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融余晖之中,只见他长眉如墨,目似寒星,鼻梁高直,如春夜飞瀑倾泄而下。 她暗自腹诽,难怪关系那么远的表妹也能找上门来,当真是美色误人。 欣赏着赏心悦目的美男子,闻着院里淡淡浮动的暗香,她竟无端觉得这片刻时光颇有几分祥和安宁,于是托着腮,渐渐睡了过去。 身边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宋随终于忍不住又看过去。 见那人窝在肘窝里,露出小半张脸来,睡得安静香甜。 他不由皱眉,能吃能睡,这人莫不是属猪的。 不知过了多久,莫春羽折返回来,还未进门遍喊道:“大人,她走了。” 梁雁惊醒,睁开眼坐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脸上被压上一道红印子。 “那我也该走了。” “梁小姐,我送送你”,莫春羽热情地迎上来,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出了门。 宋随看向桌上被压皱的书和吃得精光的糕点,伸手捏了捏眉心。 两人走后,屋子里霎时间安静下来,空气里有家具散发的新木味道,气味舒缓,和淡淡的花香交织在一起,有股莫名的安神静气的力量。 他这才随意将屋子扫视了一番,里头的的床褥幔帐,茶具桌椅,无一不换了新的。 再看那些款式样子,也算是对他胃口,看来她对自己这个假的救命恩人,倒是十分上心。 只是不知若有朝一日,她知晓了真相,又当如何? 时雨不知何时回来了,他敲了敲门而后走进:“大人,那个人的确是谢彦派来的。” 宋随抖抖书上的糕饼残渣,面色有一些嫌弃,问道:“他肯开口了?” “也不算是他说的,是有人来灭口,属下寻着那人找到了关于谢彦的线索。” “那只鸽子如何了?” “范御医说他在尽力救治,他还让属下给大人带句话。他说,想必大人也知道他女儿的死事有蹊跷,既然有线索,望大人能替她翻案。 若能找出真正害死他女儿的凶手,这份大恩大德,他肝脑涂地,必将相报。” 宋随本就在查这个案子,他看向时雨,“你替我回他,若想要我帮他,先将事情闹大,我才好接手。” “是。” 莫春羽送完梁雁回来,听了两人的话,连忙道:“大人,谢家这浑水可不好蹚,再说了他们范家有冤情却不往上报,那肯定是没证据啊。” 时雨默默开口:“我们住进来就是为了找证据,大人一早就决定要蹚这浑水了,你不必再说这些。” 宋随眼帘下拉,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下颌冷凝紧收,似是隐忍怒气:“谢竟煊这个驸马做得委实划算,谢家这些年借着长公主的势,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却忘了他们这一路的繁华锦绣,是踩着别人的血上来的。” 窗外的天色渐暗,一点浅淡的黄昏余光笼在桌案前。 宋随虽站在那仅剩的一点光影里,可莫春羽总觉得,那光好似根本照不到他身上似的。 他脸上的表情冷沉,眉目深锁,像深山岩洞里的石头,又硬又冷。 他时常流露出那样的表情,每当这时候,莫春羽都不敢上前。 他十岁那年便进了宋家,服侍在宋随身边。 宋随小时候身体不好,听说有好几次都病得快要死过去。 莫春羽初次见他时,他就躺在床上,厚厚的床帷罩着,屋子里不进一丝风,满是苦涩的药味。 他隔着帘子与宋随说话,但宋随总是不理他。 有时候说上一两个时辰,他能简单回一句‘嗯’,便是非常难得了。 后来养了一两年,他终于渐渐好转起来。 老爷夫人也很开心,在江宁时,他们日日都要来看他,特别是夫人,若是哪日没见他,那一夜都不会回去休息。 毕竟失而复得,再珍视都不为过。 不过宋随总是不开心,他很少见他真正地笑过。 上一次见他笑,还是在老爷答应让他独自上京的时候。 他总觉得他心里像是藏了很大的事,但这样的事,大概是不可能与他说的。 莫春羽有时候也想着,若是能有个人能真正走进宋随心里,他是不是能活得松快些? * “小姐,你又在摆弄你这盆小绿植了。” 梁雁用帕子仔细擦着叶子,又撒上点水,上下左右看了看,这才满意地把它放下。 “这个啊,是宋大哥救我的时候送给我的,得我自己亲自照料。” 盈双:“知道了知道了,您都说了八百遍了,我们肯定不会动您的宝贝。” “小姐,今日来的那个刘小姐让人留了东西给你。” 碧流从外头进来,递给梁雁一张帖子,水墨梅花的底纹,很是精致。 梁雁打开帖子,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赏梅宴?” “那位刘小姐说他们刘府有一座梅园,每年都会举办一场赏梅宴邀请各家小姐和公子来赏梅。 她说小姐初来上京,想要邀你去参加宴会,和其他小姐们认识认识。” 梁雁推开帖子,“算了吧,人生地不熟的,懒得去。” 再说了,那个刘表妹显然就是对宋随有意思,邀请她去参加什么宴会,其实就是想打听宋随的事情吧。 谈话间,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雁雁,还没睡呢?”梁昭从门口探了探头。 梁雁见状起身,“爹,我正准备睡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爹今日给你带了个东西回来。” 梁昭递过来一张帖子。 梁雁好奇地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梁昭满眼希冀地看向她,“这是刘家明日赏梅宴的帖子。你成日闷在府里,想来无聊,不如去参加些宴会,交些朋友?”
