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乔想到李长羲和皇甫禅说的话她肯定听不懂,与其在旁边杵着,还不如去后院赏景。于是她抬眸望向李长羲,满眼期待。 李长羲对着这双亮晶晶的眼睛怎会压抑她的兴致,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自行游玩。 苏云乔把前院候着的白檀叫了过来,主仆两人一起去了后院。 离禅房远了一些,苏云乔忍不住问:“白檀,你知不知刚才梁相爷带来的两个人是谁?那姑娘好端端瞪我,我何时招惹过这号人物?” 白檀从前在侯府做事,见过的人不少,听过的事也多,自然知晓其中缘由。 “那是梁相爷的孙子孙女,二人得相爷亲自教导,少时便以诗才著称,被众人誉为洛都双璧。”说至此处,白檀面露迟疑之色,犹豫片刻才道出实情:“梁姑娘年少时仰慕咱们世子,此事京中人尽皆知。” “那她为何没有嫁给世子?” “她是梁相爷的孙女。” 苏云乔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自己脑门,她怎么会问出这种蠢问题。 梁相爷不可能让孙女嫁给失势的皇孙,陛下更不可能给退出夺嫡赛场的人指一个手握实权的妻族。 梁姑娘仰慕世子,那么世子呢?他对梁姑娘是什么情感?苏云乔无从得知。 她忽然想起大婚之后和李长羲去幽宫拜见公婆,平王的那声感慨。若不是三年前的变故,如今站在李长羲身边的就该是梁姑娘那样出身名门、饱读诗书的女子。 白檀察觉她情绪低落,有些后悔方才说的太多了,“主子你别多想,梁姑娘是仰慕世子,可世子对她并无出格之举,二人除了宴会时遥遥相见,私下里从未传出私会的传闻。” “我知道,世子不是那样的人。” 苏云乔与李长羲共处这些日子自认为对他有一些了解,他待人谦和、行事谨慎,他会体贴家人、心细如发。除了李长宣出言不逊那回,她就没见过李长羲发脾气。即便是那一回,他也不曾迁怒旁人。 虽然,他总是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但那恰恰符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这样的君子,就算心里有人,也不会宣于口、显于行,他不会去损害一个未婚女子的清誉。 她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堵得慌,为什么这样郁闷? 禅房内,皇甫禅给李长宣倒了杯茶。 “果然是成了家的人,从前隔三差五便往白马寺跑,如今竟过了大半个月才想起来探望我这老家伙。” “是您自己说的让我少来惊扰您钓鱼。”李长羲听出他话里打趣的意味,当即驳了回去。 “那你今日为何又来了?” “杜五福说我拿娘子当同窗,让我学学其他郎君,带她出来游玩赏景。” “不开窍。”皇甫禅这会有些理解杜五福的心情,“叫你带她赏景,你怎么赏到我这老家伙院里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过师门而不入。”李长羲笑了笑,“梁相爷才是稀客啊,他怎么想起来拜访您了?” “他说,陛下已经答应了,待宁王回京便发明旨确立太子。宁王重阳前后回京,如若陛下食言,要我与他一同去太极宫外请命。”皇甫禅说着轻嗤一声,“我才不去,咱们一把年纪了,这到底是请命呢还是玩儿命呢?” “您这个心态好,长寿。”李长羲笑罢,取出袖中一折信封推到皇甫禅面前。 皇甫禅迟疑,见他不作解释,许久才拾起信纸端详一番。末了,将它投入炉火之中。 “世道不易,行路需谨慎。” … 李长羲与皇甫禅交谈了小半个时辰,等他回头欲寻苏云乔的,菊圃中已不见她的身影。 他出门问了杜五福才知道,苏云乔嘴上说着不信佛没什么想求的,到底还是去前头宝殿上香了。 告别了皇甫禅,李长羲往宝殿的方向走去,在缭绕的青烟中,穿着圆领袍的女子朝他走来,不是苏云乔。 “殿下是来寻世子妃的吗?”梁照音盈盈欠身,这礼数比方才在禅房外行得端庄许多。 李长羲瞥她一眼,“梁相爷还没回府?” “祖父去了齐云塔,留我在此等候。”梁照音莞尔一笑,“我刚才看见世子妃了,她……同昌明侯世子在一处。” 李长羲面色不变,语气却沉了些:“引路。” 半个时辰前。 苏云乔带着白檀四处闲游,不知不觉又绕回了大殿。这会儿许多香客已经离去,方才熙熙攘攘的殿堂归于宁静,她再三犹豫,还是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进去上了一炷香。 不求显贵风光,只求平安顺遂。 香客太多,菩萨或许没听清她的声音,苏云乔刚出宝殿就被一只强有力的男子的手擒住右腕被拽到了无人处。惊恐之中,她对上了裴褚神情迷狂的面孔。 “昌明侯世子,你这是做什么!”白檀追了出来,在一旁拽了两下都没拽开裴褚,紧张地低喝:“你放开我家娘子!” 裴褚左手推开白檀,用力极猛,白檀当即跌出三步远摔倒在地。他另一只手仍然紧紧扣着苏云乔的手腕,盯着她的目光如炬:“苏姑娘,我只问你,你是心甘情愿嫁给李长羲的吗?” “你松手!”苏云乔的手腕被他箍得生疼,怎么也挣扎不开。裴褚大有一副不把话说清楚就不松手的架势,她蹙这眉头沉声道:“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对这桩婚事很满意、对平王世子也很满意,裴公子可以松手了吗?”
