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说谎,若是没有遇见宋翘翘,他哪怕不喜欢,也会寻个人成亲生子。 幼年丧父丧母,他从未有家,这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也极易因为这件事陷入偏执。 明知道不对,明知道不该这么逼她,可他还是做了。 他想起年少时村子里有对少年夫妻,成婚三年,丈夫迷恋上外面的女子,为那个女子几乎掏空了家底儿。后来那对夫妻因为这件事和离,可丈夫最终也没有娶到移情的女子。 他记得清楚,后来那丈夫整日酗酒,曾经的妻子站在门口嘲讽:“她若是喜欢你,怎么会不嫁你?” 裴戍垂眸,湿吻落在她手腕处,自嘲地笑笑。
第75章 建康暑气来得早, 以往这个时候,宋初姀早就已经被热醒了,今日却出乎意料地睡得舒服。 她一睁眼, 却见屋子里又摆上了冰块儿, 昨日还光秃秃的桌案竟放着妆匣。 身侧的床榻早就已经一片冰凉,她发了会儿呆, 想到那人在她耳边说的话,随即笑出了声。 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她趴在床上笑了一会儿,直笑得肚子疼方才停下来。 笑够了,她寻了衣裳穿好,又十分精细地为自己绾上发, 仔细打量自己头顶的玉冠没有歪,方才踏出门槛。 阳光一照, 将她头顶上的珠翠照得熠熠生辉。 巷子深深, 宋初姀走到巷口时, 在一处破旧的木门前顿了顿。 去年刚刚入秋时,她也来过一次,是替孙寡妇敛尸的。转眼又快一年, 故人早已化成漫漫黄沙,随着秋风散去。 她没停留太久, 穿过巷口, 步入建康长街。 离开半年,建康已经恢复了许多生机, 街边不再有饿殍, 半年前清冷的街道旁也重新开了许多店铺,好似又恢复了以往生机。 只是终究是不同的, 建康盛世想要再现,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南夏小皇帝用半年时间将建康变成一座鬼城,建康百姓却不知要用多少年才能重现盛世。 宋初姀漫无目的走在路上,目光扫过来往行人,总觉得熟悉又陌生。 寒来暑往,朝代更迭,便是连百姓都已经是新的人了。 宋初姀在街边买了一碗解暑的甜汤,刚刚抿了一口,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微微侧目,却见是一队大梁骑兵,风也似的过去了。 沿街百姓见怪不怪,纷纷让开一条路。 她收回目光,喝完甜汤便随便找了个书肆打发时间。 书肆内阴凉,宋初姀寻了几本关于耕种的书,一看便看到了下午。 日光西移,一直到书肆暗了下来,她算着时间应当差不多了,方才买下刚才的书。 回去的脚程依旧很慢,一直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她才慢悠悠回到城东小巷。 这个时辰,家家户户正在吃饭,缕缕炊烟升起,门前的灯笼轻晃,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她磨蹭地走到门口,轻轻将门推开,还没看清里面的场景,便被一人大力揽进怀中。 手中的书掉落在地,有力的长臂禁锢在她腰间,裴戍如同找不到主人的大狗,埋首在她颈侧,语气不稳:“宋翘翘,你去哪里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慌乱,宋初姀先是小小地心疼了一下,随后毫不隐瞒道:“我去外面逛逛。” 她说着,将人推开,有些责怪道:“以前我也只是抽空来找你,那时的裴戍几乎从不说什么,也不会问我去了哪里。” 裴戍脸色一僵,喉结滚动,良久才嗯了一声,道:“我只是怕你在外面呆太久饿了。” 他说着,要拉人去餐桌,却被宋初姀挥开了手。 “我不吃。”宋初姀扫了一眼桌子上放凉的饭菜,提着东西往屋内走:“你忘了吗?我以前也从来不在这里吃东西。” 以前她要回家,与她的爹爹阿母一同用膳,确实从不与他一同吃饭。 裴戍眸子一沉,攥着她的手没动,固执地道:“今时不同往日,你要用膳。” “若是不喜欢吃,我去重新换别的来。” “我在外面吃过了。”宋初姀抱着他的腰撒娇:“吃了甜水和卤煮。” 裴戍攥着她的手一松,指腹在她薄唇上蹭了蹭,没说话。 宋初姀仰头轻啄他的喉结,语气雀跃:“我知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和我如以前一样相处。” 裴戍垂眸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没有反驳。 “我觉得这样也很不错。”宋初姀垫脚亲到他下颌处:“还是以前的裴戍更能让我欣喜。” 这是她第二次提到以前的裴戍,裴戍只觉得气血翻涌,扣在她腰间的手臂青筋暴起。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带我来这里,不是重温旧梦的吗?” 裴戍:“是。” 他闭了闭眼,任由温热的吻落在脸上。 宋初姀眸光狡黠,又小声道:“你能不能换身衣服?” “为什么?”他睁眼,对上宋初姀的视线。 “因为……”宋初姀抿了抿唇,小声道:“你以前从来不穿料子这么好的衣服讷。” 