第10章 刘家是,世代在朝中为官。 不过祖上虽有荣耀,到了刘裕显这一代时,人丁单薄凋零,族中入仕子弟更是只有刘裕显和刘裕隐兄弟俩。 刘裕显前头本是个芝麻大点的七品小官,恰逢前朝政权更迭,跟了长公主一派助新帝在夺嫡路上杀出重围。 新帝上位后,刘家一族便渐渐如日中天,有重回过往繁荣之迹。 如今举办赏梅宴的刘宅,便是新帝赐的。 传闻刘裕显极爱梅花,刘家起势后,各路官员时不时往这一边送些珍奇稀罕的梅花。 刘裕显为此特意打理了一大片花园来种植这些梅花。 每每冬日,刘家的梅花园便成了上京城中的一道独特风景。 后来刘莹雪到了要出阁的年纪,刘裕显便借着梅花宴的名头,邀请年轻世家的小姐公子前来相看。 午后,天色灰蒙,干燥的冷风从巷子里穿行而过,路上有堆积的落叶,马车行驶而过时,便打着卷儿荡开。 车辆停在刘府大门前,门口有丫环穿着新袄,立在一旁收取请帖。 梁昭将梁雁放下来,叮嘱道:“爹爹都打听过了,今日来的都是与你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小姐。 刘尚书家的女儿听说更是知书达理,素有才女之名,你不要拘谨,多走动走动,与大家混个脸熟。等晚些时候爹爹事情办完了,便来接你。” 梁雁知晓他千方百计让自己来参加这梅花宴多半是为了日后好为自己相看人家。 墨县地方小,与她年龄相仿、家境过得去,人品又相当的男子几乎寻不着,所以她的婚事便一直耽搁着。 梁雁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于是点头道:“我知道了,爹安心去办事吧。” 两人道别后,她领着盈双走进刘府。 尚书家的府邸修得的确气派,朱红色的牌匾,上头的题字遒劲有力,门旁一左一右立着两道石狮子,气势恢宏。 梁雁顺着门口的青阶而上,将手里的帖子递了出去。 丫环收了帖子,翻开瞧了瞧,又偷偷打量了两人一眼,这才笑着将人引了进去。 许是人手不够,她们并未领着人入席,只是指了指前面的小径,叫两人沿着小路往里走。 梁雁与盈双信步往前,府里头的布置精细雅致,松柏落雪,青砖含光。 院中布置有假山鱼塘,小径错落,横纵交替,没人领着,两人绕来绕去的便迷了路。 “小姐,我们该不会是走错了吧,这一路上都没什么人。” “是不太对,我们往前看看,找个人问问路。” 两人走到一处院落厅堂前,梁雁在厅堂外环顾了一圈,并未见着什么人。 于是又退出来,绕着墙根,往前头有人声的地方走去。 拐角僻静处有座小屋,窗扇被叉竿撑起,开了一道小缝。 她似乎听见里头隐隐有翻书的声音,于是抬手轻抵着那块窗扇,往上又撑开一小片。 屋子里只摆放着一张书桌,四面的墙上摞满了书。 书桌前是个年轻的公子,正半伏在桌面上提着笔抄录着什么。 那公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素面直裰,头发高高束起,一丝不苟地挽在发冠里。 抄书时表情专注认真,并未注意到梁雁打量的目光。 梁雁见状敲了敲窗沿,那人闻声才抬起头朝窗边望过来。 她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面容如玉,眉眼深邃却拢着淡淡愁绪,不经意的一抬眼好似微风吹皱湖面,泛起波澜。 他放下手中的笔,动作温雅,语气柔缓:“姑娘有何事?” 一举一动,像画一样。 梁雁扶着窗扇,有些不好意思:“公子,我是今日来参加赏梅宴的,前院没有人,我就找到这儿来了。我想问问,你可知道宴席该往哪里走?” “姑娘稍等。” 他从房里出来,梁雁见状跟上去,见他随手将门关上,“我正好要去取个东西,我带姑娘去吧。” 梁雁笑着点头,“麻烦公子了。” “这几日天气冷,刘府的梅花已开了大半”,两人一边往前走,路过厨房时,梁雁听人喊了他一声“韩修撰”。 韩明见她面露疑惑,便开口介绍道:“我是翰林院的修撰,名唤韩明。今日赏梅,按照惯例,宴席前要开办一段诗会。 刘尚书请了我的老师辜清章来主持,不过老师今日有事,便由我替他来。” “我叫梁雁。”梁雁抬手指了指自己。 动作间,衣领上的两团白绒毛被风吹起,扬到她下巴上,还没等她伸手摘下,又翻了个面,直直盖到了眼睛上。 一只手擦过她的发顶,毛领被掀开。 头顶传来韩明的声音,清润盈耳,“梁雁姑娘,走里边吧。” 他往后退了半步,让出位置来,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那模样落在梁雁眼里,好似拨开碎雪,得见晨光。 “谢谢。”梁雁靠着墙根走了一步,等她站好了,他才跟上来,两人继续往宴席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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