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的五官组合成一张普通的脸,和温久牵挂的那个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那个人生得俊美,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泛滥多情,不知勾走多少京城贵女的芳心。 而这个青年长相平庸,说句失礼的话,他的容貌毫无亮点,属于放在人群中看过即忘的类型。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青年干净的眼睛里含着怯弱和畏缩——这种情绪是绝不会出现在那个人眼中的。 温久顿时愣住,失望之情在胸腔不断放大,被一股无力感攫住。 “抱歉,”她松开青年的衣袖,“我认错人了。” 青年虽然害怕,可看到这位美丽的少女如此哀伤,不禁担忧地皱起眉。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毕竟是自己惊扰人在前,温久又郑重道了一次歉:“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青年好脾气地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你叫什么名字?” 温久看他衣着朴素,打扮不像是宫里的人。 青年又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面露难色。 温久恍然:“你不能说话?” 这次青年点了点头。 温久更加确定他不是皇宫里的人——此前她从未听说宫里有不会说话的下人。 这时,空中响起一声尖锐的鹰啸,温久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灰色的游隼在宫阙上方盘旋,然后朝着他们疾速俯冲下来—— 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猛禽?! 来不及细想,温久扯着青年的袖子:“危险!快躲开!” 青年没有动,右手食指和拇指夹在唇间,吹出一声嘹亮的口哨。 那只游隼收了势,振了几下翅膀,能撕开猎物肚皮的两只黄色利爪牢牢抓在青年的手臂上,稳稳停落。 青年温柔地抚摸游隼的颈毛,令人闻之色变的猛禽发出舒服的叽咕声,歪头亲昵地蹭着他的手指。 一人一隼相处融洽,温久慢慢反应过来—— 没听说京城有谁家养隼,倒是听说北戎王养了只凶猛的游隼。 但北戎王不是哑巴。 眼前的青年不会说话,温久猜测他应该是替北戎王养隼的奴仆。 “你是北戎王的人?” 面对她的提问,哑奴诚实地点了点头。 北戎王一行昨日抵达京城,今天确实要入宫觐见,谢怀蔺这会儿应该在乾坤殿接待拓拔琰。 “我以前只在书上看过隼,没想到体型这么大。” 温久心有余悸地打量着这只威风凛凛的游隼。 据说北戎王养的游隼猛如豺狼虎豹,曾和北戎王上过战场,啄下了敌方首领的眼睛,助北戎王获胜。 其中或许有夸大的成分——比如传闻说北戎王和游隼形影不离,但温久今日亲眼得见,才知这只隼有专人饲养,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和北戎王在一起的。 哑奴摸了摸隼的脑袋,抬手让隼停在他肩膀上。 传闻里只吃人眼球的猛禽在他手下十分乖顺,瞧着和世家常养的黄鹂、喜鹊也没什么区别。 温久随口夸了一句:“它看起来真漂亮。” 一开始确实被吓到,冷静下来后,觉得这只隼比图画上的还好看。 灰褐色的羽毛油光水亮,尾羽是深棕色的,中间有规律地穿插着白色;黑圆的眼珠外围着一圈白,颈后缀着零星几点灰蓝。 大概是觉察到温久的目光,游隼挺了挺胸,姿态高傲。 而哑奴听到温久的夸奖,似乎很高兴,两只手飞快比划,看得温久眼花缭乱。 “等、等等,”温久抱歉地说道,“我看不懂手语。” 哑奴一下子泄了气,讪讪地垂下手。 尽管这个青年不是她想找的人,但温久对他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因此,看到他沮丧的样子,于心不忍:“你会写字吗?” 哑奴点头,意思是会。 温久左右看了看,把他拉到湖边,又捡了跟树枝给他:“这儿土地湿软,你想说什么,就用树枝写下来吧。” 哑奴用右手拿着小树枝,笨拙地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字迹歪歪扭扭,像蚯蚓一样。 看来他虽然识字,但掌握得并不多,应该只有稚儿的水平。 温久思忖的同时,哑奴终于写好了两个字。 “凌苍?”温久念了出来,“这是你的名字吗?” 哑奴摇头,指了指肩膀上的游隼。 “是它的名字啊。” 温久明白了:“那你呢?你叫什么?” 哑奴抿了抿唇,又在地上写了个“无”,代表没有。 “没有名字?” 温久讷然,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隼有名字,饲养隼的人却无名无姓,北戎的奴隶都这般没人权的吗? 不过看哑奴的样子,他好像不觉得没有姓名是件令人难过的事,傻呵呵地笑着,看来是默认隼的地位比自己高。 见温久盯着他看,他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又写了几个字: 你、也、很、漂、亮。 温久哭笑不得——这是对她夸奖凌苍的回敬吗? 他们蹲在地上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交流时,一道凛冽的劲风从背后袭来。 “让本王好找,原来是在这玩女人。” 冰冷的男声响起。 哑奴被一鞭子抽翻在地,凌苍也失去落脚点,长鸣一声后飞上半空,又被男人不带感情的呼唤喊了回去。 “凌苍,过来。” 游隼认得自己的名字,乖乖飞到男人身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温久也吓住了。 来人约摸二十出头,头戴嵌玉银冠,身穿交领紫衣,袖口绣着金丝云滚边,腰带上悬挂一狼牙长串,粗略一数有十二三个。 他长发微卷,五官深邃分明,苍眸幽幽闪着绿光,有那么一瞬间,温久以为自己被草原最凶狠的狼王盯上了。 碧眼的长相在中原并不常见,温久很快猜出了他的身份。 ——北戎王,拓拔琰。 哑奴疼得满地打滚,温久顾不上害怕,对拓拔琰怒目而视:“北戎王这是做什么?” 拓拔琰这才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 看清少女的长相后,他幽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被轻蔑取代。 “做什么?” 他砸了咂嘴,像在品味这几个字。 “本王教训自己的奴隶,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温久正欲开口,哑奴趴在地上轻轻摇头,冲她使了个哀求的眼色。 她只好咽下反驳的话。 两人的小动作没能逃过拓拔琰的眼睛,他冷笑着逼近哑奴。 “本王让你带凌苍飞一圈,你就跑到这里偷懒了?” 哑奴惶恐地摇头,拼命比划着手势,却引得拓拔琰更加厌烦,他扬起长鞭,狠狠抽在哑奴背上。 这一下力道更重,哑奴背上洇出血痕,脸色惨白,但拓拔琰视若无睹,手中鞭子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要不是念在你与本王母亲有着同样的遭遇,你以为本王会让一个哑巴待在本王身边吗?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本王留你何用?啊?!” 他一下又一下,发了疯似的抽在哑奴身上,目光猩红,仿佛食人的野兽。 哑奴不敢躲也不敢喊疼,显然是习惯了主子的喜怒无常,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地,任凭拓拔琰抽打。 眼见他素色的衣衫染成深红,背上更是血肉模糊,温久忍无可忍,在拓拔琰再一次挥起鞭子时,伸手抓住了长鞭。 “住手!” 鞭子力道收不住,温久掌心火辣辣的疼。 “北戎王且冷静些。” 她挡在哑奴前面:“他没有偷懒,是放完凌苍才被我拉来说话的,并非主动与我攀谈。” 男人喘着粗气,眼底猩红淡了些,盯着温久,突然咧嘴一笑,犬齿森白。 “敢拦本王鞭子的,你是第一个。” 温久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后背冷汗涔涔,努力不让自己露怯。 “耽误您的下属办事是我不是,还望北戎王莫迁怒旁人,要怪就怪温久一人吧。” 温氏乃京城三大家之一,温久表明自己的身份,也是想让拓拔琰见好就收,别把事情闹得太僵。 “温久?” 拓拔琰重复了一遍:“温太傅的孙女?” “正是。” “有点意思。” 拓拔琰松了力度,鞭子从温久掌心滑落。 “传闻温家嫡女是个病秧子,今日得见,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眼前少女看着娇娇弱弱,稍微大点声都会被吓哭,却敢徒手抓他的鞭子,就为了帮一个卑贱的哑奴求情。 拓拔琰挑了挑唇,苍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那是恶狼锁定猎物的眼神。 “不过温小姐倾国倾城、姝色无双这一点,传言倒是非虚。” 拓拔琰嘴角咧得更开:“本王很中意你,你呢?要不要跟本王回北戎,做本王的大妃?” 他用沾着血的手试图触碰温久的脸颊,温久迅速后退避开。 “北戎王别和我开玩笑了。” 温久不懂这个人脑袋在想什么,自己和他不过初见,还闹了不愉快,他竟然说出要她当他的大妃这种混话来? “你觉得本王在开玩笑?” 拓拔琰啧了声:“要不怎么说你们中原人麻烦呢,说话都不痛快。我们北戎人向来说一不二,本王既然向你发出邀请,那就是认真的。” 温久冷冷道:“北戎王自重,我已经嫁人了。” “你是说谢怀蔺还是宋彧?” 拓拔琰露出恶劣的笑:“不过是谁都无所谓,北戎没那么多规矩,就算你嫁人了,本王想娶也是娶得的。” “你!” 此人和温久以前接触过的都不同,和他根本讲不通道理。 “我的侍女还在等我,恕温久失陪。” 直觉告诉温久不要和这个人有太多纠缠,她找了借口个脱身。 她怕自己走了,拓拔琰继续责打哑奴,于是多说了一句:“皇宫禁止动用私刑,北戎王千里迢迢上京,便是我大昭的客人,既然是客人,还是入乡随俗得好,以免伤了两国交情。” 把事情拔高到国与国的程度,拓拔琰应该不敢乱来了吧。 再多余的事,她也不方便做了。 温久不放心地看了眼还倒在地上瑟缩的哑奴,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拓拔琰注视着少女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温久倒是比想象中的有趣,本王有点想反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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