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听说你病了。” 宋彧习惯了他人的冷眼,假装看不出来温初言对自己的戒备,担忧地望向温久。 “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啦。” 温久浅笑:“只是点小毛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你何必特意跑一趟。” “不碍事。” 宋彧摇了摇头:“亲眼确认你无恙我才能放心。” 他视线下移,注意到少女腰间挂着他赠予的翡翠,笑容透着丝微不可察的满足。 “六皇子。” 温初言以扇掩面,漂亮的桃花眯起,眼里没什么情绪。 “舍妹还需要休息,若无其他事,还请回吧。” 他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宋彧也不纠缠,十分得体地拱手告辞。 等人走后,温初言才恢复正常的语气:“岁岁,往后还是和宋彧保持点距离。” “为何?”温久不解,有些无奈,“哥哥,你也跟公主一样,对阿彧的出身抱有成见吗?” “我不是看轻他的身世,而是针对他这个人。” 温初言用扇子轻轻敲了下妹妹的脑袋:“那小子太阴沉了,而且……我总觉得他对你有所企图。” 那是类似一种觊觎的企图。 温初言直觉认为宋彧不像表面这般温和,如果只是和世家子一样偷偷爱慕岁岁便罢了,他最怕的是宋彧利用岁岁,利用温家,以此来谋夺那个位子。 然而宋彧表现得滴水不漏,祖父和妹妹又都那么信任他,温初言自然不能因模糊的怀疑阻止宋彧和温家往来。 “阿彧对我能有什么企图呢?” 温久像听到什么荒谬的事,笑道:“就算有,也是希望我身体康健。而且他一向进退有度,未曾逾矩半分。” “知人知面不知心。”温初言说,“总之你听哥哥的,还是对他留个心眼。” “好啦,不聊这个。” 温久撒娇着打岔:“反正在哥哥眼里,只要跟我走得近的男人没一个好的嘛。” “你说得对。”温初言大方承认,“所以那个谢小侯你也要警惕些,别傻乎乎地被人拐跑了。” “他、他才拐不走我……” 少女脸颊迅速泛起红晕,含糊不清地说:“而且他那天好歹救了我一命,你还对他那么凶,万一人以为我们温家都是忘恩负义之辈怎么办?” “小没良心。” 温初言捏了捏她的鼻尖:“你才认识他几天,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再说,要不是他自作主张带你出去,你又怎会生病?我看镇北侯打他二十鞭还是打轻了……” “他挨打了?” 温久惊呼:“因为……我?” 温初言觑着妹妹的反应,用鼻子重重哼了声:“害你受苦,区区二十鞭怎么够?爷爷没让他负荆请罪都是看在两家的交情上。” 原来是挨了打,难怪这几日不见他登门。 像是解开了盘成一团的丝线,连温久自己都没发觉,困扰她多日的心结奇迹般烟消云散。 - 回到房里,温久纠结着是否要修书一封送往侯府以表慰问,不管怎么说,谢怀蔺会挨打有部分是她的缘故。 提笔不决时,窗外突然传来两声短促的敲击,她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时,那声音再度响起,在宽敞的屋内清晰可闻。 她顿时有了某种预感。 缓步踱至窗前,推开窗,方才兄长口中挨了二十鞭的少年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 “谢怀蔺?你怎么进来的?” 爷爷恐怕还在气头上,照理说不会这么快放他进府的。 “翻墙啊。” 谢怀蔺单手撑在窗沿,理所当然地说。 “久久,你身体好些没?” “嗯,好多了。” 话虽这么说,谢怀蔺注意到少女的脸色比之前苍白许多,小脸瘦了一圈,衬托得一双杏眸又大又圆,看上去楚楚动人,娇弱易碎。 得知温久病了后他已经很懊悔了,如今亲眼看到她的病容,自责之感更甚。 “抱歉。” 他声音沙哑,透着丝低落:“是我粗心大意,没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 早知温久受不得凉,他应该事先准备好马车,或者……至少提醒她带上挡风用的帷帽啊。 “不是你的错。” 少年沮丧的模样让温久柔了嗓音。 “最近时晴时雨,昼暖夜凉,本来就容易染上风寒,即便不出门,以我的体质一年里总归要病个几次的。” 谢怀蔺听她把病痛说得如此稀疏平常,不由自主地泛起心疼和怜惜。 “你呢?” 温久发现他站立的姿势稍稍有些别扭:“你……伤口没事吗?我听说谢叔责罚了你。” 大概是没想到被父亲家法伺候的事会传到她耳朵里,谢怀蔺难得露出窘迫的神色。 “区区几下鞭子,受点皮肉伤而已。” 他耸了耸肩:“从小到大被我爹打过来的,当然,我只是尊老罢了,他现在已经打不过我了。” 他说得潇洒,但温久已经从兄长那里得知镇北侯为了向爷爷赔罪,完全没手下留情,实打实地抽了二十鞭,根本不是少年说的“区区几下”。 “久久,你在担心我?” 谢怀蔺手掌托着下巴,薄薄的唇角向上弯起。 温久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昳丽的眸,刹那紊乱了呼吸。 她正要矢口否认,外间传来孙嬷嬷叫她的声音。 “你、你快躲起来!” 说完也不等谢怀蔺反应,她迅速阖上窗,转身面对孙嬷嬷。 “小姐,该喝药了。” 