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必须要留在这里,一辈子囚禁在刑部大牢,从一开始,她就既定了结局。 宋初姀垂眸,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一直留到了暮色四合之际,方才慢吞吞地从里面出来。 一迈过刑部的门槛,厚重的大门就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关门的声音格外刺耳,轻而易隔绝出两个天地。 “宋翘翘。” 裴戍向她伸手:“上来,该回家了。” 宋初姀抬头,没有动。 下一秒,裴戍直接揽着她的腰,将人抱了上来。 车轮滚过青石板,悠悠向前驶去。 马车内一片昏暗,宋初姀闷在男人怀中,闻着熟悉的崖柏香,低声道:“谢琼以后,很难再出来了。” “嗯。”裴戍蹭了蹭她垂在腰间的长发,十分自然地将人揽进怀里。 “我原本还想,等明年阿兄忌日,与她一同去呢。” 裴戍道:“明年,我陪你一同去。” 宋初姀眯了眯眼,透过窗户缝隙,看到了外面即将消失的夕阳。 她撑起身子,亲在男人耳侧:“明年要做好吃的葡萄冰酪,今年摘早了。” 裴戍嗯了一声,仰头含住她的唇。 夕阳的余光消失不见,太阳重新升起,浮云朝露,转眼便是一年。 建元二年六月,前朝安稳,大梁如日方升,唯一不变的是,君上后宫还是只有一个无名无分的宋娘子。 众人猜不透君上是如何想的,对这个宋娘子又是如何打算。 若说喜欢,不应当早早就给个封号吗?若说不喜欢,可这都一年了,后宫里也未曾进过别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这一年来,君上的子嗣也没有动静。 众人嘴上说着为君上着急,实际上却忍不住怀疑起君上是不是外强中干。 这群人的想法裴戍多少知道一点,最后也这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听不见。 勤政殿内,崖柏香烧到最后,晏无岁终于口干舌燥地述职完毕,守在一旁的太监十分有眼力见地送了一盏茶给晏大人润嗓。 晏无岁接过,目光却悄悄落在高台之上的年轻君王身上。 一年的沉淀,年轻的君王已经学会收敛锋芒,将自己沉淀下来。 这对于将自己的目标定为千古名臣的晏无岁来说,简直比他自己升官儿还要开心。 裴戍目光从卷宗上收回,状似无意地问:“一会儿要去哪儿?” 晏无岁喜悦的心情戛然而止,挺直身子回答:“应天书院。” 裴戍点头:“下去吧,她正在等你。” 闻言晏无岁肩膀彻底垮了,可终究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屈地告退,十分垂头丧气地去接惑主的宋小娘子。 去岁秋日,宋小娘子在种坏了许多瓜果蔬菜之后,下定决心去应天书院拜访大能学习种植知识。却不想第一日便郁郁寡欢地回来,原因是大能年纪大还迂腐,也不管宋小娘子听不听得懂,讲出来的东西晦涩又难懂。 但是不巧,因为晏无岁与那大能同样迂腐,两人的思维竟然诡异的达到了互通,不管这位大能如何刻意为难,他都能精准的理解他的中心思想。 正因此,他被君上勒令成了宋小娘子的小老师。 所谓的小老师,就是他与宋娘子一同听课,若是遇到宋娘子听不懂的,他就要用简单易懂的方法重新讲一遍,确保宋娘子听懂。 好在宋娘子聪慧,那大能又是刻意炫技,有关种植技巧的地方宋娘子一点就通,倒也不会废什么力气。 只是他堂堂二品文臣,竟然要每日陪个女子去书院学习,实在是大材小用! 君上哪里都好,就是一遇到宋娘子的事情就犯糊涂。 越想越无奈,他脚步飞快地走到宫门口,远远就看到等候多时的马车。 车帘被掀,里面探出一张桃花面。 晏无岁一怔,看着那张艳光四射的脸,心中郁气也散了些。 晏如晦啊晏如晦!你怎么能和周问川一样庸俗! 他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一番,上前行礼:“宋娘子。” 宋初姀从马车来,湖绿色的裙子随风轻摆,乌发上的玉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年多,沉淀下来的不只是裴戍,还有她。 这一年下来,虽然她只长了一岁,但是却褪去了之前的稚嫩。若说之前的宋初姀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如今却已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名贵牡丹。 其中原因众多,但是也少不了裴戍的功劳。 “晏大人!”宋初姀冲他招手:“快上来,一会儿去迟了,先生又要生气!” 晏无岁连忙点头,目光却扫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 不对啊! 这都一年了,宋娘子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到底是君上有问题,还是宋娘子有问题!?
