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扶澜醒过来,望见一旁点着豆烛火,烛火跳动,朦胧地照亮凌安半边侧脸,冷白的肌肤被染得橘黄。 他手中执卷,闻动静,转眸望她,“醒了?” “试试能不能走路。” 扶澜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来,膝盖结了痂,肌肤外层硬硬的,站起来时会扯到痂,因此扶澜轻嘶了一声。 “你先坐下。” 凌安取过趁她熟睡时磨好的药,又要去撩她的裙摆,扶澜心一颤,挪了挪腿,自己慢吞吞地提起裙摆,露出膝盖。 凌安面不改色弯下身,握着她的脚踝固定腿,为她上药。 她的小腿和脚踝都很纤细,脚踝他一只手便能握住。 因常年握剑的带了薄茧的手覆在娇嫩柔软的肌肤上,热度顺着手一路蔓延,她的小腿泛了层粉意。 烛火忽明忽暗。 像是扶澜那颗忐忑不安地跳动的心。 “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要的东西?”凌安一边用天丝帕子蘸药汁,一边问。 “唔……”扶澜支吾半晌,她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能够借此机会来到俗世就已经很好了,纪宁儿不允许她到处跑,生活的空间也被纪宁儿划死。 她怕凌安不耐烦等她说话,望着司职星辰的神祇,随口而出:“我想要天上的星辰。” 凌安失笑:“那太远了,我也摘不下来。” 扶澜讪讪缩了缩脑袋,“那我没什么想要的了。” “师妹似是被惯坏了。”凌安已经上完了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瞥见她脚踝的指印,凤眸微眯。 扶澜咕哝道:“我不是的……我真的没什么想要的。” 才不是在他面前……扶澜不敢用那个词——恃宠而骄。 凌安望着窗外的天穹,召来一柄剑,将扶澜打横抱起,出屋踏在剑上,飞稳了后,剑变得又宽又长,他将扶澜放在剑上坐好。 “此处离星辰近。” 他仰头望着闪烁的星辰。 扶澜侧眸望他。 她离星辰也很近。 她的星辰,是他。 胸腔中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凌安只是淡然地仰着头,眉眼间尽是冷漠。 对她一点好,她便欢喜成这样。她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就这样信任他,如此天真。囿于情爱,那是凌安最不屑的事。再者,她身边还有晏曦。 凌安向来不喜平凡的东西,他的东西必须是这世上独一份的,他有的,别人也有的,他不要,也不屑于要。 风带起来扶澜柔顺的发丝,飘到他面上,痒痒的,凌安伸手勾过,随意绕在指尖。 扶澜轻呼一声,“师兄……” 发梢传来力道,不疼,只是让她觉得,这股力道像是扼在她咽喉,让她透不过气。 凌安轻笑,“师妹可曾让别的男子触过青丝?” 他冷白的指尖挑动撩拨,转了几个圈,星光映在发丝上。 “自然是不曾的。”扶澜答。 凌安笑:“那日后也不许。” 扶澜莫名带了分期待,“师兄何出此问?” “随口一说罢了。”凌安放下手,她的发丝飘回去。 扶澜眼里的光熄灭了,她本来也没什么好期待的,凌安毕竟是凌安,对她只不过是师兄关照师妹罢了,她为他心动,他只是不经意。 她为花开而欣喜,殊不知那花只是他随手的施舍。 在空中飞了许久,已经离春望山很远了,凌安往回折,再次落在青竹居时,东方已经隐隐有泛起鱼肚白之势。 凌安为扶澜清理好了空闲的屋子,在她腿伤好之前,她暂且住在此处。 春望山中有事务需要他料理,便离了青竹居。 凌安路上遇见晏曦,神情淡漠,将他视若空气。 晏曦也没好脸色,他刚从山下完成妙璇布置的任务回来,想到回住处的路上就能看见扶澜的紫苏居了,眉梢上挑,有几分得意。 自然不将凌安放在眼里。 凌安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
第1章 望春山(十) 扶澜在青竹居中呆了没多久,窗外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玄黑的劲装,上挑妖异的眼,正是晏曦没错。 他骤地闪现在窗边,扶澜吓了一跳。 晏曦眉眼阴郁,“是凌安让你来这里的?你本来应该住在紫苏居!” “什么紫苏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腿伤了,暂时住在凌安师兄的青竹居,日后搬去听雨居,晏师弟,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还请速速离去。” 扶澜三言两语,晏曦便听出来其中一定有误会,他问:“你的腿伤哪儿了?如何伤的?” 她的腿,说到底还是因为妙璇尊者和晏曦之间那层关系,晏曦又和她走得近,是以,扶澜总想着离晏曦远一些。 “小伤而已,与你无关。” “跟我没关系,跟凌安就有关系了?”晏曦怒道。 扶澜把脸侧到一边,“晏师弟,请你离开。” 哪知他一声冷哼,径直就要将扶澜打横抱起,扶澜慌张地推他,奈何晏曦力道大,她一挣扎,反而崩裂了伤口,血沿着小腿流下来,裙子膝盖处渗出一团血红。 扶澜疼得哭了出来。 晏曦眼里的阴鸷遽然散去,随后瞳孔一缩,将扶澜放下。 “你走!”扶澜哭喊道。 晏曦不死心,“你伤了我怎么可能走?