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啊跑, 连两侧伸出的枝杈勾破衣服也顾不上了。 胸腔疼得厉害,她几乎快喘不上气了, 紧张和缺氧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一个不留神,被隐藏在枯叶下的老树根绊住,踉跄着摔倒在地。 仅耽搁了这么一下,身后便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有人追上来了,是拓拔琰吗? 精神高度紧张和身体上的虚弱让温久没法马上站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胃部灼烧似的疼。 来者身高腿长,很快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站在温久几步之外,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然后,她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她抬起头,最初的晕眩过去,终于辨认出眼前人的面容 。 青年顶着张相貌平平的脸,微垂着眼睑看她。 温久动了动嘴唇,剧烈的跑动抽干她肺里的空气,嗓子火辣辣的疼。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哑奴奉了拓拔琰的命令,是来抓她回去的。 跑是肯定跑不过的。 哑奴看着清瘦,可终究是个男人,拼体力,她绝对不如他。 “你能不能当没看见我?” 温久咽了口唾沫,忍住嗓子的疼痛:“你放了我,日后我必重金酬谢。” 她不能和拓拔琰回北戎,否则会成为他掣肘谢怀蔺的筹码,拿她的安危源源不断地向大昭换取利益。 思及此处,她看向哑奴的目光带了丝恳求:“若、若你担心回头不好跟拓拔琰交差,就和我一起跑吧。我会为你在京城寻一处院子,你除去奴籍,今后在大昭好好生活,再也不用被拓拔琰虐待了。” 男女悬殊的体力差距下,温久别无他法,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寄希望于单纯善良的哑奴能放她一条生路。 然而哑奴并未因她的劝诱动摇半分,一步步朝温久逼近,眼看着手就要抓住她的肩,把她带回到拓拔琰面前。 少女跌坐在地,漂亮的杏眸里流露出绝望情绪。 果然说不动他吗…… 然而预想中的情景没有发生,哑奴只是拽起她的手臂,把她拉了起来—— “走。” 哑奴吐出一个音节,虽然声音干涩沙哑,但温久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会讲话?” 拓拔琰身边伺候着的是个俘来的哑巴,这一点早已不是秘密,可谁能想到哑奴不是真哑,而是装的呢? 拓拔琰知道这件事吗? 来不及解释,哑奴点点头,再次拉起她的手腕,想带她逃离此地。 但少女刚迈出一步,就轻嘶了声。 方才摔的那跤让她的脚崴了,哑奴皱起眉:“还能走吗?” “……勉强可以。” 温久活动了下右脚,脚踝处传来阵阵刺骨钻心的疼。 哑奴不假思索地一掀衣袍,单膝蹲在温久面前:“上来,我背你。” 声音沙哑依旧,不容分说的气场却和之前天差地别。 情况危机,现在不是忸怩的时候,温久没有犹豫,趴上哑奴的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轻易相信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人,可直觉告诉她,这个青年不会害她。 确认少女趴好后,哑奴托着她的腿弯,稳稳当当地站起来。 即便多负担一个人的重量也丝毫未影响他的速度,他步履生风,身姿矫健,跑得比温久快多了。 温久趴在青年清瘦但宽阔的背上,感受到他凸.起的骨骼,金疮药淡淡的味道钻入鼻腔,其中还夹杂一股熟悉的松竹香。 温久顿时有些恍惚。 青年的动作太过熟练,好像已经背过她无数次了,而她也完全不排斥。 这片森林地形错综复杂,和温久无头苍蝇般的乱逃乱窜不同,青年显然将这一带的道路熟记于心,背着温久七拐八弯,两侧树木越来越稀疏,看样子离出口不远了。 可按理来说,他应该是第一次来大昭才对啊。 纵使一路上都是他在驾车,仅仅走过一遍的陌生道路,他就都刻在脑子里了么? 温久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可又觉得太过荒诞。 她不由自主地捏紧青年衣服上的布褶—— 不管这个人是何身份,温久从他身上都感觉不到敌意。 相反,她觉得很安心。 这种莫名的信任让她也摸不着头脑,可她就是笃定青年不会害她。 前方光源逐渐变大,两人终于跑出森林,来到一片平坦的空地上,眼前豁然开朗。 与此同时,头顶响起猛禽尖锐的长鸣,紧接着,利刃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一支羽箭以势如破竹的力道呼啸而来。 青年宛如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敏捷避开。 可接下来就没那么好运了。 第二支、第三支箭接踵而至,青年背着温久,行动上到底不便,堪堪躲避后,伴随第四支羽箭而来的,是男人气急败坏的怒吼—— “站住!” 拓拔琰是骑着马追来的。 