第77章 还未进入伏天, 建康城内却已经异常燥热,好在应天书院位于山中,山中清凉, 在里面呆着仿佛置身于秋日, 丝毫不见酷暑烦躁。 山风拂过,吹动轻薄的衣衫, 也吹散了宋初姀周身郁气。 昨日那位夫子喝多了酒,今日异常兴奋。讲出来的东西虽然通俗易懂,但是一时上头,给她布置了许多课业。 这些课业就算是不眠不休都需要三日才能完成,但是宋初姀又不敢有异议,脸都皱成了苦瓜, 却还是毕恭毕敬将课业接了下来。 上了一整日的课,她如今是身心俱疲, 打不起半点精神。 几人从书院中走出, 不巧正是山中许多书院学堂放学的时辰, 周遭乱哄哄的,各个年龄段的学子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宋初姀先将厚厚一摞课业放到马车上, 随后才小心翼翼钻进去,举手投足间都透出浓浓的垂头丧气之意。 晏无岁翻身上马, 犹豫了一下, 清了清嗓子道:“娘子要是做不完,臣可以代劳一部分。” 宋初姀两只手扒在车窗边, 诧异地看向他。 “只代劳一部分。”晏无岁一本正经, 语气严肃:“大部分还是要娘子自己做,这毕竟是夫子安排给娘子的课业。” 他向来是不赞成投机取巧, 如今看在君上的面子,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眼。 “算了。” 宋初姀收回目光,抬了抬下巴道:“总归是我的课业,没有让旁人代劳的道理,我自己也可以做完。” 不就是写出十分种植观察笔记吗?这也没有什么难的! 她下颌紧绷,正要收回手将车帘放下,却听重重人海中有个清亮的少年喊:“崔厌!” 熟悉的名字让宋初姀动作一顿,下意识回头,却见茫茫人海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崔厌。 想来也是,大梁规定,八岁以上的孩童才能上学,崔厌如今不过五岁,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兴许是同名。 她悻悻然收回目光,转眼却对上晏无岁探究的视线。 “晏大人有话要说?” 她主动开口,神色淡淡。 马车顺着山路往山下走,晏无岁勒紧缰绳,想到刚刚听到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娘子有所不知,君上子嗣关乎江山社稷,有了子嗣,社稷才稳。” 宋初姀神色微冷,静静等他后面的话。 知道自己继续说下去女郎会生气,晏无岁却还是道:“已经一年多了,君上的子嗣一直没有消息,朝中已经有不少人起了心思。” 他顿了顿,继续道:“后宫之中只有娘子一个女子,臣想问,娘子什么时候——” “晏大人。”宋初姀冷冷看着他,语气带了薄怒:“这件事与你有关系?” “这件事□□关大梁江山社稷,那便是与臣有关!” 宋初姀冷笑:“晏大人未免管得太宽了,据我所说,晏大人如今已经二十有六,至今未娶,怎么还有心思操心别人的事情?” “那娘子可知,君上如今已经二十有五?” 晏无岁脸色沉下来,冒着被责难的风险道:“娘子之前有个小郎君,但是君上至今无后,难道娘子就忍心看着百年之后,大梁传到外姓手上吗?” 宋初姀被他说得心烦意乱。 这一年来,从未有人与她说过这件事情,她也并不知前朝因为子嗣的事情颇有微词,裴戍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但是这种私人的事情被旁人盯着实在令人难受,宋初姀生气不是假的,她赌气道:“晏大人不是早就警告我会有别的女子入宫,晏大人大可以将这些话说给那些女子听!” 晏无岁脸色越发难看,抿唇回击:“娘子明知君上并非好色之人,有娘子在,后宫怕是不会再有别人。” 这话说的宋初姀微怔,她偏头,以为此人要将过错怪在她身上,不由得气得双颊发红。 晏无岁长叹一口气:“一年多前,我们还在邺城的时候,谢小将军为了给娘子出气将晏某给打了一顿。” 这事儿宋初姀记得,却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冷声道:“怎么?晏大人要在这个时候找回场子吗?以前怎么不知道晏大人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一个人!” 晏无岁也不生气,只是道:“娘子有所不知,君上去邺城之前,曾让我与周问川保护好娘子。” 他抓在缰绳上的手微紧,苦笑倒:“那时候,君上还曾给过我一道密旨,说若是他在邺城出事,便可打开。御驾亲征的帝王都会留下这么一道密旨,我知晓此事意义重大,因此一直将密旨随身携带。那日,谢小将军与我起争执,君上将我叫到了君帐中,让我打开了这道密旨。” 宋初姀眼皮一跳,突然有些心慌。 “密旨的前半部分一切正常。”晏无岁叹息:“只是最后,君上有言,若是他出事,便为娘子划出一块封地,庇佑娘子余生。君上厌恶崔家,但是又怕娘子老无所依。甚至拟定好了崔小郎君的封号。那时候晏如晦便知道,君上对娘子的感情并非晏某想得那么简单。所以娘子,以后还是不要再提让旁人入宫的气话了。” 宋初姀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将马车窗帘缓缓放下,不再言语。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说下去就没意义了,晏无岁也闭嘴,骑着马跟在马车后下山。 越往山下走温度就越高,宋初姀只觉得异常燥热,正想让车停下自己出去透透气,马车却突然自己停了。 她蹙眉,只觉得心中烦躁,低声问:“怎么停了?” 话音刚落,窗户便被人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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