谁伤的你?让我看看。” 若是让妙璇知道了今日的事,她怕是没好日子过,是以,扶澜死死攥着自己的裙摆,“我不需要你看,我不想见到你!” 晏曦眼中又燃烧起怒火,“我不行,凌安又可以了!” 扶澜贝齿咬着红唇,小声抽泣,不说话。 晏曦想要强行上前,毕竟她伤着,他没法不管,正此时,一道灵力拂过来抽在晏曦手上,凌安出现在屋中。 “晏师弟擅闯我青竹居,不妥当。”凌安冷着脸道。 扶澜见到他,松了口气。 “你将她留在这里,孤男寡女,就妥当了吗?!” 晏曦挑衅,凌安也只是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袖子,而后冷声道:“师弟不妨去问问,师尊这几日都下了什么命令,看扶澜师妹是不是非住在我这不可?” 凌安抬起凤眸,视线凌厉,“你若是再来,我不介意再废你一次胳膊。” 晏曦眉心紧皱,直直盯着凌安,恨不得将他剥一层皮,凌安也冷眼睨着他。 分明是安静的屋子,却像是战戈交接,兵刃作响。 最终晏曦一声冷哼,挥手消失在了屋中。 扶澜小心地扯了扯凌安的衣摆,像猫爪子挠人似的,犹带泪痕,一双蒙着雾的杏眼怯怯看着他。 凌安蹲下身,扶澜松开了手,裙摆被他撩起来。 他不多说什么,瞧了眼扶澜的伤,用冰凉蘸水的帕子擦净她小腿上的血迹后,便去调药。 方才凌安回来的时候,晏曦刚刚立在窗边。 凌安没上前,只是隐在竹林间,冷漠地看着他们二人。 直到扶澜对晏曦哭出来,他眉间的冷意方散了些许。 凌安为扶澜上药。 最疼的莫过于伤口结痂又撕裂。 扶澜紧紧咬着唇,咬得下唇毫无血色。 “你这伤需得养,否则日后该落下病根。我在青竹居外落结界,他不会再来了。” 凌安顿了顿,又笑问:“他不来,你想见他吗?” 扶澜拼命摇头。 春望山的天之骄子笑得温润,“好。” 接下来的几日内,扶澜果真见不到晏曦了,是难得的清净。她的腿在养着,凌安不让她到处乱走,扶澜便过着睡了醒、醒了睡的日子,偶尔隔着窗子,像从前那样望凌安,凌安注意到她的视线,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 她和他离得比从前更近了。 这足以让扶澜每日欢喜。 这日,春雨潇潇,刚停不久,青葱的竹林间还黏着茫茫白雾时,一人踏着湿软的泥土来到了扶澜屋外。 凌安的结界没拦她。 “玉瑟,你回来了!”见到朋友,扶澜极欣喜。 狄玉瑟却不然,她看见扶澜和凌安走得近就烦。 那男人有什么好的? 狄玉瑟微皱着眉,“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抱歉,没办法把妙璇揍一顿。” 扶澜失笑,而后眼眶有些酸,“妙璇尊者岂是你能忤逆的?别说傻话。况且,本来就是我闯主峰……” “你才傻。”狄玉瑟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个锦囊,“师尊出关了,让我给你捎个东西。” 扶澜一怔,拆开来,带绒的红色锦囊内里躺着一枚紫色的灵珠,暮山之色,冰凉温润。 “据说是师尊早年在山下游历时寻到的,大抵是九年前罢。这灵珠有滋润护体之效,你灵力低微,佩戴正好。” 扶澜道:“我的腿快好了,很快就能见到师尊了。” …… 方丹丘出关了,这位懒散逍遥的副峰长老作为春望山中最传奇的存在,出关的时候,还引来了弟子们的喧嚣。 方丹丘游侠出身,四十八岁时修得半仙。春望山从前一直都是方丹丘执掌,只是因着一次诛妖意外,受了重伤,修为大不如前,于是退居副峰,将主峰执掌的位置,让给了妙璇。 但这老头儿的日子,并没有因身在副峰而消颓,反而天天打鸟摸鱼,带着弟子将副峰闹得鸡飞狗跳,逍遥自在得很。 这样的师尊,总是颇得弟子爱戴。 气候渐渐温暖起来,时值仲春,草木蔓发,春山葳蕤,扶澜养好了腿,打算参加方丹丘办的出关宴。 凌安骨节分明的手指绕到扶澜后颈,拨开她厚密柔顺的青丝,将那暮山紫灵珠为她佩戴好。 这珠子其实他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了。 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 灵珠戴在锁骨正下方,衬得她肤白胜雪,凌安拨弄灵珠的时候,手指骨节恰恰擦过了她漂亮的锁骨的凹陷处。 扶澜心跳加速。 凌安似乎只是无意,戴好后又自然地放下她的墨发。 “刚养好腿就要走。”凌安放下手,身子离她很近,梅香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鼻腔,他拨弄她的耳坠,哂笑道:“养不熟的白眼兔。” 扶澜很委屈,蹙起蛾眉,“师兄照料我这些日子,我不是知恩不报之人,日后会还师兄很多药草的。” 一边偏了偏头,他拨弄耳坠的模样,实在太撩人心弦,扶澜真担心自己的心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凌安捏了捏她的耳垂,“你是觉得我穷得连几棵药草都买不起?还是觉得我照料你用了很多时间?” 显然都不是。 扶澜却被他后面那句话刺了下,心中有些酸涩。 “那好罢……可我没什么能够报答师兄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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