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这样,足见宋大人是个多么心思深沉,心狠手辣的人了。 而且据说在大理寺,他审讯的手法是最最狠辣的,那些个犯人宁愿自我了结,也不愿落到他手里。” 见梁雁抿着唇没说话,她又提着一口气道:“他们都说是因为他这个人过于暴虐狠厉,手上沾了太多血,所以与他相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我本来也不信这个,可是小姐你看,这好端端的,他家的宅子怎么就烧了呢,莫非他真是命中带煞?” 碧流从小就胆子小,偏又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她都信,她蹲下身抓着梁雁的手,“小姐,虽说他救过您的性命,可那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如让老爷给他送些银钱以示感谢,或是咱们再找个客栈什么的给他们住。” 梁雁摇头:“可今日他就那么站在街上,根本没人愿意帮他,那些客栈也不愿收留他们。” 碧流的脸皱得更厉害了,“小姐,他们上京人都不愿收留他们,那肯定是有道理的,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要惹麻烦了。” 盈双本就对那宋随没什么好印象,总觉得他阴恻恻的,又不爱说话,心里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 于是也开口道:“小姐,不如我们跟老爷夫人商量商量。” 碧流说得有鼻子有眼,可梁雁不信宋随是那样的人。 “碧流,盈双,我不信什么天煞孤星的说法,他的父母病了,他比谁都难过,为何要给他冠上这样恶毒的名头呢? 我们不能因为几句流言蜚语就给人定下死罪吧,再说了,他从前给我的可是救命的恩情,我若连匀个院子让他避一避都做不到的话,那岂不是有些白眼狼了。” 她继续拉着两个丫环的手安慰道:“而且啊,爹爹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 他若知晓他女儿的救命恩人被人传言至此,别说把人送走了,怕是还要多留他几日。” “还有你刚刚说的什么行事狠辣,我倒是觉得这未必是值得诟病的缺点。 宋大人在大理寺办事,他若不狠辣决绝一些,那那些被残害的百姓,又有谁来为他们讨回公道呢?” 流言猛于虎,碧流从未见过宋随,听了这样的传言自然就会觉得他不是好人。 究竟是谁,想到用这种方式来败坏他的名声呢? 两个丫环自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一个沉稳,一个跳脱。性子虽不同,但好在都十分听话。 听她这么一番话讲下来,也不再去纠结什么‘煞星’之类的传言了,几人开始讨论起一会的吃食来。 讲到激动处,从屋外还能听见主仆三人的嬉笑声。 莫春羽站在门口,表情怔愣。 初见梁雁,还以为她只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和刘尚书家的,谢侍郎家的一样,没什么差别。 直到方才听她开解丫环的一番话,他才彻底对她改观。这姑娘的气度,眼界还有那副难得可贵的同理心,确实是世间少有。 人家这般以诚相待,他们却冒领她救命恩人的身份,这让他不禁有些羞愧。 莫春羽一开始是饿得不行,梁雁说好要送饭来却一直没来,他本想来问问她厨房在哪里。 现下听了这些,门也不好意思敲了,只能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第7章 天幕转灰,三两颗星子零星地点缀在天幕中,拥着一轮弯月高高悬起,落下银霜一样的清辉,将小小院落笼罩其中。 梁雁从小厨房提着点心出来,进了东院去看望母亲。 像是知道她要来,屋门半敞着,露出半室光影。 孔令珊穿着件玉白色暗花中衣,长发垂落,面容素白,虽见病态但仍不掩娟秀妍丽的原貌。 梁雁的模样,大概是像了孔令姗多一些,不过眉眼处要更添几分机灵气儿。 她半靠在床边,梁昭在一旁给她喂粥。 孔令珊看她一眼,语气嗔怪:“回来一天了,没良心的终于知道来看我了。” 昨日去积云寺前,她还吃不下东西,今日已能起身进食看来是好多了。 梁雁笑着凑上来:“爹爹早间遣了人跟我说您身体好多了,我才先去忙了别的事情。” 孔令珊拉过梁雁的手,眉眼处透着慈爱,“那位客人安置好了?” 梁雁点头,“屋子里还少些东西,我已经让碧流去置办了。” “咱们来上京也快半月了,这宅子买来也没来得及添置新的东西,正好趁此机会你看看你屋子里缺些什么,也一并买回来。若是缺钱,只管找你娘要。” 见孔令珊喝下了一大碗粥,梁昭心情颇好。 听了这话,梁雁却有几分惊疑:“什么?这宅子是买的,不是租的啊?家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 孔令珊用帕子掩着唇笑道:“从前在墨县时不是与你说过,家里日子过好了,叫你花钱不必再顾忌,还给你添了许多零花钱,你忘了?” “我以为你们是唬我的。” 那些零花钱她也不敢大手大脚地用,一份份地攒着。 “傻丫头,墨县的茶叶品质上乘,这些年,你娘一直在找茶商来墨县,帮着将茶叶卖出去。 