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有一瞬的安静,时雨用手肘击了莫春羽一下,他反应过来,立刻闭了嘴,不再说话。 半晌,莫春羽悄悄抬眼去看宋随,恍然间见他唇角忽有些抽动,古怪的很。 慢慢褪下的冬阳已没什么温度,照在人身上倒是觉得更冷了。 他心中一抽,完了,自己这是又说错话了。
第40章 黄昏的夕光投在窗台上, 对面的楼宇也沐浴着淡淡金光。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街道上开始漫上烟火气,隐约能闻见酒楼饭馆的饭菜香气。 梁雁与韩明在书楼中对谈了许久,眼见着外头天色渐暗, 想起今夜还要去温静娴府上, 于是梁雁便与韩明告了别, 准备回府去收拾一番。 天色渐晚, 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回去并不安全,韩明便也跟着她一道起来:“我送姑娘回去吧。” 此处离梁府并不算远, 梁雁便没推脱, 两人并肩走着, 往梁府去。 盈双和云柏跟在后面,盈双看着前头的两道人影,一道俊秀挺拔,一道俏丽可人, 就连那衣裳的颜色,一个浅浅鹅黄色, 一个淡淡水蓝色,都是极为相配的。 “原来你家公子才是我们小姐的救命恩人啊!” 盈双不禁有种‘塞翁失马’的感叹,前日小姐才发现认错了人, 错付了心,可今日看来,焉知非福呢。 这不是一转头就找着真正的恩人了么。 云柏听她这话,倒是听出了别的意思:“盈双姑娘,你这话听着奇怪, 听你这意思,难不成梁小姐之前还认了别的人不成?” 韩明以前的事情, 未曾向他提及,他也不清楚他幼时在江宁的这一段过往。 今日听了,也只觉得造化多端,缘分精巧,他家公子与梁小姐今日在这里相认,岂不正是话本子里写的‘良缘天定’? 听云柏问起这个,盈双就替梁雁觉得委屈。 他宋随堂堂一介朝廷命官,一个大男人,居然如此卑鄙,冒认小姐救命恩人的身份在梁府骗吃骗喝,末了还要说不喜欢小姐。 真真是缺德到没边了。 盈双现下都还气着,不悦道:“都怪他拿着块破玉佩,不然我们小姐怎会认错……” 话说了一半,她似乎意识到不太妥当,便改了口:“算了,那只是个意外,如今既然找着正主了,从前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 云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好跟着点头应和。 一路上慢慢走着,等到了梁府府门处时,天色已黑了,星子低垂,一道弯钩似的月牙儿悄然升起,街道上泛着朦胧的光华。 韩明看着她进府,温声道:“早些回去休息。” 梁雁摆摆手,同他告别,跨过台阶往里去时,还看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阶下,等着她进去。 月光浅浅地撒在他周身,银白色的月光靠近他时,也隐隐染上了些淡淡的蓝色,那颜色飘渺幽静,就如同韩明此人一般。 好像任何时候,只要看向他时,他都是那般柔和的,澄净的。 她无端想起温静娴同她说的,‘白衫竹影,月下君子。满月临风,不肯归去。’ 韩景州的确当的起‘月下君子’的称号。 梁雁回过头,一脚迈进府门里,往院子里走去。 大门往她那个院子的方向,有一小段长廊黑着未点灯,大概是灯烛燃尽了,府里的人还未来得及换。 主仆俩走过这段路时,怕梁雁摔着,盈双便扶着她,借着一点被树影漏下的月色,两人慢慢往前走。 过拐角时,一只手陡然攀上了她的左肩,梁雁脚步顿住,一时不敢再往前。 盈双明明在她右侧好端端扶着她,左边攀上来的是什么东西? 梁雁有些胆寒,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盈双见她停了步子,不免好奇:“小姐,你怎么了?” “我……我左边好像有个人……” 她咽了咽口水,肩膀不受控制地轻抖起来。 此时院里又来了阵子冷风,从背后刮过,阴沉沉的,她顿时感觉背后都沁出一层薄汗来。 那只手还攀在肩上,盈双正要凑过来好好瞧瞧,便听见左边转角的地方传来一道声音。 “是我。” 简单两个字,再没多的。 是宋随的风格。 梁雁总归是松了口气,这才慢慢转过头来,见他一身黑衣隐在角落,她语气也不善:“宋大人有何贵干?” “有话同你说。”他仍旧未松手。 她如今看着他就火大,不知两人之间有什么说的。 可他固执地抓着她,让她动弹不得,她想了想,还是同盈双说:“你先去前头等我,我一会就来。” 盈双哼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却也听话先离开了。 盈双人一走,这条空寂冰冷的长廊便就只剩了宋随与她两个人。 “你能把我松开了么?”梁雁侧过头,见他不应,又伸手去扯他压在肩上的手。 竟是纹丝不动。 “去哪了?” 他终于从那片拐角暗影里出来,只是手还压在她身上,不仅没松开,反倒悄悄移去了后颈上。 压着衣领往上的那一段瓷白色肌肤,径自掐着往立柱上按了过去。 手掌冰凉凉的触感惹得她一个激灵,她已有些怒气:“关你什么事?你放开我!” 她先是往后缩,后头的柱子太凉,又忍不住往前,倒是被他一把固住。 他稍往前压了压身子,气息喷洒在她鼻尖上。 从脊背往上,她忽地生出一股麻意。 “姓宋的,你是不是疯了?” 又来了。 