第17章 得到这番答案,裴褚非但没有松手,还加了三分力,苏云乔觉得她这右手怕不是要断了,疼得咬着下唇,面上血色渐消。 “我不信!李长羲是戴罪之身,早已没有前途可言!这京城之中谁不是避之不及?当初梁照音对他情深义重,如今也称病回避了,哪有人会心甘情愿嫁给他?”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还请裴公子自重!” “苏姑娘,你不必昧着心欺瞒我,我愿意等,我可以等!从我见你的第一面,我便知道此生认定你了!” 苏云乔忍着疼笑了笑,眼神尖锐地直视他:“这样的话,世子爷同多少女子说过?我与世子爷不过两面之缘,您对我有多少了解?您口中似海深情从何而起?” 裴褚被戳中心事,睁大眼睛后退了半步,“你……你听旁人胡说了什么?苏姑娘,在你之前我从不知情为何物,见你之后我心意如磐石不可转,难道非要我将真心剖出来碰到你面前,你才会信我?” 李长羲跟这梁照音来到宝殿外墙根下,恰好听到了裴褚这番腻掉牙的话语。 梁照音不动声色打量李长羲的神情,见他面不改色并无怒意,心下有些失望。 李长羲平静地走上前,挽起袖子一拳砸在裴褚的脸上。裴褚猝不及防挨了打,在钝痛中大叫一声捂着脸扭头。 “谁!谁打我!” 裴褚因疼痛松开了手,苏云乔总算得以抽回手腕,心有余悸地望过去——她看见李长羲放下袖子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仿佛嫌弃裴褚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她还看见梁照音站在不远处。 苏云乔面色微沉,她早前在文陵听过许多别家后宅的琐事,女人之间的手段她不曾亲身体会,但也有所耳闻。 她已然料到是梁照音故意将李长羲引来,只为让他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不敢想象李长羲此刻的心情,是愤怒还是……似乎没有其他可能。 宰相府的名门贵女,竟然也会用这低劣卑鄙的手段。梁照音与世子缘分已尽,为何还要挑拨她与李长羲的夫妻关系?苏云乔百思不得其解。 “殿下。”她低头挽住李长羲的手,袖口处露出一截被掐红的玉腕。 那圈红痕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十分醒目,李长羲自然瞧见了,轻轻附掌盖住了痕迹,苏云乔只觉腕上敷了层温热,被捏出的刺痛淡化了一些。 “李长羲!你敢打我!你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侯爵世子!”裴褚从钝痛中缓过神来,看清李长羲的脸后短暂地心虚了一瞬,转而勃然大怒。 李长羲看着那愤怒跳脚的男人,尤其看见他左眼乌青发紫,心情顺畅不少。 “你若不服,大可以回去告诉寿阳姑母、进宫去向陛下告状。若陛下认定此事是我的过错,我必定携厚礼登门赔罪。” 说罢,不再理会裴褚如何面目狰狞,牵着苏云乔的手离开此地。 “世……”梁照音话音刚出口,并未得到李长羲的半缕眼神,那郎才女貌的二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转身离去,只留给她两片衣摆。她蜷起手掌缩回袖中,压下心头苦涩。 裴褚眼睁睁看着李长羲离去,愤然甩袖,听见女子声音回头看去,对上了梁照音失落的表情。他登时咬牙切齿:“梁姑娘,你可真是坏了我的好事啊。” 梁照音冷眼瞥他,眼底荫着不加掩饰的嫌弃,未置一词便轻抖衣袖转身离去。 回平王府的马车上,李长羲与苏云乔各自沉默着。 苏云乔自认为方才没有说错一句话,就是想低声下气哄李长羲消气,也不知从何低起。 她从来没有给过裴褚暧昧的眼神,甚至不曾主动开口与他搭话,却因他的一厢情愿承受了许多无端的迁怒。 今日之事必定会像鱼骨一般横在她与李长羲之间,本就不亲密的夫妻之间又添了一层难以打破的隔阂,如果这是梁照音的目的,那么她如意了。 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苏云乔眼中不自觉地涌上泪意,转瞬间又倔强地将泪光含回眼底。 “方才先生同我说起,陛下曾问过他锦城风貌,似有意将我的封地迁过去。届时先生告老还乡,师生间恰好相互照……”李长羲沉声说着事情,回头望向妻子却对上了一双泛着红泪汪汪的眼眸,话音戛然而止。 他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无措。 “你怎么、是手上还疼吗?还是那裴褚吓着你了?” 苏云乔骤然听见声音仓惶抹了把泪,片刻后回过神来意识到李长羲说了些什么。他竟然不提方才之事?是刻意转移话题吗? 李长羲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主动解释道:“我知道你与裴褚之间没什么,你别多想。” 苏云乔未料到自己一心委屈,李长羲竟早已迈过了这道坎,全然没有与她算账的打算。 “殿下不怪我?” “为何怪你?”李长羲低头看她右手手腕,她皮肤白又嫩,掐痕散得慢,一点颜色都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裴褚被寿阳姑姑宠坏了,平日行事就孟浪无羁,御史为此弹劾过他好多回。若不是陛下对寿阳姑姑颇为疼惜,他的世子之位早该被夺了。” 是了,世子一直是明事理的。 苏云乔心头的乌云一吹而散,方才的委屈难过都显得那么可笑而矫情。世子根本没有计较此事,是她自己深陷其中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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