日子久了,墨县的云前茶也有了些名气,上京就有不少达官显贵喜好喝这个呢。 所以县里许多百姓也靠着这茶叶生意过上了好日子。” 孔令珊嫁给梁昭之前,家里是从商的,后来与梁昭成婚后,便跟着他去了墨县,也没了做生意的机会,这手艺就一直闲置着。 直到一次机缘巧合,她与梁昭帮着村民收茶,村民们送了一些茶叶来,她这才动起了做茶叶生意的念头。 梁雁只知父母日夜忙碌,却不知其中的详细。 “况且卖宅子给我们的中间人说,原主人家中出了意外,急需用钱,着急脱手,价格便也便宜了许多。 我和你娘瞧着价钱合适,想着你如今也大了,咱们在京中要有一块立足之地,日后你若是嫁人,也不会被夫家瞧不起。” 孔令珊伸手拍过梁昭,示意他不必再多说,“雁雁,去匣子里拿五百两银票吧,缺些什么只管买,不必太看重价钱。” 其实梁雁自己手里也存了不少,只是她想到今日宋家的屋子烧成那样,修缮起来,少不了要花些钱的。 也不知宋随能否拿出那么多钱来? 她于是走到那钱匣子前,从里头掏出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妥帖收在手心,朝两人略一福身,笑道:“多谢爹娘慷慨,那我就不打扰爹娘休息啦。” 看着梁雁离开的背影,孔令珊不禁道:“小没良心的,拿了钱就跑了。” 梁昭轻叹口气:“她若是能这么一直开心快乐就好了。之前若不是跟着咱们在墨县,也不至于耽误了她。 还有从前将她寄养在江宁,本想着是为她好,没想到反倒让她受了委屈。” “夫君,不要太过自责。你该这么想,好在她小时候在江宁启了蒙,回了墨县虽没有学堂上,也能自己看些闲书,懂些道理。 周围虽没有与她年纪相仿的朋友,但还好有两个丫环能陪着她,我们白日里虽忙,但总也能抽些时间陪她。 如今她出落得这样漂亮水灵,活泼开朗,已是很好了。我只是担心,她如今已经十九岁了,不知这两年能否在京中为她相看一户好人家,保她后半辈子无忧无虑。” “夫人放心,这事情包在我身上,再过些时日,等我在京中站稳脚跟,再多方打听打听,一定替女儿觅得良配。” “你可千万要上心。” “那是自然。” * 上京城南北街是城中最为热闹繁华之处,北街街东边有一处高门大户,冷白色的月光悠悠撒落,朱红色的府门便镀上一层朦胧影。 清风拂过,院子里弥漫着清雅淡然的梅花香气。 刘莹雪带着丫环,拎着食盒从屋子里往外走,一只脚刚踏出门,便被刘裕显逮个正着。 “三更半夜,你这是又要去哪里啊?” 见了来人,刘莹雪面色坦然:“爹,我备了些吃食,想去大理寺看看随表哥。” 刘裕显粗黑的眉毛狠狠上跳,将人推了进去,“且不说今日大理寺休沐,你去了也找不着人。 先说说你前些时日日日去找他,他可有正眼瞧过你。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不能矜持一些?” “今日休沐?那我去宋府找他。” 说着她又往外头走,刘裕显一把拉住她的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们宋家的老宅,今日被人烧了,你现在去宋府,那可真是名副其实地碰一鼻子灰!” “好端端的,怎么宅子还被烧了,他现在在哪啊,人有没有事啊?” “那还不是他宋随平日里行事高调张扬,丝毫不顾及旁人脸面,树敌太多。 我早说过,他非你良配。 不过就是长得稍稍过得去,论起脾气人品来,跟谢侍郎家的谢允差远了。 再说说他那名声,更是臭得不行。” 刘莹雪不以为意,“谢允不过是个庶子,如何与我相配?” 她如今只想知道宋随究竟在哪儿,“爹,其实关于随表哥的传言,是我散播出去的。 所以我才不在意他的名声,你就快告诉我他人在哪吧。” “你你你……为何要这样做啊!?你堂堂工部尚书的独女,上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芳名远播,怎么能做这等下三滥的事?” 她为何要这样做?刘莹雪忽然想起自己与宋随初见时的场景。 刘莹雪一年前随父亲参加宫宴,那日父亲醉酒,等参加宴会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还在厢房醒酒,未曾醒来。 她便也在一旁等着,也是那时,初见宋随。 宋随跟在皇帝身边,穿一身拓落的浅青色锦衣,长身玉立,眉目深深,远看如月下仙人。 他从缤纷烂漫的花园穿行而过,恍惚间叫看的人迷了眼。 宋随几乎不出席这样的宴会场合,是以,寻常人难以得见其样貌人品。 但那晚就是叫刘莹雪瞧见了。她不仅瞧见了,还心下怦然,想找人分享这股无名悸动,又害怕让人瞧见了这个宝贝,引来觊觎。 便想了这样的法子。 传他样貌丑陋,传他人品低劣,传他命中带煞,这样便没有人敢接近他。 而她这时候出现,告诉他,她根本不介意这些,她愿意关心他,陪伴他。 她想,那他一定会对自己死心塌地。 刘莹雪笑笑,眉目张扬锐利,“他必须是我的,爹若不告诉女儿他在哪里,女儿便自己去问。” “你……你让为父好生失望!”刘裕显动了怒,拂袖甩门离去。 这个被迷了眼遭了失心疯的疯丫头,就让她去找宋随好了。 宋随那样的人,面冷心黑,嘴毒心狠,她莫不是以为她这些雕虫小技能糊弄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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