裴戍脸色难看,深吸一口气,道:“这里没有换的衣服,等明日,明日我——” “我这里有!”宋初姀打断他,捡起地上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件男子的粗布衣服。 裴戍扫了一眼,确实是他以前常穿的款式。 宋初姀塞给他,催促他去换。 抓着衣服的手指猛地绷直,裴戍深吸一口气,拿着衣服进了屋子。 宋初姀亲眼看他进了屋子,方才噗嗤一下笑出声。 笑够了,她连忙跟了上去,素手按在他腰间的玉带上,轻轻摸索。 屋内烛火昏暗,美人儿的玉冠在灯下闪着微光,乌发从鬓边垂下,杏眼带笑,一瞥一笑都勾魂摄魄。 一把抓住她的手,裴戍哑声道:“不穿了。” “为何不穿?” 美人儿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握在他玉带上的手也微微松开。 怒气与情.欲交织在一起,抓在手中的衣裳落地,裴戍将人打横抱起,发泄似的,靴子重重踏在衣服上,抱着人往床榻走。 “现在穿上,一会儿也要脱。” 宋初姀勾住他脖子,越过他肩膀瞅了瞅被男人刻意踩踏的衣服,心中暗暗可惜。 那衣服她今日可是逛了很久才买到的,就算是今日不穿,还可以留着以后穿嘛。 见她还在对一件破衣服恋恋不舍,裴戍掐住她的腰,微微用力。 那处肉正巧是她敏感点,宋初姀一抖,嗔怪地瞪他一眼。 眸中带着水光,嬉笑怒骂皆是美景,裴戍将人按在床榻上,猴急地去解她衣带。 “等等!”宋初姀虚虚挡了一下,眉梢微挑:“以前你都是先亲我的。” 第三个以前,彻底将裴戍给惹恼了! 他一只手按在她腰间软肉上,另一只手不由分说捏起她下颌,咬牙切齿道:“宋初姀,你故意的!” 连宋翘翘都不叫了,看来是真生气了。 宋初姀敛眸,装作委屈道:“什么故意的,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是想如同以前一样吗?” “去他娘的以前!” 裴戍冷笑,捏着她下颌的手微微用力,当即留下了几个红印子。 “宋初姀,你再喜欢以前,从今往后,也只有现今与之后,再没有以前!” 他双目猩红,这模样活像是刚刚回到建康时阴晴不定的君上。 果然,藏得再好的皮也有露出来的一日。 宋初姀微微眯眼,还未说话,便被男人俯身咬了锁骨一口。 条件反射似地打在他脖子上,宋初姀怒道:“你属狗的?” 裴戍冷笑连连,按着她的肩就要再压上来,却不想又被打了一巴掌。 喉结处都被扇红了,裴戍眸子却更红,活似被欺负狠了一样。 宋初姀无语,如今被按在床上的是她,被啃了一口的也是她,腰被攥得发疼的还是她,到底谁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啊! 两人对持了良久,最终裴戍败下阵来,额头抵在她肩窝,声音格外沙哑道:“宋翘翘,别再提以前了。” 他快要嫉妒死了! “不是你要提以前的吗?”宋初姀冷哼,葱白的手指安抚地摸了摸他侧脸,偏头道:“喜欢就是喜欢,若是只喜欢以前,又算什么喜欢?” “我说要适应,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久。”宋初姀失神看着屋顶,喃喃道:“事物圆满的越快,分散的也就越快。哪怕算上你刚刚回来时,去年秋日到今朝六月,也不够一年,我只是想慢一点儿,你非要一直逼我吗?” 扣在她腰上的手渐渐松了,裴戍声音沙哑道:“宋翘翘,你喜欢我吗?” “若是不喜欢,便不会任你胡来了。” 良久,裴戍轻笑一声,起身将她裹上,抱着往外走。 夏日再长,也有月上柳梢之际。 穹顶明月高悬,繁星璀璨。 宋初姀小声问:“这么晚了,我们要去哪儿?” “回宫。” 他声音很淡,语气却不太好:“今日,不在这里呆了。以后你想回来,我再带你回来。” 说完,他又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里太过简陋,不能久住。” 哪里是不能久住,他分明是还在意呢。 不过宋初姀也不戳穿他,微微眯眼,仰头看天上繁星。 月有阴晴圆缺,凑巧,今日是个月圆。 —— 大梁建元元年七月,圣旨一道一道下发。清妖道、废世家,九华巷外与世隔绝的一道高墙拆除,辉煌了百年的九华巷与南夏一同消亡。 旧世家覆灭,很快就会有新世家的崛起,只是再也不会如鼎盛时九华巷一般,隐约凌驾于君权之上。 随新帝一同打天下的肱骨之臣依照功勋册封,自此,前朝安定,大梁开国之期的政权中心初步形成。 前朝已定,众人便将注意力放在新君的后宫之上。 要知道,新君如今正是壮年,可后宫却只有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娘子,且那小娘子还出身于九华巷…… 九华巷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前朝余孽的老窝啊! 说不好听点儿,哪怕没人敢提,众人也都心里和明镜似的,二嫁之身,这么久也不给名份,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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