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洲垂眸看她,笑道:“扶澜仙子起来吧,这事本君说了不算。跟本君来。” 池洲带着扶澜来到关押纪宁儿的牢房,便离去。 扶澜跪在地,哭泣喊:“娘。” 黑暗中的人醒过来,怔愣片刻后,厉声道:“不肖女!竟还有脸来!打碎神器此等大事竟瞒着我,若不是去神界为仙子医治,我都不知,你已在俗世呆了七年!” “从前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不入俗世、不入神界,眼下倒好!” 说着咳嗽两声。 扶澜哭道:“娘,我只是帮凌安神君渡劫罢了,更何况本就是我打碎了神器在先……” “神界如此多的仙子仙人,你可有想过,为何独独要你帮助凌安神君渡劫?” 扶澜怔忡,“因为我打碎神器,造化不凡。” 纪宁儿斥道:“非也,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罪名安在你身上,然后牺牲你。神君渡劫九死一生,你帮助他,需得搭上半条命!我如何能容忍他们如此作为,无论说什么也不让你再呆在神君身边了!” “在此之后,你也不消呆在神界了,就在苍山,分寸不得出!” 扶澜几乎如坠冰窟,不仅因为神界之人的作为,还因为纪宁儿要将她禁足! 扶澜几乎喘不过气,窒息得宛若潜在深渊,啜泣道:“不,我不想在苍山……” “你哪儿也不准去,不想也由不得你!” “娘,您为何一定要如此,为何旁的仙子能够自由往来,我却不行?我爱这山川,爱这天地,爱世间生灵,我爱自由,可您为何一定要扼去我的爱?”扶澜绝望道。 “你和旁人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就因为我于修炼一事一窍不通,灵力低微?可我也通过了神界考核,您为何要将我囚禁在苍山!” 纪宁儿怒道:“你是来找抽吗?” 牢狱中的人召了长鞭,扶澜跪坐在地,分明隔着玄铁柱,她仍旧感到心慌和害怕,背上仿佛火辣辣地疼。 池洲听到动静,走过来,对着纪宁儿笑道:“纪仙子息怒,若是触到了牢房的阵法,仔细伤着了。” 他将扶澜扶起。 纪宁儿不吃池洲这套,“你们神界之人居心叵测,我今日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让扶澜再回俗世!” 池洲只是笑,云淡风轻,“仙子可知,你近日已经犯下了三宗罪行。其一,诋毁神界律法;其二,以仙犯神,冒犯本君和凌安神君;其三,行越狱之事,刑期未满,却企图从这出去。三宗罪,本君若是追责,仙子的仙骨怕是不保。” 扶澜急道:“神君,她只是为了我罢了,我既然承担帮神君渡劫的任务,便不会推脱,求您饶过我娘。” 又重新跪在纪宁儿面前:“娘,我不会有事的,我在春望山有朋友,有师尊,我过得很好。” 纪宁儿道:“我如何信你?我如何能让你冒险?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娘!”扶澜哭喊,纪宁儿倔强,两相不下。 池洲只得道:“扶澜不会有事的,仙子请放心。从前也有仙子帮助神君渡劫的先例,那仙子只用做些改变神君命运的事即可,后来神君成功渡劫,两人皆安然无恙。” 池洲眼眸含笑,语气徐徐,“仙子若是再纠缠,本君真的要降罪了。” 纪宁儿没好气,却也陷入了沉默。 扶澜劝道:“娘,您放心,我会医术,能出什么事?” 暗处的人默了良久,终于开口:“你要在俗世,可以,但这之后,你不许再去!” 人世山河锦绣,风光极好,扶澜只能含泪应下。 池洲放了纪宁儿和扶澜。 堂堂刑名之神,竟然伴着她们走到了七恶塔的琉璃阶前,他视线在云海中游弋,良久方收回眼。 扶澜驾云,载着纪宁儿回到苍山。 一进屋子,纪宁儿的鞭子就落了下来,扶澜动也不敢动,咬着牙承受,不受控制的泪水如珠滚落。 纪宁儿打完,又扔给扶澜一个梨木小盒子。 扶澜抖着手接过,打开看里面有一木制的人偶,不过只有躯干,五官模糊不清。 “走投无路之际,将你的血滴在上面,它会附在你身上,为你挡下致命一击。” 扶澜收下它,兴许也用不上罢。 “爱往哪往哪去,别在我面前。”纪宁儿冷着脸道。 扶澜道:“娘多保重,孩儿在俗世养伤。” 随后忍着背后的疼,支撑着出了苍山。 她走之后,纪宁儿猛地吐出一口血,跟神兵争斗,她伤的不轻,方才在牢房中已经是强撑,她不想在扶澜面前虚弱,也不想让神界的人看了笑话,故而强忍至今。 …… 扶澜带着伤,这般定是不能回春望山,又不想在苍山养伤,在俗世兜兜转转找客栈住。初柳看不过去,径直将扶澜拉到自己的住处。 扶澜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纪宁儿给的梨木盒子里有夹层,里面装着药膏。 神界岁月悠悠,等到扶澜彻底好了,连疤痕都消去,已过了一月有余。 该到了俗世夏末秋初的时候了,听雨居的门扉下想必已经生满了青苔,院落里的药草该枯萎了。 也不知道凌安如何了。 他有没有想过她? 扶澜背着包袱来到春望山,对弟子只说是为桑州之外的病人医治,路途遥远,才去了一月多。 经过青竹居的时候,窗子是锁着的。 他不在。 到了夜里,扶澜也依旧没有望见青竹居的灯火。 如是过了几日,扶澜打听到凌安下山查魔族之事了,上回瞭春台春日宴会的魔事,还有些未料理干净的,修士们和宋十二远方的爹娘取得了联系,带出了重要的消息。 等到秋风肃杀,青竹萧索之际,凌安终于回来了。 扶澜在寒风之中站在山门接他,火红的落叶在脚边盘旋。 她满心欢喜地见到他,毕竟盼了这么久。 凌安本神情淡然,在见到她的一瞬,眉梢动了动,而后恢复疏离,只对她道:“走罢。” 袖角略过扶澜的手背,是寒凉的。 她去了神界,挨了鞭子养了伤,经历了煎熬般的月余,而他下山三月,堪堪错过。 是以,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他多看她两眼的。 可她为何心里如此疼呢?
