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一双眼映着包围着他的士兵手中举着的火把的光,亮如狼目,道:“黎朔,今日你该死了。” “孤放你活得够久了。” 帝王面前的水镜里的画面陡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黎朔暗中囤兵的证据,他周旋于各州之间,去岁表面为民间祈福,实则是在引兵,画面中的黎朔游走各处,用税吏贪的银两大点收买,更是用自己的神通担保会为士兵们的家人辟邪…… 谁能想到,这凡人之躯的太子,竟也找到了会灵力的道人! 那道人并不是旁人,而是常承之爱人——李雅儿! 李雅儿当初和池洲定亲,也是因着身负灵力,能做到一些常人所不能做到的神鬼之事,常人之所以不知,是因为李雅儿偶尔会发作失神之症,口吐些前世今生之言,她曾言:我本是沧澜海海主之海使,追随效忠海主,海主陨灭的时候,我从缥缈墟追过去,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李家夫妻不愿让这症状为人知晓,便索性都瞒了去。但这能力,对皇室来说,便不同凡响了。 这今日的局,实则早在凌安的算计之中! 黎朔睁圆了眼,笑容逐渐僵硬,他太大意,以为缥缈墟中只有他一人身负灵力,便肆无忌惮地行事,竟让凌安找人用术法记录了下来! 黎朔心升一股凉意。 凌安接着道:“孤前来此,不光为了太子妃,也是为了,清君侧。” “金龙在上,孤且替天行道,将佞臣斩于金龙之下,以昭孤忠君爱国之心,以昭轩琅朝政清明!” 局势瞬间扭转。 此时,三里之内的长街家家户户亮起灯火,夜如白昼,仔细一看,那不是灯火,而是凌安的黑甲军手执流焰箭,身披轻甲,立于房顶之上。方才夜色之中,谁也看不清,还有身着单薄轻甲的黑甲军用轻功上了屋顶埋伏。 凌安将剑尖指向黎朔,“杀无赦。” 兵戈阵阵,血染了半条金龙,黎朔用灵力抵抗,然而,他会遁形术,李雅儿坐在常承怀中,也会灵力,在马背上瞳孔泛着蓝光,手指朝着虚空一点,黎朔的遁形术立刻暴露! 黎朔逃不掉了。 他面容狰狞,箭射在脚踝,顷刻出了个血窟窿,燃烧起来,他跌坐在地,在火中如精怪笑起来,诡异得很。 凌安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只听骨骼碎裂的咔咔声,他用带血的刀尖挑起他的下巴,“扶澜在哪里?” 黎朔口中吐血,从牙齿缝中溢出来,成了一串血泡泡,他笑得邪异,“想必在同洛停云共赴巫山呢……” 凌安靴底一压,靴尖在他的伤口处辗转碾磨,疼得黎朔张大了口,如窒息的人挣扎一口空气,“说。” 这是命令。 黎朔快要死了。 他死,就意味着他的灵力消散,他布下的所有阵法也会跟着消散。 然黎朔瞪着眼只能喘气,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凌安逼问不出来,刀尖一挑,割断了他的脖颈。 血在地上溅出了一条断断续续的长线。 长线如箭头,指向扶澜的方向! 凌安抬头的一瞬,瞳孔骤然缩紧。 连他都要信了,黎朔只是做出幻象要做局杀他,可扶澜竟然真的在金龙台下。 他呼吸急促,跑过去后,一把抱起巨龙爪边的扶澜,双手颤抖,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细细嗅着她发间的馨香,失而复得的滋味竟是这般深入骨髓。 细细想来,这事和洛停云脱不了干系。 洛停云想要带扶澜安然离开,既然已勾结黎朔,就要借黎朔之手杀了他凌安,可黎朔又岂是容得被旁人借力,开的条件就是把扶澜放在他手里。 洛停云同意了。 否则扶澜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凌安的眼立刻凉了下去,他的小公主跟着那个姓洛的,都成了什么? 凌安又好气又好笑,笑的是这洛停云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气的是洛停云偏执如此,为了杀他,连扶澜都可以送出去,这已经不是爱了,而是一种病态的占有。 凌安自认为自己对扶澜的情,并非坦荡,那日在城楼之上,甚至生出了连同扶澜和他一同杀死的心,可他终究射偏几分,不曾伤过扶澜。 他和洛停云,是不同的。 带着人回到东宫,找太医探了探扶澜的脉,并无大碍,只是暂且沉睡,明日就当恢复了。 凌安为自己和扶澜沐浴之后,上了榻,抱着温软的人,睡去了。 而暗处的洛停云,只能目睹着金龙台厮杀,扶澜落入凌安的怀抱,再次消失在他的手边。 为了杀凌安,亲手送出了他的挚爱,又将她送入凌安手中。 没有人知晓,在战乱之后,洛停云对着金龙台传说中沉睡的神佛叩拜,求着天神庇佑,不要再让造化弄人。 求神佛,断了扶澜和凌安之间的因缘罢。
