆裂开,水中冒泡似的飞出银白色的结界,结界里凌安搂抱着扶澜,落在瞭春台上。 扶澜浑身湿透,脚边洇开了一大片水渍,额角、鼻尖都滚落珍珠似的冷水,肤白胜雪,她冻得颤抖。 凌安道了声“你等等”,便消失在此处。 他走之后,那些闹事的弟子面面相觑,俱有些恐慌。 再怎么说扶澜也是被凌安捞起来的人,凌安不可能随便放过他们…… 一边想着,退后了好几步,狄玉瑟长刀钉在他们脚边,“怎么?敢推人就不敢认了?” 弟子们心极慌,奈何光天化日,逃也不好逃,只能站在远处,死囚一般等待着审判降临。 不到半刻,凌安出现在瞭春台,手中多了件氅毛披风,双臂一抖,为扶澜披上。 氅毛披风宽大,有清浅的梅香,盖在身上就好像和凌安拥抱似的。 让她心乱如麻。 凌安为扶澜披上披风之后,她脖颈间挂着的紫珠亮起来,淡淡的紫气萦绕在周身,护她免于伤寒。 银白色的结界消失。 凌安凤眸扫过去,弟子们只觉周身一阵寒风吹过。 “站出来。” 谁推的? 弟子们你挤我我挤你,半天也没人敢应。 凌安见状只是淡笑,拉了圆木凳让扶澜坐下,自己再坐在旁边,为扶澜倒了盏热茶。 茶水倒出的哗哗声在寂静的瞭春台上尤其突兀。 偏生凌安眉眼如常,眼眸冷若寒潭,他不笑的时候,就如世外谪仙清隽疏冷。 简直令那些弟子窒息。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既然如此,你们都有罪,刑台十鞭,自去领罚。” 自以为聪明的弟子抢道:“凌安师兄,此事皆因狄玉瑟挑衅,我们只是反击自保罢了,如此责罚是为不公!” 凌安眉骨微抬,“你说狄玉瑟挑衅,那你们又做了什么让她挑衅的事?” 扶澜听着,手一紧。 那弟子也是个胆子大的,“我们说的是实话!我们说,扶澜定是蓄意勾引凌安师兄,才住近青竹居的,凌安师兄您天资异禀、风华盖世,怎可能对她这资质的修士……” 他忽然不敢往下说下去了,舌头打结似的停住。 因为凌安的脸色冷的可怕。 弟子怕他下一瞬就刮来道剑气,连忙跪着认错。 哪知凌安没出手,只是淡道:“造谣滋事、同门私斗,再加十鞭。” “狄玉瑟,你也有错,念你维护同门,罚你五鞭。” “都去领罚。” 凌安说罢就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扶澜一缕湿润的、凌乱的黏在额角的发丝轻轻拨开,模样自然,倒像是极其亲密。 这又是做什么?说是谣言,又是抱又是撩头发的,做的叫什么事?呔! 狄玉瑟心里暗骂。 “哟,凌安师兄好大的威风!”晏曦不知何时走上瞭春台,半是笑半是怒,望扶澜的视线犹如林中毒蛇,恨不得将她全身紧紧地缠绕。 扶澜低下头。 在晏曦身后,走来妙璇。 她视线掠过扶澜时,望见她身上的紫光,微微一顿,迷惘了瞬后,眼底拂过一丝诧异,紧接着是不甘。 “妙璇尊者到——” 方丹丘的宴会,妙璇自然是要来参加的,主峰弟子可参加也可不参加,晏曦是她带来的弟子,凌安就不是了。 因着上次凌安顶撞妙璇,师徒二人近来都很生分。 凌安起身行礼,“师尊。” 他恰恰站在扶澜面前,似有维护之意。 妙璇尚未消他的气,他现下护着扶澜更是扎她的眼,理也不理,带着晏曦路过了躬身行礼的他。 凌安也不觉得丢脸,自己直起身后,坐在扶澜身边。 晏曦恨得牙疼,对凌安道:“方尊者的宴会上罚人,你真是不把尊者放在眼里。” 凌安笑:“师弟可知我为何罚人?” 晏曦紧紧盯着他。 “因为他们私斗、造谣,造谣我和扶澜,另有私情。”凌安凤眸弯起,望着晏曦渐渐布上血丝的眼,笑意更深,慢条斯理启唇,“师弟觉得我不该罚,是以为他们说的是实话么?” 他作恍然状,“唔,原来师弟是这样想我和扶澜的,我和扶澜……私情甚深。不过门规似乎没有不允同门之间有亲密关系,若真如此,也算不上私情……” 扶澜的脸已经烧得通红。 这样一看,他二人之间倒真像是不一般。 晏曦召了长枪,恼怒道:“凌安,你要是敢动她,我必杀了你!” 凌安饶有兴致看着他,妙璇一声厉喝:“晏曦!” 妙璇脸色不好,晏曦无可奈何,恨恨收了长枪,“你给我等着!” 凌安眼眸淡漠下去,望见面色发红的扶澜,探了探她的额头,随后放下手,轻轻道:“师兄护着你,你就是这等反应。” “那……那师兄要我怎么做?”扶澜无措道。 “再欠着罢。” 凌安将晏曦射在扶澜身上的视线挡开。 众人又坐了会,宴会的主人方丹丘终于到了,望见那破了大窟窿的冰湖和东倒西歪的冰雕,白胡子都犯愁地抖了抖。 凌安站起身将前因后果说了,方丹丘便松了眉头,道:“扶澜没事就好。” 方丹丘笑着道:“老头儿我来迟了,大家不必拘束,这就开始宴会罢。” 流水曲觞,歌舞升平,一派热闹祥和之意,似乎方才扶澜落水只是一个小意外。 凌安和扶澜坐的地方,没人敢靠近。 凌安本来就喜欢清净,此等场合他出席的少,此刻喧嚣,他尚未离去,皆是因着扶澜在此处。 扶澜倒不好意思了,紫灵珠灵气护体,她身上的凉意散了八成,衣裳也干的快,便取了披风还给凌安,“师兄不必因为我留在这里的。” “师妹的意思是,我不该参加方尊者的宴会吗?”他将一盏甜糕递到扶澜面前。 扶澜望着那捏成动物形状的甜糕,“我不是这个意思。” “若不是我在这处,坐在这里的该是晏曦罢,你躲不掉。”凌安笑着看她,眼眸深处颇有深意。 扶澜忽然很慌张,他这样说,她竟然有几分心虚,“不会的,我不会让晏曦坐在我旁边的,况且……” 况且妙璇尊者也不会允许。 但在凌安面前说妙璇的闲话,就显得她下作了,是以扶澜没接着说下去。 凌安敏锐,知她在想什么,也不打算鼓励她说下去。 毕竟妙璇为他师,九年前渡他于水火,于他有恩,无论如何,只要妙璇行的不差,他都会尊她、敬她。 上次顶撞冒犯,是因着她徇私下手太重,失了公道。 凌安淡淡“嗯”了一声。 旁边有弟子来倒酒,凌安接过来酒盏后递给扶澜,宫中号梦白推文台扶澜嗅见气味,脸色微变,她诧异地抬起头,凌安问:“怎么了?” “这酒里有毒!” 扶澜话一落毕,就听见席间传来接二连三的瓷盏摔碎的清脆声,弟子们纷纷捂着额头,颇为痛苦。 其中喝酒喝得最多的方丹丘甚至不省人事地倒在桌边,扶澜连忙跑过去查探方丹丘的情形。 凌安挥开灵力,将方才倒酒的弟子猛地拽过来,刚要问话,那人化为了一阵黑烟,飘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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