第1章 望春山(十七) 凌安查的魔族之事断了线索,便先行返回了春望山。 扶澜和凌安一同走在春望山的台阶上。 重重台阶,无边落木,青天红叶,一眼望不到尽头。 扶澜无比庆幸这台阶是如此长。 旁边传来清冷的嗓音:“阿澜这段时日过得如何?” 似是不经意提起,也似只是在长长的路途中排解寂寞的消遣。 扶澜道:“我过得很好。” 那人“哦”了一声后便陷入沉默,扶澜感觉到他的气息冷了下来。 她过得好,他为何不悦? 他宽大的袖袍不时在秋风之中掠过她的手臂。 扶澜小心道:“其实也并非特别好。” 凌安眉梢一挑,语气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哪里不好?” 她自然是不会将被纪宁儿抽了一顿这事儿告诉他,便道:“秋日到了,药圃里的草药枯萎了不少。” 他对这不感兴趣,眼眸黯淡下来,淡淡应了声,便沉默着。 枯叶在脚下发出沙沙声。 扶澜觉得这叶子若是少一些就好了,他们之间太过安静,倒显得踩这落叶的声音尤其突兀。 还是凌安先打破沉默:“这段时日,阿澜可有想什么人?” 想什么人?扶澜倒是想他,脸霎时红了,但这怎么说得出口? 便道:“我除了打理药圃,医治弟子之外,就没有别的事务了,也不曾想什么人。” “那阿澜为何在山下接我?”他停了步子,就站在台阶上,瞧着她。 秋风更强了些,吹得他衣袖鼓起,却不显臃肿,腰带勾勒出劲瘦的线条,蕴藉风流。 扶澜一颗心跳得快,她红着脸支吾了半晌,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凌安一声蛊惑人心的低笑,却没继续说话,静静地等着她,看着她仓皇的模样,眸底变得饶有兴味。 “阿澜只是担心我带伤回来,所以才下山的,对吗?” 已经红透了脸的扶澜如蒙大赦,“……正是如此。” 凌安颔首,而后继续往前走,他双腿修长,步子迈得大,走得飞快,扶澜不得不小跑跟上他,气喘吁吁道:“师兄等等我。” 凌安背对她道:“现在你瞧见我安然无恙,便完成了你的心愿了,又何必再跟着我。” 扶澜发缝间湿润,秋日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她敏锐地感觉到,凌安是生气了。 一时半会立在台阶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师兄,我并非只是为了看你有无受伤。我其实……”他站得远,要是说出来,需得用不小的声音,扶澜后半截话便生生咽了下去。 哪知凌安竟然朝她走下来。 站得离她极近。 “我就在这里,你说。” “我是想念师兄的。” 扶澜说完脸红不已,额上滚落因方才跑动的细小汗珠。 凌安眼眸微暗,凤眸弯起,“我也很想念阿澜。” 扶澜望着他近在迟尺的容颜,方才在山下那心脏细密的疼痛,全都抛之脑后了,“师兄回来就好。” 两人一同走过了台阶,回到了青竹居和听雨居。 凌安简单收拾了东西,便来到听雨居找扶澜。 尚未进门,就闻见一股浓烈的药味。 “这是为谁熬的药?”凌安进了屋问。 扶澜袖下的手不自在的捏起,倘若说实话,他定要不悦的,况且她已经写过信了,他不追究,想必也是相信她的医术。 便道:“安乐城里的百姓。” 凌安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多说,只道:“你可知这世上有没有什么灵药,可以让人易容数月,样貌体型都完全一样,或者彻底洗去一个人的记忆?” “前者和后者皆有。不过都很难寻到。易容样貌,可以用草药研制面皮,易容体型,则需要用术法或者缩骨的功法。至于洗去记忆,其实是有违天道之举,只有极其罕见的神草才可以做到。” 凌安点头,若有所思。 扶澜知他是在查魔族之事,怕打扰了他,便倒了茶,刚要递过去,却被凌安握住了手腕。 他喉结滚动,就着她的手饮下茶。 方放开她。 放开她的时候,扶澜的指骨有一点湿濡,当是他的唇触到了。 他笑道:“味道不错。” 扶澜缩回手,捏着的茶盏在手里滚烫似的,放在桌上,没立稳,哐哐转了几圈。 “师兄喜欢的话,我再给师兄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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