孙嬷嬷端着药进来,随着她离窗户越来越近,温久心脏怦怦直跳,忙道:“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喝。” “好。” 孙嬷嬷不疑有他,依少女的指示把药碗搁在桌上。 温久素来自觉,哪怕不喜欢,该喝的药一顿也不会落下,孙嬷嬷丝毫不担心她会偷偷倒掉。 “那小姐记得趁热喝,凉了药效就减弱了。” 待孙嬷嬷拿着空的托盘出去,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完全听不见,温久才松了口气,再度打开窗。 “嬷嬷走了,你出来吧。” 头顶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响,少年从树上跳下,卷落簌簌绿叶。 “没必要躲吧,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谢怀蔺揉着被撞疼的鼻子,戏谑道:“金屋藏娇都不带你这样紧张的。” 这人有没有一点擅闯他人府邸的自觉啊! 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温久含羞带恼地瞪了他一眼后,便不想理他,端起药碗,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 “苦不苦?” 那黑乎乎的汤药光看便让人嘴巴发苦,可少女喝完连表情都不曾变化半分,谢怀蔺沉下嘴角,眉心也跟着皱起,好像受苦的不是温久而是他一样。 他急忙从怀里掏出特意为温久带的饴糖:“快,吃颗糖……” “没事,”温久摇头,“治风寒的药,不苦。” 浸在药罐子里长大,她早就习惯了各种药的苦味。 “怎么会不苦?” 谢怀蔺惊愕。 他身强体健,除却战场受伤几乎不曾生过病,但也见过本家最小的堂弟喝药时哭天喊地、撒泼打滚的场面,温久却说这药不苦? 见他明显不信,温久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没那么孩子气,而且也习惯了,所以……唔……” 少年粗粝的指腹滑过唇畔,一触及离。 温久讷然张口,饴糖甜滋滋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很快覆盖了中药的苦涩。 “这不是孩子气。” 谢怀蔺一本正色:“习惯苦不代表不怕苦,更不意味要顺理成章地接受苦,觉得苦了酸了就尝点甜的,没有人会笑话你软弱——久久,我希望你习惯的是甜,而不是苦。” 少年的话掷地有声,轻易看穿她用坚强表象来伪装的逞强。 温久垂下眼睫,小声说:“人活在世必然有喜有忧,怎么可能一辈子都是甜的……” “交给我啊!” 谢怀蔺倾身上前,影子将少女完全笼罩。 “就算人生有千百种滋味,我也会让你的生活以甜味居多——所以和我在一起吧久久!” “咳、咳咳……” 温久被他的话呛住,实在无法理解其中的因果关系以及谢怀蔺千回百转的思路。 “你、你别老是戏弄人。” “我是认真的。” 谢怀蔺清了清嗓:“喜欢你是真的,想娶你为妻也是真的,我没有开玩笑。” 他的目光坦诚而炽热,温久避无可避,硬着头皮答:“即便不是玩笑,你也不应该把婚姻大事如此随便地挂在嘴边。” 少年耷拉下眼角,显出几分委屈:“我心悦你,所以才想和你在一起,怎么就随便了呢?” 不能再被他牵动情绪了。 温久咬了咬唇,狠下心—— “可是我不喜欢你。” 与其徘徊不定给他虚无缥缈的希望,不如快刀斩乱麻为彼此节省时间。 她的拒绝果断而干脆,谢怀蔺眨了眨眼,有些恍惚。 “……我知道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抿直唇线,好像迎头被泼了一盆冰寒刺骨的冷水,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转身离去,背影看着似乎很是失落,宛若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温久深呼口气,关上窗,把心软和那股莫名的悸动通通隔绝。 - 崇文堂照例吵哄哄地闹作一团,唯独宋彧所处的角落孤冷僻静,仿佛被抛弃一般。 世家子弟不屑与他为伍,宋彧眼里也没有他们的存在。 斑驳的桌上摆着本摊开的书,他随意翻动了几页,心思却不在此间。 左手边传来凳子被拖开的动静,他抚在书页上的长指一顿,紧接着一片阴影投下,头顶响起少年清越的嗓音—— “宋彧。” 谢怀蔺直呼他的姓名,大剌剌地在他身边坐下。 宋彧闻声抬头。 “谢小侯。” 这是谢怀蔺初次与他搭话,虽不知原因为何,他暂且做出一副惊讶又忐忑的模样。 “方便么?有点事问你。” 少年双手抱胸,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和魄力,不等对方应答便单刀直入地问。 “你和温久是什么关系?” 他比宋彧略高些,即便都坐着也能俯视对方,气势迫人,睥睨的眼神格外犀利。 虽然温久说她只把宋彧当兄长,但不能保证宋彧也是同样的想法,毕竟像她那样皎若明月的姑娘,有多少人喜欢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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