他半张脸上照了月色,照得那一块面容白得近乎透色,眼珠却漆黑漆黑,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 “我不喜欢你这样喊我。” 梁雁简直气笑了,这人大半夜的是在发什么疯? “你欺骗我,还想我对你有好脸色?” 她本来只想等着他搬出去,也不打算再同他计较了,可这人还不知好赖地凑上来,简直是没有脸皮! “答应我进府,你后悔了?” “自然!若不是你误导我错认你,我怎会管你死活,我现在简直后悔得不得了!” 她急的跳脚,昨日去西院找他时,自己虽然打了他一巴掌,可总觉得没发挥好,不太解气。 这些话在心里也憋了许久,今日他自己找上来,她自然是不管不顾地都倒了出来。 听了她说的这些话,宋随掐着她手又收紧了几分。 呵,她果然承认了,承认了她与其他人一般无二,都是如此虚伪。 “不是你说的么,不会为付出的真心而后悔,怎么如今又后悔了,你可真是个骗子。” 明明自己才是最大的骗子,还好意思说她是骗子,梁雁偏过头,破罐子破摔:“去你的,我没说过!” 她侧过脸去,这一半脸也和他一样,落在银白月色里了。 一只耳垂洁白莹润,泛着淡淡的柔光。 耳下的坠子摇摇晃晃,好似能蛊惑人心似的。 他不受控制地往下偏了一寸,气息渐渐竟落在她颈间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脸上忽地一热,伸手用力推了一把,那人才如梦初醒似的,又直起身来。 “你找我究竟什么事?是想让我喊人替你搬东西?若是这样,我自然乐意帮忙。可若是别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你知道的,我如今不太想看见你,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又给他甩一耳光。 梁雁抬眼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直白地相接,一个幽幽似潭,一个明明无波。 他心里像是堵了一包棉花似的,闷得很。 他觉着自己真是疯了。 他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可今夜却不知怎的,失了态,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 不过是看见他们两个一道回来而已。 一定是自己对韩明的记恨太盛了,才致迁怒了她。 他厘清了情绪,渐渐清醒过来,也预备要松开她好好说话的。 可才卸了力气,那人却是不知死活地凑上来,一头埋在他怀里,双手拉着他的袖子,扯得死死的。 “啊啊,后面那墙根上,好像有只虫子啊!” 她依旧埋着头,声音透过他的胸膛穿出来,不再是之前那般兴师问罪的嚣张模样了,反而断断续续的,接不上气似的。 宋随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抬头望向她方才站立的立柱上。 的确有只蜘蛛,好不容易结了张网,正在月色下反着银光呢。 她这么往前一扑腾,那蜘蛛倒是吓得不敢再动弹。 他扬了扬袖子,蜘蛛被暗影驱赶,躲到角落里去了。 他也渐渐冷静下来。 也不告诉她虫子已不在的事情,他淡声如常说道:“我找你是想同你说,范家的案子已结,我明日会从你家搬出去。” 终于要走了,梁雁松一口气,“哦。” 那再好不过。 她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家怀里,便迅速又抽身出来,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误会,我一时被吓到了。” 她话还未说完,又听得他冷不丁问一句:“你喜欢韩明?” 她下意识反驳:“你神经病吧。” 她与韩明才见过几次面,前后都没说上几次话,也不过是今日与他相认,两人才算得上亲近一些,但倒也没有这么快就到喜欢的地步吧。 宋随未理会她的话,扯了扯嘴角:“这便是你喜欢的谦谦君子?” 梁雁猛地抬头,眼底有几分震惊,那不是她与爹娘说的话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再说了,这关他什么事。 她如今是半句话也不憋着,撇了撇嘴:“这跟你有何干系?你若是有空,不如快些去收拾东西。” 他盯着她,深深的眸子映着些冷色的月光,像是在竭力隐忍什么情绪:“他不是好人,看在你帮过我几次的份上,我好心劝你,离他远些。” 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样。 她最是不喜他这般模样,想着他明日便走了,自己也不必再有好脸色给他。 于是也学着他平日里的样子,跟着阴阳怪气了一句:“论起不是好人,谁人比得过你。那您明日好走,我就不送了。” 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收在腰间,手腕向上掂了掂,袖口顺着力道卷在了虎口处。 他自然不是好人。 但他知道怎么拿捏她。 他压着手,往后退了些,眼神幽幽的,像是盯着她的颈后。 只是一句话不说,就这么抬眼望着,倒是叫梁雁有些头皮发麻。 “你这是什么眼神,看着我身后做什么,莫非是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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