第1章 沧海冷(十七) 扶澜醒过来的时候, 凌安正侧身斜支着脑袋,带了几分慵懒的意味,一双凤眸黑白分明,倒映着她方醒的朦胧的困颜。领口敞开, 露出长而精致的锁骨。 扶澜吓得立刻清醒了过来。 凌安道:“你可知, 洛停云将你送到黎朔手上?你跟他跑, 有没有想过后果?若不是我赶到,他差点就将你害死了!” 扶澜皱眉闭起眼,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回忆片刻, 道:“你胡说!停云哥哥不是这样的人!是黎朔半路杀出来将我抓走的……之后……” “之后你便昏睡了过去, 被国师黎朔当成诱饵引我入陷阱,要杀死我。”凌安将她压在身下, 眸光描摹着她的容颜, 沉声道, “洛停云不是什么好东西。” 扶澜心生委屈,贝齿咬唇, 眸光涟涟似有落泪之意,“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喜欢你, 你却偏要将我束缚在东宫,束缚在你的身边!” 凌安压下心头那股翻滚的情绪, “你想去哪里, 我都可以带你去, 但是去找洛停云不行。” 扶澜将头瞥向一边, 道:“和离吧。” 她说得很平静,眸里瞧不出一点波澜, 而看凌安的时候,也并无多不舍。 似有一把尖锐的冰锥刺入了他的心脏。 手撑在的也不是柔软的锦被,而是一根根锋利的针。 那身下人如冬日最凛冽寒冷的雪。 凌安死寂,眼眸里布上了血丝,良久竟然笑出声来,“你知道,你我的婚事,事关两国,离不得。” 笑着笑着,他眼里有些雾了。 扶澜并不为他动容,“这婚事我一直都在想着和离,这一次也抱了必须成功的心理,可惜我醒过来时,依旧出现在了东宫。” 凌安的肩膀忽然开始颤抖,道:“你想死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扶澜哭喝道:“我知道,我死了又如何!死了也比在你身边强!” “你为何这般恨我?” 若要这样问,扶澜自己也不晓得,她就是难以接受凌安,哪怕自己的身体再迎合他,她的心,始终有道坎过不去。 “讨厌一个人,和爱一个人一样,不需要理由。” 扶澜继续道:“这段时间,我对你委与虚蛇,只是为了让你放松戒备之心,现在,我累了,我想走,你不要拦着我。” 凌安撑在她腰边的手将锦被攥得死紧,指节发白,手背上都暴起了蜿蜒的青筋,绣线脱落,他扔下句“不可能”之后,便起身离去。 片刻后,殿中进来了一群婢女,都是来伺候扶澜,也是来看着扶澜的。 扶澜咬着牙,忍下心中的苦楚。 …… 望春殿婢女们看守很严格。 就算扶澜对她们说,想要出去瞧一瞧海棠花,她们也会紧张不已地跟在她后面,生怕她寻空子溜了,自己就要被太子斩首。 每日在望春殿之中,扶澜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偶尔随手画一画,累了就趴在床榻上看话本子人,再不然就是要婢女找皮革来,她缝制皮铃铛玩。 有点眼力见的宫人挪来一盆小草,要扶澜养起来,说这是戈吐勒的草种,若是养的好,可以生出一片小草皮来,扶澜信了,每日为它浇水,放在床边养着。 凌安很久没有来了。 不知是处理政务太过繁忙,还是因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有其他皇子觊觎他的储君之位,将这是参了不少次,凌安在宫中处境并不如从前。 这无法在扶澜心里掀起半分涟漪。 偶尔初柳会来看一看她。 初柳道:“太子待你其实不错,你若是愿意将就,他是个好归宿。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进入东宫做妾。” 但扶澜不愿意,她只是望着那盆小草,摇摇头。 初柳:“我问你,若是当年救你的人,不是洛停云呢?” 扶澜笑:“怎么可能,阿姐你若要安慰我,也不必用这种法子,这四年,我一直记得那个救我的人,他就是停云哥哥。” 初柳心里有个猜测,但她也无法确定,见扶澜笃定,只当自己多心了,便无奈叹了口气,“你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吧。我为了更好的活着,已经做出了我生平最大胆的事情,我的枕边人是谁,并无所谓,我不后悔。” 初柳走了,扶澜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只觉得有说不出复杂滋味,她在初春萧疏的枝叶之中,显得分外单薄。 再过一段时间,扶澜出了望春殿。 婢女们跪在地上求她,常承的妻子李雅儿也来求她,求她去看一看太子吧。 太子病危,昏迷不醒,梦中呢喃的,只有她的名字。 凌安在病得迷迷糊糊之时,下了命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许将太子妃唤来守着他,可太子妃就是太子的药,没有她,他哪能活? 扶澜去了,远远的瞧见床榻上的人,只觉他身形消瘦了不少,再坐在他身边的时候,望见他眼下的鸦青,下巴上细小的胡茬,憔悴的脸颊,有些诧异。 他的额头上敷了块冰帕子。 婢女递过来一盆水,而后悄悄退了出去。 扶澜将帕子取下来,放进水中拧了拧,再重新敷上他的额头。 冰凉的刺激让他眼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睁眼的一瞬,他有些茫然,以为自己又做梦了,指尖触到她的手,才知原来这不是梦。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开口唤:“……阿澜……阿澜……” 梦中的时候,凌安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和另外一个扶澜。 梦里的他,杀过扶澜,然后又上天入地地寻找她,可她却已经忘记了他,好不容易她恢复记忆,她对他的感情却又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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