男人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脖子上流下的血液已经凝固了,黑红黑红的,搭配他喷薄着怒火的苍绿眼眸,格外骇人可怖。 簪子上的毒经李百薇之手调制,竟然才拖了他这么一会儿? 仿佛看出温久的疑惑,拓拔琰冷哼了声,缓缓道:“不好意思啊,本王的体质百毒不侵,让你失望了。” 他自幼遭受过数不尽的暗算,毒杀什么的,在北戎的禁廷里更是屡见不鲜,为了保命,他用了东夷以毒攻毒的秘法,长年累月下来,身体说是金刚不坏也不为过,这么点麻痹神经的毒素根本放不倒他。 倘若一簪子刺穿他的咽喉也就罢了,温久偏偏选择了毒药这种他最不怕的手段。 小姑娘没伤过人,下不去狠手,那破簪子浅浅刺在他脖颈上,跟猫抓似的,不痛不痒。 只是那制毒之人确实有点本事,刚开始他被麻得晕头转向的,差点缓不过来,拿匕首放血才恢复清明。 不过……温久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看着柔柔弱弱、风吹就折,骨头倒挺硬。 那副娇弱的身躯里竟藏有这般勇气,也不知从哪来的胆量反抗他——虽然反抗的力度和效果也就那样吧。 拓拔琰按了按颈上的伤,阴桀桀一笑。 “温久,你可真行。” 他可以容忍温久小打小闹,偶尔被她咬几下也无妨,这些徒劳无功的反抗在他看来和过家家无异,甚至颇有观赏价值,他能从少女无畏的挣扎里得到不少乐趣。 然而,一旦猎物试图脱离他的掌控,他此前假惺惺表现出来的仁慈、纵容就不复存在了,毕竟到嘴的食物万没有松开的道理。 ——他喜欢玩弄猎物,但不意味着会放任猎物逃跑。 “本王有没有说过,你敢逃跑的话,就打断你的腿?” 拓拔琰随手扔掉不适合近战的弓箭,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鞭子。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盛怒之下的拓拔琰就是个失控的疯子,没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抠裙幺5儿二漆雾二吧椅,联想到他剥人皮、挖眼珠的残忍行径,温久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别怕。” 青年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脚好点了么?等会儿我放你下来,你找准机会,先跑。” “不行,”温久毅然否决,“你是受我牵连,我不能抛下你……” 青年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温柔。 “听话,岁岁。” 这个称呼让温久一愣:“你……” 危险关头,她的脑袋迟钝了许多,还没反应过来,拓拔琰染着怒意的声音插了进来。 “差点忘了你这个叛徒。” 拓拔琰听不见两人谈话的内容,只当这个哑巴吓傻了,忘了自己不会讲话的事实,搁那儿瞎嘀咕。 “让你追人,你他妈帮着她逃跑?” 他看哑奴的目光像在看一具尸体。 “你在本王身边待了三年,背叛本王的人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再清楚不过吧?” 哑奴没理他,将温久轻轻放下后,拔出佩剑,不动声色地挡在温久面前。 北戎人骁勇好斗,人手一把武器。 哑奴虽是个外族人,但既然在拓拔琰身边伺候,肯定不能手无寸铁——这把剑,还是拓拔琰赐给他的呢。 只是他以前从未用过,拓拔琰一直当他是个胆小的废物,除了照顾他生活起居和养隼外,简直一无是处。 可是,这个最底层最卑贱的奴隶,今天竟然把剑对准了主人。 “我看你是找死!” 拓拔琰暴怒,都不自称本王了,拔出一柄弯刀直直劈向哑奴。 哑奴拿剑抵挡,兵刃相接,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两人陷入暂时的僵持。 “跑!” 哑奴一声厉喝惊醒温久。 “你会讲话?” 拓拔琰露出一瞬错愕,意识到自己上当,他恼羞成怒:“你他妈敢骗我??” 三年前,正因为青年是个哑巴,又是俘虏的身份,让拓拔琰联想到生母的遭遇,所以才将他收到帐下为奴。 原本只是破天荒的一次恻隐之心,但哑奴养隼挺有一套,向来傲然的凌苍很喜欢他,加之他虽木讷胆小,但使唤起来还算趁手,比那些个光会阿谀奉承的家伙顺眼多了。 综上种种,才让拓拔琰提拔他为近侍,留在左右。 可是,谁曾想这一切都是装的! 拓拔琰冲动但不是傻子,他立即明白,自己是被算计了。 他气得呲出犬齿,活像头被激怒的野兽,一招一式均下了死手。 他本就是以武服人的君王,实力非同小可。 哑奴显而易见的不是他的对手,落于下风,节节败退,狼狈格挡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拓拔琰被缠得烦了,反手抽出玄鞭,手腕一松一抖,鞭子用力抽在哑奴的胸口,将后者震开老远,背部用力撞开一棵大树。 拓拔琰提刀向哑奴逼近,哑奴吐出一口血,捂着受伤的胸膛,挤出一个字:“跑……” 温久咬了咬牙,一瘸一拐跑向拓拔琰丢在一边不管的马,翻身爬了上去。 “驾!” 拓拔琰的目标是她,她跑了,拓拔琰顾不上哑奴,肯定优先过来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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